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神》fisherwomen

3、第 3 章

　　预言又一次出现了。
　　弗格斯眼睛一刻也不敢眨，生怕错过什么消息，但眼前的场景依旧很快就消失了。
　　当场景重新换回波尔登家里的时候，弗格斯不知道时间已经过去了多久，只能看见现在希尔的视线确确实实落在他的身上。
　　“不会花费你很多时间的。”希尔见弗格斯还是不同意，以为他是觉得很麻烦，他沉默了一会儿，试图说服弗格斯同意他的请求。
　　弗格斯没有注意听他的保证，还想着他刚刚看到的场景。这个时候，见他一直不说话的波尔登用力拍了拍他的背，大声说：“他同意了！”而后又扭头对希尔说：“我相信你不是在骗我，但是如果你把弗格斯打晕跑路了，无论你跑多远我都会找你讨债的！”

　　不等希尔回复波尔登的威胁，一直沉默的弗格斯说话了：“午餐之前找到你的钱袋，我没太多时间等你。”
　　“为什么？你今天就要走？”波尔登疑惑的看向弗格斯。
　　“是，而且我劝你也今天走。”弗格斯瞥了波尔登一眼，将手边的茶水一饮而尽，招呼希尔：“现在就去找。”
　　波尔登皱眉，他问：“这么着急？他的伤还没愈合，不能剧烈运动。”
　　弗格斯看了眼希尔，发现希尔在听到他和波尔登的对话之后垂下了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希尔的表现让弗格斯觉得他肯定知道些什么，于是打算试探一下他。
　　“这里不能再待下去了，找到你的钱袋后，你也尽快离开吧。”
　　希尔原本低着头，弗格斯看不见他眼底的表情。不过也只是很短暂的沉默，希尔很快便抬起头，冷静的眸子状似疑惑的问：“为什么？”
　　虽然只是一瞬间的停顿，弗格斯却将他情绪转换打探的一清二楚。希尔绝对知道些什么，无论是从弗格斯的预言中窥见的场景，还是从此刻希尔的表现来看，无一不暗示着他知道这段预言背后的真相。这也是为什么弗格斯同意和他一起去寻找他不知是否确有其事的钱袋。
　　弗格斯别开脸，语气平淡：“地下赌场的人在找我，你和我有接触，不安全。”
　　明显的借口，希尔听出来了。
　　希尔不相信弗格斯口中地下赌场的人会找到他头上，他和弗格斯有着同样的感觉，他们手里都捏着一些对方不知道的事情，而且他们正互相防备着对方。
　　不过希尔并不着急将弗格斯的秘密揪出来，他和弗格斯一起离开了波尔登的居所，走之前波尔登再三叮嘱弗格斯一定要看好希尔，弗格斯无奈之下保证好几遍一定会替他要回医药费且绝不中途跑路，这才成功脱身。

　　希尔走在前头，弗格斯就在他身后一步远处不紧不慢的跟着，明明才表示过想要赶紧离开小镇，却也不催促，只是在岔路口替他们选了一条路，为了避开地下赌场的方向。
　　弗格斯默认了希尔的钱袋并不在昨晚他们相遇的那条路，希尔也没说什么，两人心照不宣的达成了共识，并且都认为现在并不是试探对方的最好时刻。

　　当弗格斯跟着希尔一步一步走出小镇，预言中的场景逐渐呈现在他的眼前。旷野出现在眼前的那一刻，弗格斯的瞳孔下意识凝缩。虽然这不是他的预言第一次被应证，但现实又一次和预言吻合时，弗格斯还是有一种意识混乱的错觉。这种错觉让陌生的感觉从不知名的地方升起，甚至让弗格斯突然觉得希尔此刻的背影好似在什么地方见到过，和昨晚看到那个虚弱的背影不一样，有种似曾相识的……难以言喻的熟悉感。
　　两人一路前进，当弗格斯回首望去时，小镇的轮廓已经缩小到只有拳头这么大了。
　　希尔又带着弗格斯前进了一段距离才停下了脚步。
　　希尔缓缓转过身来，弗格斯有些自己都难以察觉的紧张，他片刻都不敢放松的盯着希尔的表情。
　　此刻希尔的目光还是落在他的身上，没有丝毫偏差的和他对视着。
　　“我的钱袋估计就落在这里。”希尔似乎也在观察弗格斯的神情，审视的目光从弗格斯的脸上细细划过。弗格斯惯常一副平淡的神色，希尔也不知道是否能从他脸上窥探到什么。

　　弗格斯扫视过四周，眼神有意无意的往后瞥了一眼，没有看见预言里的巨龙，这让弗格斯更为不安。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用再寻常不过的语气评价了一句：“你的钱袋落在这？范围这么大，估计不好找。”
　　希尔轻轻笑了，浅红色眼眸渐渐染上了一块难以窥见的阴影。
　　他将手从裹紧的长袍中掏出，什么东西被他紧紧握在手中，指缝中掩盖不住的微光渐盛。也就是这个时候，弗格斯感受到了铺天盖地的阴影突然出现，吞噬着阳光。
　　他几乎是立马就抬起了头，和预言中一模一样的巨龙凭空出现，甚至低头乜了弗格斯一眼。

