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莱因回廊》御七爷

5、梦中梦

　　这夜很长，长的让水巫云觉得过于异常。

　　他毫无征兆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是可以动弹的，但看着窗帘后还是深蓝色的一片。

　　“怪......”水巫云小声嘀咕着，说完站了起来。
　　当脚底板触碰到地面的时候水巫云瞳孔骤缩。

　　地面是软的，而每当水巫云踏出一步，地面上留下的脚印都渗透着粘/稠的血/液。
　　他试图呼唤释迦，但发现这并不是现实或者他人梦境。

　　“我的......噩梦？！”水巫云猛地想起来，释迦作为回廊的守护神，是无法干预任何管理者的梦境的。

　　而这一幕，水巫云似曾相识，身体记忆告诉他他是来过这里的，但是他只觉得有一点点熟悉，太模糊了。

　　水巫云站在门前，看着门把手陷入犹豫。这是一个必须做的选择，这门是开还是不开。
　　水巫云努力回想着当年的这时发生了什么。

　　可关于当年，水巫云能记起的并不多。清晰的记忆只有在当上回廊管理者之后。
　　这是更久远的回忆吗？
　　水巫云想想算了，直接开了门走了出去。

　　昏暗的走廊，摆设杂乱。水巫云伸手摸索着墙想开灯，但是发现这个房子的走廊压根没有灯。

　　不对，“这是......哪里？”水巫云不认识这个地方，可肌肉记忆告诉他，他之前一定在这里呆过很长一段时间。

　　“.........”诡异。
　　水巫云摸着黑，打开了走廊尽头的房门，没有别的原因，这个走廊上除了摆设杂乱的东西，就原本的房间和这扇门。

　　房间里出奇的亮堂，看摆设这里是厨房。
　　水巫云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环顾四周，他看到矮冰箱上放着一个相框。
　　水巫云走过去，拿起来观察了一下。照片上站着三个人，左边男人的脸被打上了大大的红色叉号。

　　右边是个中年女子，长得很漂亮。眉宇间的杀气......或许是想多了，但看上去莫名给人一种很危险的感觉。中间这个人...水巫云总感觉在哪里见过，或者说是似曾相识。
　　是个长得十分标准的男孩子，皮肤很白，虽然板着脸，但水巫云觉得他笑起来不会难看。

　　相框的旁边摆着一瓶非常水灵的黄玫瑰花束。猛地一看......它的外表美像是不属于这个世界。

　　水巫云把相框放了回去，刚要打开冰箱看看，耳边突然响起阵阵微弱的呼喊声。
　　“不要......”
　　前者不禁身体一愣。

　　寻声望去，水巫云看到厨房另一侧的走廊里，有一个房间底部延伸出一丝亮光。
　　有人？自我梦境竟然会出现人吗？
　　水巫云也是不怕死，他当即往那个房间走了过去。

　　刚走到门口，水巫云就听到里面传来小男孩惶恐的声音，“不要，你们...不要......”
　　太不秒了，水巫云猛地推开门的那一刻，男孩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哥哥，刀。”

　　“？！”水巫云耳鸣了一瞬，画面从逐渐模糊又逐渐清晰，他惊恐地发现自己坐在一滩血泊中，他低头，看到自己手上全是鲜血，而自己左手，握着一把/血/淋/淋的水/果/刀。

　　“哥哥！”
　　水巫云受惊回头——
　　“别看。”温柔的男声在水巫云耳边转瞬即逝。
　　数朵黄玫瑰拥上前者，一阵暖意过后，水巫云再一睁眼，他就又回到了最开始的房间床上躺着。

　　水巫云惊魂未定地抬手，干干净净的，一点血/迹没有。
　　这次，水巫云留意到了床旁边的床头柜上多了一本日记。
　　他本着人家的东西...随便看了不好吧，但这个世界怎么样也不像真的，于是拿过翻看起来。

　　“2014年四月二十日，他的生日，我把他约到我家来给他庆生。今天家里很安静，那两个人也一点动静没有。”
　　“为什么，好像只有我听不到？”

　　日记到这就没有了，后面的字迹全都被涂抹模糊了。
　　再看周围没有任何变化了。水巫云没法，二话不说打开了门。
　　走廊还是一点变化没有，唯一不同的就是墙上多出了好几张纸页贴着。

　　水巫云从最近的一张看起，上面写着“使命”二字。
　　第二张纸页上，像是零零碎碎的日记内容。
　　“他来了，他今天还是那么好看。我很担心他，他病了，好像很严重。”

