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下五除二》一杯柳橙汁

3、第3章

　　手机对面没了声音，他爸可能愣住了，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种无所谓的话，等反应过来以后顿时暴跳如雷，脏话不要钱地从听筒传出来，好像对面不是他们的儿子，而是什么仇人。

　　卫领摘下耳机，等感觉骂的差不多了才戴上。

　　“…不知羞耻！上个大学什么没学会，学会骗人了，怎么不去骗钱当生活费啊？你有多少光阴来骗？你不要脸我们也不要脸吗？”

　　卫领平静地听着，脾气很好地等他爸骂完，又重复了一遍：“我没钱了，什么时候给我生活费？”

　　“你这孩子真是废了。”卫领他妈接过电话，不像他爸那样暴怒，但声音很尖锐：“我们养你到十八岁了，不求你感恩戴德，我们什么也不欠你吧？这么多年就是块石头也捂热了，没想到养出个白眼狼。”

　　“你也成年了，翅膀也硬了，你这么能耐就自己解决生活费问题吧，以后你的事我们一律不过问，就当没有你这么个儿子。”

　　卫领握着手机的手本来在微微颤抖，却在听见这一句话后嗤笑出声：“你对卫雪说过一模一样的话，你自己记得吗？把两个孩子都养成白眼狼，你们也挺失败的。”

　　他妈瞬间被这句话激怒了，破口大骂。这几年“卫雪”这个名字是他家的禁忌，但现在卫领不在乎了。

　　他摘下耳机，动了下手指挂掉电话，把父母的微信、电话一切联系方式都拉黑了。

　　感觉有点缺氧。

　　他在楼道里深深地吸了口气缓慢地蹲下，抱着自己的膝盖。

　　他是隐瞒了他们挂科的事情，如果他生活在普通家庭里，他也会说出这件事，就像他在各种社交软件中看到的一样，挂科后家长的反应，有批评也有安慰鼓励。

　　卫领觉得，他家里人都有病。要是告诉他们了，这个年就别想过消停了，卫领是疯了才会告诉他们。

　　他缓了会，动了动有点发麻的腿。现在他要解决重修费和生活费，没时间难过了。

　　卫领给关系最好的朋友李尽欢发消息，问他能不能打个电话。李尽欢直接一个微信语音给他打了过来：“怎么了？”

　　“能不能借我点钱？”卫领低声说。

　　李尽欢爽快地问：“你要多少？”

　　卫领沉吟片刻：“你有多少？”

　　李尽欢的声音充满了问号：“怎么着，要全都打劫啊？”

　　卫领声音有点紧绷：“补考成绩出了，两科没过，要交重修费…刚才和我爸妈打电话，他们把我生活费断了，更别提补考费了…”

　　李尽欢那边啧了一声，打断了他的话：“行了我知道了，早知道你指望不上他们。”

　　“钱给你发过去了，你看看。”

　　李尽欢：【转账】请收款

　　卫领点开一看，李尽欢给他转了六百九。

　　“我也没多少，这是我为了买拍立得攒的钱，先给你用吧，反正我买了也是吃灰。”

　　卫领听着李尽欢的话，看着这转账的几百块，鼻子一酸。无论怎么被家里谩骂打压他都没掉一滴眼泪，面对这几百块钱眼泪却一颗颗砸了下来。

　　李尽欢敏感地听见了卫领吸鼻子的声音，嚷嚷起来：“哎呦，都感动哭了啊？喊声好哥哥听听。”

　　“去你的。”卫领笑骂一声，擦干眼睛，“谢了，等我有钱就还你。”

　　“都是哥们，说这些干嘛。”李尽欢听他声音正常了也放松下来：“等回来了来我家吃饭，我妈还念叨你今年怎么没来呢。”

　　“下次一定，等我下回放假就去投奔你了。”卫领情绪好起来，和李尽欢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聊，然后挂了语音，溜达回寝室。

　　其他三个人已经收拾好了，躺在各自的床上干自己的事情。卫领乐得没人跟他抢，径自洗漱。

　　这时，薛铭阳的声音又响起来：“卫领，你能不能别那么自私，回来那么晚，全寝室都听你一个人洗漱声了。就不能小点声吗？”

