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七年》喝杯生椰

5、第 5 章

　　翌日上午放假时，卿舟远远看见站在宿舍楼外的不是爸爸的司机小方，而是经常忙得不见人影的程大工程师——卿舟的妈妈，又惊又喜，拉着林曼的手三步并做两步地穿过人群。
　　“阿姨好！”
　　程虹轻抚林曼的肩头：“好久不见曼曼了，瘦了。你家有人来接吗？要不阿姨送你？”
　　“谢谢阿姨，我妈妈会来接我的。”林曼正好瞧见自己妈妈的车刚卡进空出来的一小块地方，便抬手指了指方向，“我看见我妈妈的车了，那阿姨我先过去了。”
　　程虹顺着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林曼的妈妈刚好从车里出来，两人相□□头算是打了招呼。
　　林曼走后，卿舟轻轻环上程虹的手臂，“妈妈，你今天怎么有空来接我？”
　　“我下午要飞A市勘察，小半个月见不到我家宝贝，所以今天妈妈特意抽时间来接你放学。”
　　小时候卿舟爸爸还没有调回N市，妈妈又是地质研究所的研究员，经常各地勘察，两口子都没时间陪孩子，一到寒暑假卿舟就只能去外婆家。外婆也乐得乖孙女陪着自己，但对自己女儿过于投入工作而缺少对孩子的陪伴颇有不满。小卿舟小时候哭着找妈妈的时候，外婆就逗小卿舟：“妈妈是空中飞人，舟舟很想很想妈妈，妈妈就会咻的一下飞过来。”虽然从小时候就开始习惯母亲是个大忙人，但听到妈妈出差还是小小低落了一下。
　　程虹见女儿眼睛里刚刚亮起来的小星星暗了，自知自己对女儿陪伴过少，但因为工作的原因，她也无奈。用另一只手轻轻拍拍卿舟挽着自己小臂的手，“妈妈保证等工作结束就立马回家，那时候你培优班也结束了，我们就去短途旅行一下。可以吗？”
　　以往每次寒暑假程虹都会抽出时间陪卿舟出去旅游，卿舟本以为即将升高三，这一惯例会取消，没想到母亲主动提出，心里的失落顿时消失了一大半。“可以可以，选周末的话还可以叫上爸爸一起。”
　　“好啦，你先上去拿东西，妈妈在楼下等你。”

　　程虹下午一点的飞机，接了卿舟回家归置好行李后，自己又拎着行李去机场了。出门前，程虹想着都没陪女儿吃顿饭很是愧疚，卿舟佯装失落并提出补偿方案，等妈妈出差回带她去吃心心念念许久的泰菜馆就原谅妈妈了。
　　刘姨做好午饭就离开了。天气热得很，卿舟没有食欲地用瓷勺舀着莲子百合粥，粥是程虹特意叮嘱刘姨准备的，可卿舟满脑子想的是上次周钦打完篮球后带她去吃的水煮鱼片。拿起手机，点开与周钦的对话框，钦哥，好想吃水煮鱼片啊，点加麻加辣那种。
　　周钦那头应该还在训练，发完信息之后，久久没有回音。卿舟随便应付了几口，收拾了碗筷，回房刷题去了。
　　宁城七八月的太阳毒得很，晌午的日头晒得外面像是曝了光的胶卷相片，平时在大院里横着走的猫祖宗们都躲得无影无踪了，空调细微的制冷声在卿舟耳边呼呼，政治试卷上密密麻麻的铅字格外催人入眠，卿舟索性趴在书桌上小憩了会儿，中途手麻醒了会儿，迷迷糊糊中好像收到了周钦的短信，还以为是做梦，踢掉妥协，转身扑到床上酣睡起来。在楼下见到周钦一只手撑着辆自行车，一只手拎着加了料的糖水，卿舟满心欢喜地迎了上去。卿舟也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困倦得狠了。
　　要不是刘姨来准备晚饭，见屋子里没人，敲门询问卿舟在家没，卿舟可能一觉睡到半夜。
　　“小舟，你在里面吗？”刘姨在门外轻声问着。
　　卿舟费力睁开眼睛，天边渐渐泛红了。“我在呢，刘姨。我午睡睡过头了，我就起。”
　　“仲夏都贪睡，快起来吧，仔细晚上睡不着。”刘姨在门外叮嘱道，“首长说今晚会晚一点回家，让你先吃别等他，小舟，晚上想吃点什么？”
　　“我都行，刘姨做得我都喜欢。”卿舟挣扎着起了床，坐在床上还发着懵，听见刘姨下楼的声音，突然想起自己好像收到了周钦的短信来着，急忙下床。刷题时调成静音的手机一开屏就是好几通未接来电，微信上更是多了几十条未读信息，除了一条妈妈落地在家庭群里保平安的消息，其他无一例外全来自周钦。
　　“行啊，等我下训了，钦哥带你去吃。”
　　“今天下训会晚一点，你先吃点东西垫垫。”
　　“我下训了，大概十五分钟到你家，我到了再发消息给你，你再下来，外头现在还热得很。”
　　……
　　“我到了，大院我进不去，你现在下来吧。”
　　“粥粥，你再不下来，你钦哥就要晒化了。”
　　“粥粥，你好歹把手机调成震动再刷题啊。”
　　……
　　“舟姐，您题写完了吗？”
　　“出什么事了吗？回条消息吧。”
　　……
　　“宝贝，再等你十五分钟。”
　　“再给十分钟。”
　　距离上条消息，时间已经过去了十五分钟了，卿舟在心底大呼不好，刚准备回拨过去，周钦的电话就进来了，“喂，嘿，居然通了。”周钦语气中满是不可思议。
　　“对不起啊，下午午睡睡过头了，刚看到你消息。”卿舟边夹着手机边整理着头发，“你还在吗？我马上下来！”
　　在树荫下站了近一小时的周钦听到解释后，给气笑了，自己还在担心是不是天气太热了卿舟身体不舒服，结果人家美美地睡了一下午。“舟姐再不来，望妻石都能被这高温给烤化了。”
　　“马上马上，再等我五分钟。”卿舟也顾不上换衣服了，蹬蹬蹬地下楼。
　　周钦听到电话那头风风火火地声音，冷着声音叮嘱了一句，“慢点，别摔着。”
　　卿舟来不及和刘姨多做解释，留下一句，刘姨，我同学来找我了，我晚一点回来。在玄关出换了鞋，又折回来，取走了冰箱里镇着的西瓜汁。

