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你的七次热恋》邵得意

4、3

　　他也不顾盛春潮的面子了，没好气道：“臭美吧你。你有你哥的腰吗？有你哥的腿吗？我就是动你哥的心思，也不会动你的。发育得像个豆芽菜……我图你什么？我家再穷，还能买不起个搓衣板？”
　　“你！你才是搓衣板！”
　　妹子红着脸瞪他一眼，躲去盛春潮身后，没再敢吭声。
　　盛春潮也咀嚼着他的话，长久地望过来，眼光中伴随着一种沉静的思考。
　　傅光感觉到了对方的视线，就有点不好意思了。他匆匆甩下两人，大步往前走，好似全然不在意：
　　“盛春潮，明天见。”
　　***
　　傅光按照小叮叮指示的路线找到了家，是旧城区的一间两进的门脸房。
　　门前是新砌的水泥台阶，上面摆着个白底红字的牌子——回收旧手机。台阶前面就是车水马龙的大街。
　　他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琢磨着老师说的那句话：你就只能回收旧手机，换菜刀……
　　哦，原来是在骂我呢？
　　一个略微发福的中年男人正在弯着腰打扫屋子。除了清扫台阶，他还把玻璃柜台，玻璃门，认认真真地用抹布抹了一遍。
　　见到傅光回来，男人赶紧招呼他进屋，顺手接过书包，说：“你今天回来得还挺早。你妈做饭呢，马上吃饭了。”
　　等开饭的工夫，傅光跟“假爸爸”坐在柜台前，也没多说什么，就是问了问今天店里收入怎么样，还有对自己有什么样的期待。
　　父亲愣了好久。
　　平日里，傅光难得有平和的时候，成天趾高气昂，说话没好气。偶尔安静下来，也是个别来惹我的嘴脸。他对爸妈说话，都是命令式的，比如：“拿二百块钱来，我有用！”
　　父亲见他今天似乎心情不错，就商量着说，不求他在学业上有长进，只求不要再闯祸。毕业以后，把手机店给他做。
　　父亲一面低头摆弄着一台旧手机，一面老生常谈：“总跟你说开店容易，守店难！爸妈不能成天赶去学校给你收拾烂摊子。懂事点吧，你不知道每次老师说话有多难听啊……”
　　傅光耷拉着脑袋，又想起下午老师当着全班面，刻薄地说出“回收手机换菜刀”，再想起同学们对他的孤立……这种情况有谁愿意去学校？越叛逆，越遭老师和同学的排挤，进而越不喜欢读书。
　　这是一个恶性循环，怪不得混得不好。
　　他嘴上答应着“知道了，以后不混日子了”，心里却骂“为什么我的人设这么奇葩？被老师羞辱，被同学孤立，游戏设计师是tm故意来折磨玩家的吧？”
　　好在假爸妈都是老实人。
　　高中课业繁重，傅光做完作业已经快午夜了。夜晚静悄悄的，能听到隔壁父亲浑厚的鼾声，伴随着窗外油虫低鸣。
　　傅光躺在床上，将睡未睡时，冷不丁枕头下的手机“叮咚叮咚”两声，声音又急又响，惊得他坐了起来。
　　打开短信，是这样写的：
　　“睡了吗？打听了一整晚，才找到你的电话号码。忘了说，对于今天中午的事……我很抱歉。”
　　看语气，就是盛春潮发来的。
　　傅光不自觉地笑了，随即回道：“咱们也算不打不相识了。我大人大量，原谅了你吧。”
　　“哦……所以你图什么？为什么要偷拍我？”
　　傅光被这条莫名其妙的信息弄迷糊了，耐着性子问：“你到底是盛春潮，还是豆芽菜？”
　　“我是盛春潮。不用担心，我当时没揭穿你，以后也不会。毕竟这种事对我也没好处，你说是吧？”
　　看到后面这两句话，傅光彻底懵了。盛春潮东一榔锤，西一棒子，说的话完全不着调。他皱眉寻思了好久，实在憋不住，就反问他到底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大家都是同学，你想拍就拍。明天见，晚安。”
　　这几条信息，被傅光翻看了数次，才找到些逻辑。
　　他重新躺下，点开相册，凭借身形和发型，努力地辨认出了几张盛春潮的照片。有操场打篮球的；有走廊与同学说笑的；还有两张明显是在放学后，盛春潮骑着辆自行车与自己擦身而过，后座上坐着干瘪的“豆芽菜”。
　　自己竟然偷拍了这么多照片？
　　傅光缓缓闭上眼，眼前浮现出古怪的一幕：放学后，自己鬼鬼祟祟地躲到校园外的大柳树后，从书包里抽出一本书，装模作样地读了起来，还不时地探头向外张望……不一会儿，就见盛春潮带着妹妹从大门口骑车离开了。
　　由此可以推断，自己似乎已经关注盛春潮很久了。然后……
　　然后，傅光就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
　　第二天，傅光按时上学，赶到班里时，预备铃声恰时地响起。
　　数学课代表叫郑晓初，她正在收作业，见傅光主动交了作业，故作吃惊地问：“傅光，你这两天怎么这么听话了？连作业都知道交了。抄的谁的？”
　　听到对方话里藏着的轻蔑和嘲讽，傅光的脸一下子就红了。他白她一眼，大声地说：“抄我自己的，行不行？”
　　“开玩笑的，怎么还急了？”
　　郑晓初怕他，讪讪地笑了笑，转过身时小声嘟哝着“你会？鬼才信”。
　　刚清净一会儿，傅光又感觉身后同学踹上了自己的凳子，咚咚的，一脚不够再添上一脚。
　　本来经过刚才的事，他心里就憋闷得很，觉得自己太倒霉了，这样一来，刚压下去的屈辱感立时化为了愤怒。