　　希尔是故意将他骗到这里来的。
　　为什么？弗格斯想不通为什么，只能在希尔身上寻找答案。

　　在巨龙出现后，希尔只是淡淡瞥了弗格斯一眼，就将大部分的注意力放在巨龙身上。
　　和预言片段里一模一样，巨龙看起来早已经历一场恶战，身上好几处地方皮开肉绽，粗重的呼吸声可以听出巨龙此刻异常难受，但即便是一副生命垂危的模样，巨龙的出现也给他们造成了足够的压迫感……或许压迫感只给到了弗格斯。
　　巨龙身上的伤口十有八九是希尔造成的，但从希尔身上的伤可以看出，巨龙并不是什么好对付的角色。如果可以，弗格斯并不想和巨龙产生什么冲突，只是现在他已经被迫和希尔捆定在一起，只怕巨龙并不会轻易放过他。

　　巨龙正在天空盘旋，它正试图找机会攻击地面上的目标。巨龙很谨慎，它好像很忌惮希尔，连带着对从未见过的弗格斯也有些防备。
　　和巨龙的小心翼翼相比，希尔就显得从容的多，他看起来胜券在握，一点没考虑自己的伤。
　　巨龙的目光一直汇聚在希尔的手上，它对那个东西很感兴趣，或者，那本就是希尔从巨龙的手中夺走的。
　　不过既然已经夺走了巨龙的宝物，那希尔为什么还要回来，弗格斯可不相信是因为钱袋掉在这里了。至于为什么要带上他，弗格斯更想不通。总不能因为他是个魔法师吧？
　　弗格斯并不是什么厉害的魔法师，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或许他已经是小镇上对魔法控制最好的那一个，但他更该一直将自己的魔法师的身份藏好。那样他就不会被少年模样的希尔骗来送死。

　　即便巨龙连飞行都显得困难，但希尔手中的东西明显刺激了它，让它拖着残躯也要出来迎战。
　　希尔仰头盯着跃跃欲试的巨龙，半长的黑发被巨龙振翅卷起的风吹动，平白给增添了些肃杀的意味。弗格斯有很多问题想问希尔，没想到倒是希尔先开了口，他说：“你好像并不意外。”
　　“也挺意外的。”弗格斯长呼了一口气，问：“为什么将我骗来？”
　　希尔看了弗格斯一眼，笑着说：“难道不是你自己想来一探究竟的吗？如果你拒绝，你也不会出现在这里的。”

　　希尔的观察很细致，这很容易对人造成压迫感，但目前这种状况下，相比起自己的心思被希尔琢磨了个透彻，弗格斯还是更担心时刻注视着他们的巨龙。
　　“现在怎么办？”弗格斯决定放弃和希尔的心理抗衡，先从巨龙的爪子下逃生，这可比糊弄地下赌场的人难多了。希尔起码曾在巨龙的爪下讨过好处，他选择再次回到这里，显然是有备而来，可弗格斯却是实打实的毫无准备。

　　希尔侧头看向他，眼底对巨龙的杀意已经遏制不住了：“你不是魔法师吗？控制住它。”
　　弗格斯刚想表示自己毫无把握能控制住巨龙，就见巨龙已经朝他们俯冲而来，大张的血盆大口，溢出的吼叫连无边的旷野也跟着颤抖。弗格斯飞快稳住身形，就见希尔轻松跃起，掠步朝两边躲去。
　　看着越来越近的巨龙，弗格斯只好咬着牙朝希尔相反的方向退去。因着希尔手中的东西，巨龙对希尔的兴趣显然比弗格斯大，它在两人中选择去追击希尔。
　　就在巨龙整个身子就要砸到地面时，双爪成功借力朝希尔的方向猛扑。
　　弗格斯看不见希尔的身影，只能看见巨龙长长的拖尾狠狠甩在地面，扫过之处，花草纷飞，在大地上印出深深的拖痕。如果弗格斯要逃跑，现在无疑是最好的时机，巨龙的所有注意力都在希尔身上，而希尔躲开的方向又正好将巨龙从他身边引开了。凭借弗格斯的体力，虽然跑不过巨龙的飞行速度，但只要希尔不引着巨龙朝他的方向跑，他想要逃走估计不算太难。