　　周钦远远地看见了卿舟一路小跑，到了门卫处，被亲切地拦下来关怀了几句，两颊因为运动和天气热的原因，红扑扑的，边回答边四处张望着。周钦站的位置比较隐蔽，卿舟出了大院门都没找着。
　　“卿舟”
　　卿舟循着声音，才发现，周钦站在不远处大榕树下，自行车靠着树干停着，卿舟觉得这场面有点熟悉，来不及多想，先抬脚往那边去了
　　“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西瓜汁，解解暑。”卿舟拧开了瓶盖递给周钦，看着周钦咕咕噜噜一口气喝了大半，颇觉不好意思，“抱歉啊，让你等那么久。”
　　周钦将瓶子塞回给卿舟的手里，左腿支地，右腿一迈，人稳稳坐在单车上，“下次再有这种情况，我就直接上门了，顺便见了叔叔阿姨。”
　　卿舟坐上单车后座，双臂环住了周钦的腰，抬手掐了一把精瘦的腰，“你想得到挺美！”

　　小店开在N大后门的巷子里，老板夫妻两人是四川人，招呼客人时仍带着浓浓的乡音，听着这招待声便觉得够地道、够辣。两人到时正好碰上下课，小小两空店面几乎满座。周钦是店里的常客，将自行车径直停在了店铺后厨门口，带着卿舟从后门进去了，先同老板娘打过招呼，给两人留了二楼靠窗的座位。
　　店里生意红火，经常有大学生来这里聚餐，过道里人来人往的。周钦走在卿舟前面，护着她穿过人流。两人坐下后，周钦边扯纸巾擦了擦卿舟面前的桌面，边问：“怎么突然想吃辣了？平时不是不好这口吗？”
　　“这几天吃得太清淡了，想换换口味。”卿舟伸手准备拿水壶烫一烫餐具，被周钦截了去。
　　“我告诉老板娘要微微辣的，待会儿吃的时候还是节制点，别像上次那样吃坏肚子。”
　　“别呀，你跟着我吃微微辣吃得多不得劲，你就点正常辣，我可以先刷一遍水再吃。”卿舟抬手示意在隔壁桌点单的老板娘，打算改一下辣度。周钦抬手制止了，“水煮肉片刷过水吃就失去灵魂了。天气热，我吃清淡一点也好。”
　　卿舟看着正在仔仔细细烫碗的周钦，出声道：“钦哥，你真好。好感度up up up！”
　　周钦抬了抬眼，嘴角挂着笑意，“没出息，这样就感动你了？”
　　“主要看人，一般不轻易感动的，对象是你就特别容易。”
　　即便是微微辣，向来口味清淡的卿舟也吃得双颊通红，但又不肯停筷。最后周钦估摸着到了卿舟平日里的饭量，便将剩下的肉片都夹到了自己碗里，卿舟才心有不甘地停筷，满眼幽怨看着周钦大快朵颐。
　　卿舟舀着冰凉粉一勺勺细口吃着，忽听见周钦说，“我后天就要去俱乐部训练，估计开学前一两周才回来。”卿舟愣了愣，放下冰凉粉碗，“这次怎么不在学校里训练了？而且怎么去那么久？”
　　“俱乐部那边训练仪器比较齐全，而且是教练之前就约好了的。夏令营只有十五天，后面会跟着俱乐部打几场赛季赛，为单招丰富点简历。”
　　“那会赶在开学前回吗？”
　　卿舟还计划着可以叫上林曼、丛戎他们在开学前在宁城市内，或者临市一起出去玩一下。现在看来计划要落空了。
　　听了卿舟问话，周钦停下筷子，扯过纸巾擦了擦嘴，回道：“还不确定，主要看球队能走到哪？如果一轮游，那我还能过半个月暑假生活。如果挺进决赛了，按赛程来说，应该到开学那一周了。”周钦瞧着卿舟小小失落的神态，逗趣说：“怎么着？你有什么大计划吗？”
