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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借气 ...

  •   文宇动作很利落,去自己存着物件的房间里拿了一根木签,就打转回来了。
      原本唐浩飞还以为他要换身衣服,或者画个阵之类的,最后当这人拿着木签做到自己跟前时,才明白过来没那么麻烦。
      客厅灯光不是很足,但稍一打量,唐浩飞敏锐地发现这根木签和文宇左手上的手串是一个材质。
      同样的颜色、花纹,只是形状不同。
      “你别动,别出声,也别反抗。”
      文宇的声音放平稳了一点,随后抬起左手,把手串推上了一些,将它卡在小臂上。
      这之后,他把木签干脆利落地刺进了自己左手中指的指腹。
      十指连心,木签的尖头也不如针尖细,刺进去是带着割裂感的刺痛,但他表情只是微不可见地僵了一下,等木签沾好了血,才慢慢拔出来。
      兴许是光线昏暗,唐浩飞觉得这血色有些暗沉,给人一种不太好的感觉。
      “放心,不扎你。”痛得牵动了下嘴角,文宇还有心思调侃道,“我又不是容嬷嬷。”
      “别抵抗,别闭眼。”
      文宇捏着木签的尾端,将尖头缓缓指向对方的眉心:
      “木有植根,枝亦堪迁,此借气来,不损本源……”
      “嗯……命体既允,无道可抑,此隙无痕,恶鬼莫食。”
      “唯我可用,他者若侵,必有恶噬,记此来哉!”
      兴许是咒词不够熟练,文宇的语速比之前灭鬼时要缓慢,还有些许停顿,但效果未减。
      唐浩飞感觉眉间一冷,但不过两秒,这种感觉便消失了。
      看来对方真取的不多,最后一句好像还给自己打了标记,可能是防止以后别的什么东西来取用。
      念完,文宇收回木签,将尖端往自己眉心上一划。
      他这次力道用得很轻,没有划破皮肤,但签尖原本挂着的血滴却沾到了眉心,又一直滑落到了鼻梁的中段。
      这人肤色本就苍白,眉心有血颇为显眼,怎么看怎么诡异。
      但凡换别人来看,只怕确实要认定这人是一个极邪的东西。但他的确是人,活生生的。
      唐浩飞不觉得害怕或者忌惮,他只是感觉有些不舒服——不是针对对方的外貌,而是一种心里一苦的感觉。
      “不斥不灭,补我有缺,赐以回生,免以招魂……”
      “命体既允,无碍有生……命体既允,无碍有生。”
      空气沉默下来,过了近半分钟,鲜血就已经快凝固,而这个时候,文宇才重重吐出一口气:
      “成功了。”
      他收回木签,一下子靠在了沙发背上,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
      唐浩飞没多说话,从茶几上抽了一张纸:“你擦擦血。”
      看着确实怪渗人的。
      文宇顺手接了,往自己的眉心一擦,有些粘稠的血液立刻把纸心染红。
      “量不对啊,这木签不会吸血吧。”唐浩飞有点犹豫地问,“正常来讲手指扎破也就一两滴的事情……”
      “吸啊,不过也不是插上就吸,要拿阴气做引子。”
      文宇理所当然地回答。
      他用染了血的纸把木签包好,攥在手里:
      “等会儿我陪你回去,从这到你家走路要多久?”
      唐浩飞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如实回答:“一个小时吧,怎么了?”
      文宇指了指天上,面无表情:
      “你是感受不到,但在你整个气场外边,已经有东西蠢蠢欲动了——虽然肯定伤不到你,但光围着就很晦气。”
      “我跟着你走回去,能把它们吓得半个月不敢来,你信不信?”
      唐浩飞突然懂了,之所以要走路回去,是怕吓得不够彻底。
      他忽然发自内心地感慨了一句:
      “你确实比鬼吓人。”
      “去你的。”
      文宇倒没生气,笑了一声后,走去把东西直接丢进了香炉,按照一样的步骤处理了。
      “你刚刚那个样子,最好别出现在别人面前。”
      想了一会儿,唐浩飞还是提醒道。
      “我又不是变态。”文宇边包着创口贴边语气不耐地说道,“我知道我做事挺吓人的,用不着被人提醒……又他妈不是我想这么干的。”
      这句话让唐浩飞罕见地沉默了一会儿。
      过了半晌,他又开口问道:
      “问题不小,对吧。”
      饶是他文言文学得不好,也能从那近似文言但有差别的咒词里听出“生机”一类的话。他原来以为自己的气只是来补缺口,或是来提运的,这么一看竟和命有关。
      他倒不担心文宇借自己的命,毕竟对方对自己没有恶意,做事又有原则,他只是担心对方的状况。
      这么几次相处,他早看出文宇是个嘴比命还硬的人了。
      他问完,文宇也干脆承认了:
      “差点就死了,但是还死不了,借你的气是为了改下命。”
      唐浩飞忽然很想知道,有什么事情,能让这个人冒着生命危险去做。
      如果……是档案上那件事呢?