　　“现在是熄灯时间吗？你不也在外放视频吗？能不能别没事找事？”

　　卫领还没嫌他烦呢，他倒是先找茬了。卫领直接发出三连问，噎得薛铭阳说不出话，骂骂咧咧地关了声音，在床板上使劲翻身，折腾出动静。

　　于立清了清嗓子，他才没了动静。

　　卫领才不管那么多，洗漱好了寝室刚好熄灯。

　　他摸黑爬上自己的床铺，蜷缩在被子里，迅速进入梦乡。

　　第二天上完课，卫领在食堂解决午饭，随便找了个空位置坐下。他没急着吃饭，先忙着回消息。

　　陈姐：风格就是简约个性的，就按你的画风来，这边的意思是先试稿一张

　　陈姐：我争取了一下，如果你的试稿过了也给你算钱。

　　威风凛凛：谢谢陈姐，那我画完发给你。

　　卫领回完消息松了口气。高中的时候他会在社交软件上发他的绘画作品，陈姐就是那个时候找到他，问他愿不愿意画手机壳稿，一张一百。

　　当时卫领很感兴趣，画了两三张以后，因为忙着其他事就没再画下去。

　　现在他被断了生活费，想找陈姐试试有没有类似的工作适合他做，没想到陈姐刚好也很需要画师。

　　他现在非常缺钱，准备一边画稿一边找兼职，任务很艰巨。

　　就在他有一口没一口地吃饭时，有个人在他对面坐下了。

　　“一个人啊？”熟悉的声音传来，卫领抬头一看，竟然是谢嘉勉。

　　卫领有点惊讶地看着他：“这么巧？”

　　谢嘉勉今天没穿他那身动静很大的冲锋衣，衣着很简单，午餐更简单。

　　“你就吃这个面啊？”卫领实在忍不住问了，谢嘉勉吃的是食堂最便宜的3块钱素汤面，只有面和汤，看得卫领感觉嘴都淡得慌：“不素吗？”

　　谢嘉勉镇定自若地挑起一筷子面：“不素啊。”

　　卫领是食肉动物，哪怕金钱紧缺也坚持打了个肉菜，他看着谢嘉勉的碗，一言难尽地嘀咕：“这怎么吃啊…”

　　“用筷子吃呗。”谢嘉勉满不在乎地说，瞄到卫领的盘子，自来熟地夹了块碗里的肉：“给我尝一块。”

　　卫领没什么胃口，把自己的盘子往谢嘉勉那推了推：“多吃两块吧，看给孩子亏的。”

　　谢嘉勉大快朵颐。

　　卫领已经吃饱了，他索性掏出手机画稿。

　　“你还有这技能呢。”谢嘉勉瞄到他手机上的线条，有点惊讶。

　　“嗯。”

　　“什么时候给我也画一张呗。”谢嘉勉自然而然地说。

　　“给你。”卫领头也不抬地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纸。

　　“这是什么？”谢嘉勉很好奇，把纸打开以后惊讶地“哇”了一声，十分惊喜地问：“这是你画的我吗？”

　　“嗯，昨天回去画的。”

　　谢嘉勉美滋滋地对着这张纸拍了又拍，美滋滋的。“谢谢啊！把我画这么帅啊！”

　　“还好吧，主要是人长得好…”卫领一不小心就秃噜了真心话。

　　谢嘉勉没听清，眼睛亮亮地问：“我能设置成微信头像吗？”

　　卫领没想到谢嘉勉这么喜欢，心里油然而生一种得意：“当然可以啊。对了，咱俩加个微信吧。”

　　“好啊。”谢嘉勉暂停设置新头像，先加卫领好友。

　　卫领发现谢嘉勉的头像是微信默认头像，忍不住想乐。看谢嘉勉那么喜欢，卫领有点不好意思：“早知道我给你画个更好的了。”

　　这张他画的有点草率。

　　谢嘉勉摇头：“那不一样，这张多有纪念意义啊。”