　　卿舟重新拾起小瓷勺，兴致缺缺，“原本计划叫上曼曼他们一起出去玩几天呢，高三开学了，大家肯定都很紧张，出去放松的机会应该都没有了。”卿舟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主要是想和你多待一会儿，平时放假要么是你要加训，要么是我在补习，在学校见面也总是匆匆忙忙的。”
　　在这段关系里，周钦一直觉得自己是付出的那一方，卿舟就像是天上的风筝，虽然周钦拽着那根线，但万顷天空尽是卿舟的目的地，偶尔卿舟的些许反应才会牵动着那根线让周钦有些许真实感。所以周钦才会想要将两人的未来绑在一起，他害怕只有自己在努力，卿舟只是一时荷尔蒙波动才答应这段关系。但听到卿舟的坦白，听到卿舟也想要靠近自己，周钦感觉到遥远苍穹下越飞越高的风筝对自己有所归依。
　　卿舟也时常察觉到自己是一只漂浮在天空的风筝，也许在别人眼里是自由自在，但她却觉得是漂浮不定。小时候父母忙于工作，虽有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的陪伴，在卿舟的心里始终有一个小缺角。当别的小朋友有爸爸妈妈来接时，卿舟已经习惯出现在校门外的是外婆，或是在保安处和保安叔叔大眼瞪小眼等着妈妈程虹姗姗来迟。卿舟对于感受爱与回应爱是迟钝的，而周钦有时“蛮横”、明显的偏爱让卿舟模模糊糊察觉的爱的形态。她愿意将风筝线的那一端交给周钦，让她有所归依。
　　周钦单手撑着下巴，笑眼看着卿舟，“这是在对我真情流露吗？再多说一点，我喜欢听。”见卿舟欲恼羞成怒，周钦立马见好就收，“到时候估计也只会让我坐替补位，赛程允许的话，我也可以中途请假回来。”
　　“培优班到月底就结束了，等你上场比赛那天，我可以去你比赛的城市找你呀，你安安心心比赛就好了。”不等周钦发表意见，卿舟又急忙补充道：“就先这么说定了！”

　　卿舟回到家已是七点多，刘姨正在厨房里忙碌，卿舟表示自己和同学在外吃过了，待会就陪爸爸喝点汤。刚在沙发上坐定，发了消息给周钦说自己到家了，卿父便从院子里进来了。“舟舟在家呢？刚在大门口看见你同学了，就那个高高大大、长得挺周正的同学，叫什么来着？”卿舟心里咯噔了一下，暗里佩服了爸爸的记忆力，还是去年暑假罗澍邀刘杨周钦两人来大院里打过一次球，被刚下班的卿父碰见了。刘姨接过卿父的帽子和作战外套，卿父准备去盥洗室洗手，走到门口又退出来，补充道：“就上次和你罗叔家小澍一起打球的那个，什么名来着？”
　　“他叫周钦，我们学校篮球队的。”
　　当卿舟以为这个话题结束了的时候，不料卿父从盥洗室出来仍接着说道：“这回记住了，这孩子打球是打得正好，不输我当年风采。舟舟你和他熟吗？下次叫上他，我们打一场。”
　　也不太熟，就男女朋友关系吧。
　　卿舟推着父亲朝餐桌走，“那他肯定打不过您，您可是当年N军区第一神射手呢！咱们不和小年轻比。”
　　哪位父亲都抵不住小棉袄的哄吧？卿父被哄开心了，但故作谦虚地说道：“前浪未老才要与后浪比一比嘛。”
　　晚上俩人聊天时，卿舟将此事告诉了周钦，周钦回复说，这可有点难了，赢了吧，让叔叔难堪，到时候不认我怎么办？输了吧，那叔叔得质疑我的能力，更不让我进门了。
　　卿舟：别想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