　　第三张纸页，“家里没人吗，不对，好像只有我看不到。他很害怕，为什么。又为什么还是那副冷漠的样子。”

　　水巫云刚想去看第四张纸，突如其来的“风”给它刮走了，连带着后面所有的纸张。

　　“我该去厨房看看了。”水巫云脑海里划过这种想法。
　　他跑到走廊尽头推开门，这次的厨房变得暗了一点。水巫云抬头，发现原本亮着的四个灯，冰箱上的那个灯全都熄灭了。

　　他低头一看，“？！”
　　那原本印有三个人的照片上，右边的女人脸上被划上了血/色叉号。
　　难道......
　　水巫云下意识低头看自己的手。

　　相框旁边的那瓶黄玫瑰，枯死了一朵。
　　画面扭曲，水巫云看到厨房另一侧走廊尽头站着一个人。

　　那是个黑影，但它的轮廓无疑和水巫云一摸一样。
　　“是你。”那个人冰冷开口，随后指着水巫云的下面，后者迟疑低头一看，差点当场惊呼一声，他赤着足，双手染着鲜/血还在低落，右手拿着沾/着鲜/血的水/果/刀。

　　水巫云惶恐抬头，突然迎面一只手朦住了他的眼。
　　他什么都看不到了，唯能听得到渐近渐远的人语声。
　　“哥哥，这片蓝色发光海岸，名为蓝眼泪。”

　　水巫云感觉眼前忽的一亮，他缓缓睁眼，发现自己站在海边，一个比自己高出一点的小男孩向自己跑了过来。
　　奇怪的是，这个男孩没有脸，或者说他的头以上的部分都像是被打了油画马赛克。

　　“哥哥，你能帮我个忙吗？”男孩停在水巫云面前说。
　　后者脑子没缓过来，但应着男孩的话说，“什么忙？”

　　男孩轻轻拉着水巫云的手腕:“哥哥，你能带我跑吗？”
　　水巫云问:“你想去哪？”
　　男孩语气带着恳求又很开心:“我想和哥哥在一起。”
　　虽然看不出男孩什么表情，但水巫云觉得他现在正在笑。
　　男孩小心地拿出一个小东西，递给水巫云。而水巫云看到这个东西的时候彻底僵住了。
　　这个和他脖子上的棱锥一摸一样。

　　“哥哥，这个送给你。就...就当筹码，好吗？”男孩小心翼翼得将小棱锥挡在水巫云手中。
　　“哥哥，我们一直在一起，好吗？”男孩伸出另一只手，想要抱住水巫云。

　　「哥哥，我们会一起走的，好吗？」

　　“不对！”水巫云猛地拍开男孩的手，而前者手中的棱锥掉到沙子上，化为了碎片。

　　假的，假的！

　　“他当时 ......不是那么说的！”水巫云扭头向海里跑去。男孩的呼喊声在耳边回荡，可他依旧在那里，依旧站在海边。

　　水巫云自甘沉水，当海水没过脖颈处时，水巫云眼睛猛地一睁，他又醒了，当然，还是从梦中醒来。

　　水巫云来不及惊魂未定了，二话不说起身打开了床头柜上的日记。

　　第一篇的日记被延长了。
　　“他们不喜欢哥哥，让我以后别靠近他。他们说，我们身份不一样。”
　　“他们想杀/了哥哥，我得做点什么。”

　　水巫云精神一怔，“当时...他说的不是‘帮他一个忙’，而是——”
　　“哥哥，快跑！”
　　不对！
　　水巫云站起身，听到门口传来剧烈脚步声和争吵声。

　　“可是，妈妈，他不一样！”
　　“你不小了，他都能理解你装什么傻？！”
　　“妈妈！他不是......”是那个男孩的声音......那那个女人......