      他知道这些东西不该现在问,所以转了个话题:
      “你为什么这么招鬼怕啊,是有什么原理吗?”
      文宇摩挲了一下左手上的手串,回答:
      “很简单,我在它们眼里有点像鬼差,而且是有权斩立决的鬼差。”
      “它们有时候会让我帮忙,但大多数时候会躲着走。”
      “当然,我根本不信鬼的任何一番话——你记好了,这些东西能变化形态,会骗人,会惑人心智,就算生前再可怜,也有可能因为执念和感情变成疯子。”
      “因为真正正常的家伙,就算有执念,也会遵守规则乖乖去投胎,而不是在世上干扰活人。”
      “我之前说,鬼会帮恶人,就是因为恶人周遭产生的事端更多,负面情绪更多,它以此为食,恶人以利为食。”
      “相反,因为好人难以堕落,因此一旦崩溃,产生的负能量就更香。所以鬼会害好人。”
      “我说过,这世道是不公平的。”
      文宇的神色相当讽刺,但最后也只是摇了摇头,看着唐浩飞:
      “在你变得谁都不敢惹之前,最好小心点,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你呢。”
      唐浩飞原本听得神情认真,这句话后却忽然无所谓地笑了:
      “这不有你吗?”
      “……你还真把我当保镖了是吧。”
      文宇也没有不快,检查了一下身上有没有落上血,才站起身补充:
      “要走路,早点回去吧。”
      “听你的。”
      ……
      县城的夜里自然没有城市明亮,也没那么热闹,但不至于荒无人烟。
      可能是觉得黑衣黑裤还站在唐浩飞这个容易吸引别人目光的人身边有些显眼,文宇换了一身几年前没来得及丢的休闲装,又把头发往旁边撩了一下,又收敛了一下气质,乍一看上去和高中生没什么区别。
      他这几年还是长高了一点,因为经过一些“训练”也增了些肌肉,但休闲服本就宽大,竟刚好合身。
      “果然是人靠衣装啊——原来你不是一定要穿黑衣服?”唐浩飞发现了盲点。
      “不是,你是怎么觉得衣服有什么作用的?”文宇觉得好笑,“我就是觉得帅还不用考虑搭配很方便,刚好我不太怕热而已……换上长袖后问我要不要吃红枣的老奶奶都少了。”
      私人鉴定,唐浩飞的脑回路的确不一样。
      “还有就是,我师父就穿黑的,所以也给我买黑的。”文宇想了一下,“以前我爹妈给我买什么就穿什么,所以我懒得考虑了,就一直这么穿……”
      “对了,说起来阴师的正经法袍也是黑的,不过反正没有功效,单纯传下来的,师父叫我跟他本人一起烧了。”
      唐浩飞听着走着,忽然下意识发问:
      “你师父……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文宇倒没有什么伤感的情绪,自然地回答,“看上去三十吧,比我帅一大截,平时挺淡定的,训人有点魔鬼,总骂我笨。”
      “三十?”
      唐浩飞愣了一下,他先入为主地觉得这种人一般都上了年纪,况且人家已经仙逝了,还这么年轻。
      他忽然想起文宇说自己惜命了,难不成阴师都寿命不长?
      “他没告诉我年纪,不过我估计驻颜有术吧,修行的老得慢,你可别一脸以为我快挂了的表情。”
      文宇随口调侃道。
      当然,他知道自己师父也就接近四十,但死这么早是因为不小心触碰了“变天”的天机,毕竟那可是先天天眼……
      他可不想解释后面对唐浩飞一脸担忧的表情,让他看这个还不如让他去和鬼打一架。
      “对了,你不是好奇前天究竟是什么事情么?现在要不要听?”
      唐浩飞也知道对方想转移话题,也顺坡下了:“好啊好啊。”
      “OK,一千字300块,先转钱。”
      文宇比划了一下,神情竟不像在开玩笑。
      “哇哦,你这和抢也没差了。”
      唐浩飞夸张地发出一个怪声。
      “怎么敢呢,正经人谁抢警察啊?”