　　卫领低头笑笑，突然又有了胃口，开始炫饭。

　　突然，卫领的对面响起了一段炸雷般的语音。包含了各种脏字词汇，简直和昨晚爸妈骂他的词一模一样。

　　而这个时间段，食堂有很多人。原本嘈杂的食堂这一瞬间鸦雀无声，无数目光投向卫领，还有罪魁祸首谢嘉勉。

　　静止了一两秒，才恢复正常。

　　“我靠…吓死我了…”谢嘉勉拍了拍胸口，小声说。

　　“我才被吓了一跳！谁给你发的语音？”卫领问。

　　“我爸。没想到吧，不知道的以为是什么仇人呢。”谢嘉勉心情没有什么影响。

　　“你看过哈利?波特吗？”卫领冷不丁问了一句。

　　“看过啊。”谢嘉勉对他话题的跳跃接受良好。

　　“我当时看了电影，主角之一犯了错，他妈妈给他寄了吼叫信，当着众人的面骂了他一顿…你记得这个剧情吗？”

　　“我有印象…”

　　“说实话，刚才那一瞬间我立刻就体验到他当时的心情了。”卫领绕了一圈，总结道。

　　谢嘉勉看着他，开始乐。

　　卫领接着一本正经地说：“当时我还想幸好现实没有这种东西。结果你看，科技发展很快吧，微信这玩意，可比吼叫信好使多了。”

　　谢嘉勉笑得有点呛到，半晌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真有意思。”

　　卫领有种受表扬的感觉，这种心情和被夸画画很好的感觉又有点不太一样。不过他没深究。

　　“听起来你爸才知道你作弊的事了啊，暴怒了吧。”

　　“嗯哼。”谢嘉勉应了一声：“其实昨晚就知道了，他在学校有人脉，有人通知他了。”

　　卫领戳了戳碗里的饭：“昨天我家里也知道我挂科的事了，吵了一架，这还是不知道我补考没过的事呢。”

　　“我现在其实有点害怕…”卫领低声对面前这个只认识了一晚上的男生袒露心声：“感觉挂了科，未来彻底没有希望了。和犯罪的区别是不用坐牢。”

　　“那我这挂科计入档案的处分，岂不是不用活了。”谢嘉勉面不改色，甚至心情很好的样子。

　　“但是你家应该有办法帮你消处分吧。”卫领随口说了一句，没想到谢嘉勉因为这句话变了脸色：“你听谁说的？”

　　卫领愣了愣：“你爸不是在学校有点人脉吗？应该会帮你的吧？”

　　“谁说我要靠他了！”谢嘉勉有些激动，卫领也不爽了，“不靠就不靠呗，你冲我吼什么。”

　　卫领撂下筷子，这一瞬间，他注意到谢嘉勉瑟缩了一下。

　　他瞬间就不太想和他起冲突了，或者说突然心软了一下，并且心软里夹杂了一丝后悔。

　　他也暗暗骂自己，乱说什么话！管人家那么多呢。又不知道人家是什么情况，插什么嘴！

　　这下好了吧，刚加上微信就聊崩了。他沉默地又把筷子捡起来，收拾餐具准备放到回收处，全程没看谢嘉勉一眼。谢嘉勉低着头吃饭，气鼓鼓的样子，看起来也不打算再跟卫领说话了。

　　卫领倔强地走出去，点开微信的时候发现谢嘉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换好了头像，还发了朋友圈炫耀。

　　谢嘉勉：当地小有名气的帅哥，还有画家给我画速写。

　　配图是卫领的画。

　　卫领抿了抿唇，刚刚心软和后悔的情绪又卷土重来了。犹豫了半天，他先给谢嘉勉的这条朋友圈点赞，然后给他发了个表情包：不愧是我.jpg

　　过了一会，谢嘉勉回复他：小狗谢谢.GIF

　　不一会儿，又给他发了一张线条小人吃卫龙的表情包。

　　卫领翘着嘴角，按下心来，保存了那张小狗动图。

　　就在这时，班长李蕊的微信消息弹了出来：“卫领，辅导员今天下午三点找你。”

　　卫领皱起眉，打字回复：“好的，请问是有什么事吗？”

　　李蕊秒回他：“我也不太清楚，你去了就知道了。”

　　卫领心里一沉，回复了谢谢就关掉了手机，有点惆怅地叹了口气。

　　这都过的什么日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