　　一声巨响传来，弗格斯的视线基本上都被巨龙挡住了，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心却立马提了起来。
　　弗格斯飞快的念着咒语，把他能想起的所有束缚魔法一个劲的往巨龙的身上套。
　　但弗格斯的束缚魔法只起了不到一分钟的作用，甚至还因此激怒了巨龙，本来注意力全在希尔身上的巨龙突然回头，竖瞳直盯着弗格斯，拖着它那残缺了一半的翅膀朝弗格斯扑来。
　　弗格斯想都没想又丢了好几个禁锢魔法，他在拳场上虽然战无不胜，但面对巨龙这样的庞然大物，真去肉搏就等同于送死。紧急情况下，弗格斯甚至咒语都不用念，便轻易将魔法使了出来，但弗格斯召唤出的火焰对巨龙来说过于小儿科，没有半点威慑力就算了，根本无法让巨龙受到一丁点的伤害。
　　眼看巨龙的庞然大口离弗格斯的距离已经很近了，弗格斯本想着直接逃开，但巨龙却不按常理出牌，直接远距离喷了口火，像是在嘲讽弗格斯的火系魔法。
　　弗格斯的防御魔法几乎是立马弹出，但即便是躲在魔法后，弗格斯也觉得炙热难耐，就像是快也要被烤熟了。弗格斯本能的想要逃离，但只要他一动，就有被烧焦的风险。

　　也就是在这关键时刻，希尔从后越上了巨龙的脑袋。希尔的外袍早已不知所踪，身上的伤口因为动作剧烈再次被撕裂，血色大片大片晕染在他的皮肤上，让他看起来像是从黑暗中爬出来的恶魔。
　　希尔看起来瘦弱的身子在巨龙脑袋上站稳后，挥起拳头，不偏不倚的砸在了巨龙的头顶。巨龙发出一声惨叫，喷出的火焰也就此中断。
　　巨龙甩着头想要将希尔从他身上甩下，希尔却死死扒在了巨龙的身上。好不容易喘过气来的弗格斯仰头看着挣扎的巨龙，一眼就望见攀附在巨龙身上的希尔手中暗芒一闪而过，什么东西被扎进了巨龙的身体里。巨龙嘶吼着蹬腿飞了起来，想方设法让希尔从他身上跌落，只可惜希尔压低身子使自己紧紧贴着巨龙，无论巨龙怎么翻滚，手中的武器都深深扎进巨龙的皮肉里，希尔只需紧紧抓稳武器，就能确保自己的一直在巨龙身上挂着。
　　弗格斯眼见巨龙的叫声越来越凄厉，翻滚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希尔挂在巨龙的脖子上，随时有掉下来的风险。他尝试汇聚自己所有的魔力对巨龙使出，这一次倒是没让他失望，或许是因为巨龙的受的伤更严重了，导致它确实被魔法束缚住了。束缚魔法捆绑住了巨龙的翅膀后，巨龙没法挥动翅膀，也就自然而然的向下坠落。但这样的话，希尔就有被巨龙庞大的身躯压扁的风险。
　　弗格斯立即意识到自己干了件蠢事，但还不等他做出补救措施，就又一次看到了那个散发着耀眼光芒的宝物出现在希尔的手中，只是很快，光芒就在希尔的指尖被捏碎了。
　　点点的微光分散，却将整个旷野笼罩，足够吞噬一切黑暗的白光将巨龙和希尔包裹在了一起，弗格斯下意识用手挡住眼睛，白光却好像是亮到了心里去，怎么也挡不住。
　　就这么过去了不知道多久，在白光出现后弗格斯只觉得听力好像也丧失了，像是置身在封闭的环境，甚至已经无法判断那刺瞎人眼的光芒是否早就开始消退了。
　　当弗格斯的视力逐渐恢复的时候，他看着惨白的视野下一个模糊的人影逐渐走近。
　　弗格斯眨了眨眼，视线清晰了一些。希尔已经走到他面前，朝他伸出了手。

　　“起来。”
　　模糊的视野里，弗格斯仿佛看见希尔又轻笑了一下，但此刻眼神不好的弗格斯没法验证。他将手放在希尔的手心，被拉了一把，成功站了起来。
　　弗格斯站起来后，希尔飞快的松开了他的手。接着弗格斯就感觉什么东西从他眼前挥过，再一次眨眼过后，他的视力恢复了正常。
　　他并没有看见巨龙的身影，若不是地面上残留的痕迹，刚才发生的一切就像是他的臆想。
　　“它逃了吗？”弗格斯问。
　　希尔看了他一眼，简洁的说：“死了。”

　　这和弗格斯想象的不太一样，他还以为今天至少是场硬战，怎么除了看起来吓人了些，危险程度甚至比不上他曾经在地下赌场的几场比赛。
　　希尔仿佛看出了他的想法，却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去远处捡起了他的长袍，还有……一个钱袋。
　　弗格斯走到希尔身边的时候才看出来那是个钱袋，布袋子像是在旷野的土里滚过几圈，看起来脏兮兮的。希尔掀开钱袋瞅了一眼，袋里边装着零散的金币，希尔却一刻没犹豫将它丢进弗格斯的怀里。
　　“波尔登应该不会收这么多钱。”弗格斯托住沉甸甸的袋子，抬头看向希尔。
　　“剩下的就当你陪我来找钱袋的报酬好了。”希尔漫不经心的说，拍了拍长袍沾染的灰尘，重新将它裹在身上，往小镇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