　　傅光扭过身，怒瞪着后面那双眼，“你有事就说事，没事少找麻烦！”
　　一抹笑容猝然凝滞在对方脸上。那人神情随之转淡，平静地问道：“昨晚，你也没睡好吗？起床气这么重……”
　　傅光怔愣，专注地盯了他半天，忽地满脸堆了笑，“你是盛春潮？哎，你怎么坐到我身后了？”
　　“我一直坐在这里。”
　　“那昨天下午呢？”
　　经他这么一问，倒是提醒了盛春潮。他昨天下午就察觉到了傅光的异常。
　　他神情陡然变得凝重起来：“傅光，你怎么回事？同学两年，你认不出我？”
　　傅光愣住了。他不知道如何同对方解释这是个游戏世界，而自己是游戏的体验者，只好编了个理由，说自己前段时间打架伤到了头，从此患上脸盲的毛病，并且好多事记不清了。
　　“失忆了？”盛春潮皱着眉，将信将疑地看着他：“你说的是真的假的？电视看多了？”
　　“当然真的。”
　　“怪不得，我觉得你都不像你了。”说话间，盛春潮看着他的眼神逐渐变得深沉而柔软，且充满信任，“还是现在好。你这一架打得值了！”
　　傅光自觉有些愧对他，忙转过身，生怕对方生出更多问题。
　　铃——
　　上课铃响了。
　　等班主任往讲台上一站，嘈杂的教室立马就安静了下来。她简单总结了昨天试卷里出现的问题，说到最后，突然唤道：
　　“傅光，你站起来。”
　　傅光莫名其妙地起身，心想是不是自己又做错了什么事。
　　全班同学静悄悄地看着两人，只见老师似笑非笑道：“平时不见你听课，更不见你交作业，能不能给大家传授一下方法，一百分的卷子，你是怎么考到87分的？”
　　话音刚落，全班同学都张大了嘴，一片哗然。
　　可傅光居然说：“才87？果然不练就退步了……”
　　语气还颇有些失望，引得同学们笑成一片。
　　这让他回忆起十年前，自己就读市重点高中的实验班。虽然算不上什么学神，却也能名列前茅。更何况他在读研期间，还考过托福，去西方国家做过半年交换生。所以这个英语分数实在不能算理想。
　　这时，老师眉头乍挑，厉声道：“我看谁笑呢！”
　　全班立马又静了下来。
　　她用目光扫视一圈学生，又转回他身上：“傅光，你平时能考多少分，心里没点数？真把自己当神童了？”
　　傅光愕然。想了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您的意思是我作弊了？”
　　“自己不挺清楚吗？”老师冷哼，一副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的姿态，“小聪明都用在现在了。高考时能作弊，才算你真有本事……坐下！”
　　“我没作弊，也用不着作弊。”傅光挺直了腰板，“您作为老师，是灵魂工程师，不能冤枉学生……而且我发现卷子上有一道题，出的有歧义……”
　　立时，班里一片嘘声。后排几个坏小子没忍住，又哈哈笑了起来。
　　老师见他开始胡说八道，不依不饶，就更火了。她抬手指向门外，脸色铁青道：“你爱站着就去办公室外站着，可以好好回想下我有没有冤枉你！”
　　傅光仰头，把不屑挂在了脸上，不吭一声往外走。刚出了教室门，听见到老师在身后对学生道：“成绩差可能是一时的，人品差可是一辈子的！抄袭与偷窃一样可耻……”
　　***
　　傅光站在楼道里，已经很久没这么生气了。
　　他本想趁此机会，重温高中的生活，刚开始还觉得挺新鲜，不成想碰到了一个坏老师，势利且鄙薄，比安排自己节假日加班的组长还混蛋。
　　他决定了，得尽快离开这个世界。
　　“小叮叮，出来。”
　　【嘿嘿嘿，】小叮叮发出一串阴侧侧的笑，【干嘛呢？罚站了？啧啧……】
　　“瞧给你高兴的！”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也就一般般吧。】
　　像是预料到傅光脾气不过如此，小叮叮的语气更加不在乎了些。
　　傅光当然听出了它在幸灾乐祸，甚至能想象出一个流着大鼻涕的小男孩，正朝着自己龇牙咧嘴做鬼脸。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咬紧了牙关，道：“说实话，我也不想难为你！可我现在有人设方面的小诉求，你得帮我实现。如果你不答应，等我完成游戏后，就把你写成产品漏洞报告呈给你老板，让他改掉你的源代码。”
　　听在AI小叮叮的耳中，这几句话说得比歹徒悍匪还要泯没人性。
　　【……】
　　“说话！”
　　【……光哥，您这就太见外了吧？】小叮叮一时没办法，只能讨好他，【您的诉求，我的使命；为您服务，使我骄傲！可这个世界的人设确实改不了了……】
　　“行吧。”略略迟疑了一下，傅光接着说：“那下个世界，我要出身大富大贵之家，穿金戴银，背景强大，身份特别……”
　　【就这样？安排，安排！】小叮叮痛快极了，不等他说完就已经应下，【光哥放心，下个世界绝对让您站在权利的中心，走向人生巅峰！】
　　“既然如此，我就看你的表现……”
　　“我怎么表现？”突然，耳边另一道声音与傅光搭上了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