      文宇摇了摇手指。当然,对方现在这个状态也不像警察就是了。
      不过他也没真想让这人打钱,所以顺理成章地把故事讲了:
      那老人早年有些家业,晚年信佛,过得本不错,只是家中儿女五个,没有很有出息的。排行老五的儿子,也就是之前闹事最大的男人,就是这件事的关键。
      幺子在外闯荡,活动在南海那块。南海那边一般有矿物水晶集市,正逢着老人生日,为讨好亲爹,他就买了一块黑色的佛像坠子。
      他欠着钱,手头不宽裕,佛像材质不明他也没在意。也是借着回家庆生找老人要些钱。但老人莫名不喜欢那个佛像,就没要,也拒绝了五儿子要钱这个事情——这件事街坊都有传闻,文宇自然也听了一嘴。
      当然,五儿子就此生了怨气,也不奇怪。
      文宇把自己从殡仪馆老员工聊闲时说的八卦先说完,趁着停顿的工夫冷瞥了一眼远处好奇的鬼魂,稍稍理了点思绪,才重新讲到:
      “剩下的事情是我看出来的,那佛像鬼估计感受到了,趁着人心防弱蛊惑了一番,让五儿子气急之下说了些想要遗产的话,最后实现了他的愿望,趁着这些动乱争吵吃了个饱。”
      说到这,文宇冷笑了一声:
      “那东西,可是为自己被当作佛像瞻仰沾沾自喜呢,差点就把自己当真佛了。”
      “那玩意是从海外流来的,虽然是个残魂,死得有点惨,面目扭曲了,但还能看出来……当地的鬼有隐约联系,能感受到我在这里,不会这么大胆。”
      “他想让自己被供奉,又胆子大盯上了你,就蛊惑了家里信佛的不知道排行第几的姐妹,给你塞了一个小佛像——也是它吃饱后能够控制的分身,不过你拒绝了。”
      “只要是能实现欲望的,连假佛他们都信,真信佛的老人却没有得到庇护……”
      “这种事情,我也见多了。”
      文宇笑着摇了摇头,眼神却露着讥讽:
      “老人遭遇这种意外,儿女还不睦,自然也不甘心,但毕竟没什么力量,也不坏,一劝就走了。”
      “人就是这样的……”
      也不是说人就比鬼怪恐怖,鬼怪是人心最有欲望最有执念的留存,反而操控人心,相辅相成。
      文宇不信鬼,也不敢信人。
      他只是觉得不爽那个鬼,便擅自出了气,最后闹成什么样都与己无关。
      听完,唐浩飞有些感慨,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那,那个儿子在一堆物件里刚好选中这个佛像,是那个鬼在选他?”
      “双向选择吧。”文宇想了想,回答,“正常人看到那个佛像都会不舒服的,老人信真佛更能感觉不对,不然不至于会拒绝亲儿子的礼物……所以说能买下这种一看就邪的东西的人……呵呵。”
      文宇说着说着,很自然地抽出一根烟点了起来,烟雾缭绕,让他的神色变得不太清晰。
      “你少抽点烟。”唐浩飞多管闲事地提醒了一句,“我们弄案子的时候,压力大,都一支接一支抽,组长才四十就查出问题送医院了。”
      “我没什么瘾,想起来才会抽。你混在这里面就没被带坏?”文宇把烟咬在嘴里,话稍微有些不清。
      “带坏了啊,有时候被塞烟下意识就开始抽了。”唐浩飞一摊手,“不过抽得少,调职了就再没碰过了。”
      “来一根?”
      闻言,文宇一挑眉,用手肘戳了戳对方。
      “现在没压力,不抽了。”
      唐浩飞笑着回绝了一声,却见对方迟迟没有回应。
      他不禁看了一眼对方的侧脸,那人神色晦暗,烟头火点闪烁,印证着这人正深深地把烟雾过肺。
      “我也就抽了不到一个月,挺好戒的。”文宇吐出一口气,神色被烟雾笼罩,“以后想不起来要抽就不抽了,你别多话。”
      唐浩飞盯着他,神思在脑海中过了一过。
      最后,他伸出手:
      “给我一根吧,前面没人,别让路边小朋友看到就行。”
      文宇一愣,又笑了一声,“你怎么回事?”
      但他还是抽出一支,借着自己的烟头点了火,塞到对方手里。
      唐浩飞抽烟的动作不算生疏,但也不算熟练:
      “这根是陪你抽的。不破例。”
      他轻轻吐出一口烟雾,没有太过肺的烟气显得很足:
      “陪烟嘛,会抽的不都这样?”
      “……成。”
      文宇看了他一会儿,最后轻轻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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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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