　　“不对。”水巫云颤抖地说着，“不对，不应该这样的。”
　　他踉跄着，伸手想要再次打开门，可当手触碰到门把手的时候，满屋子在一瞬间长出了黄玫瑰。

　　微风袭来，水巫云出现一大片玫瑰花海里。
　　他神情呆滞，风吹过发梢，他一瞬间有种死/在这里的想法。

　　“巫云。”一道温柔又沉稳的声音传到水巫云的耳朵里。
　　这个声音，他从第一次听后就忘不了了。

　　水巫云从地上起来，男人也正好走到了他的身前。
　　前者颤颤抬头，男人蹲下双手撑住水巫云虚弱的身体。他什么都没做，只是温柔地在水巫云耳边说了一句:

　　“巫云，我的名字是，颜镜辞。”

　　·

　　“使者！”空灵的女声把失魂的水巫云唤醒。
　　后者漂浮在莱茵回廊的“时静”泉水上，释迦在一旁很是忧愁地看着水巫云。

　　见着人醒，释迦的脸色有了些许好转。
　　“释迦，发生什么事了。”水巫云有些懵地问。
　　“回使者，您在两个小时前，被回廊判定为‘永久死/亡’。而在那之前，我收到了你的呼唤请求，但是我无法抵达你所在的区域。”

　　“不久就接到死/亡讯号，我到了现实把你的肉身带进了回廊，放在了这里。我用法能暂时护住了使者的未散灵魂。”

　　“等天亮，如果使者还未苏醒......使者，你在「那里」遇到了什么？”释迦脸色很难看。
　　水巫云本就忧郁清水的脸上浮现出一层淡淡的寒霜。
　　“怨念。”

　　隔天一早，水巫云约了颜镜辞在放学后见面。

　　地点约在了瑰盐咖啡厅。
　　颜镜辞给水巫云带了一捧黄玫瑰，花束整理的很好，外装饰也是雅气庄典。
　　水巫云很喜欢这种典雅复古风格，看得出来颜镜辞对见面礼的用心程度。

　　黄玫瑰花束呈淡黄色，这和水巫云现实里看到过得不太一样。很精致，但又感觉不真实。

　　水巫云淡淡问了一句:“花...是你自己种的吗？”
　　颜镜辞没料到水巫云会突然这么问，他目光一怔，微启的唇角染上一丝温柔。

　　“嗯，你喜欢吗？”
　　水巫云点头，两人没有什么好寒暄的，真说起来水巫云能三句话里宕机两句。

　　步入正题。

　　水巫云坐直身，很认真地看着颜镜辞，“先生，你是否身份为女巫？”
　　颜镜辞神色一沉，神秘而又高冷的气质让他显得十分的生人勿近。
　　他眉宇处柔和了几分，嘴角掩不住的笑意又尽显无奈。
　　“嗯，所以...你怎么看？”

　　水巫云不怎么看，因为他只需要确定一些信息来填补昨天的那场记忆回放。
　　虽然那场记忆被人篡改过了，但是没有真实的基础，就不会有造假的理念。

　　“我对女巫，没有恶意。”
　　水巫云仰起他那双清澈明朗的眼睛，笃定地说:“我觉得先生对我也没有什么想法。”

　　后半句话倒是不假，水巫云自始至终都没反感过颜镜辞，又或者说对于颜镜辞他莫名的讨厌不起来。

　　像是不可思议，又是情理之中。
　　颜镜辞的刻意提醒，让水巫云放空大脑，刀给后者充足的思想空间。
　　他想让水巫云不要为自己的选择后悔，一直在暗处掌控局面。

　　所以这种人，在水巫云眼中目前站中立。按照什勒的说辞，回廊和女巫「天堂鸟」目前是合作关系。
　　但那是建立在水巫云对什勒有所信任之上，说实话真有事的时候他一个也不会信。

　　颜镜辞就属于那种，既熟又不熟的情况。
　　但直觉告诉水巫云，这人不会骗自己，是因为对面的人擅长伪装，还是他的眼光失灵？

　　不想别的了，水巫云开门见山问:“先生，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他对这个问题心怀疑念已久。
　　从第一次见面时，水巫云就觉得颜镜辞很熟悉。
　　但，颜镜辞长那——么俊一张脸，水巫云是怎么也不会忘的才对。除非是在那一段「献祭」出去的记忆里出现过。

　　颜镜辞没有犹豫，肯定说:“嗯，是见过。”
　　水巫云:“那我们，之前是什么关系？”
　　颜镜辞闻言垂下眸子，像是繁星前的日落。
　　水巫云感觉到他在失落，为什么？

　　他读不懂颜镜辞冷漠又温和的目光，本能的转移了话题。
　　“先生，你是否可以随意穿梭我的梦境？”
　　在看到颜镜辞点头的那一刻，水巫云悬着的心也是悬着了。

　　水巫云:“先生，你昨天，是否干预过我的梦境？”
　　“嗯。”颜镜辞承认地很直爽。
　　意料之中，水巫云最后问:“什么时候，你呆了多久？”
　　“一直都在，从未离开。”颜镜辞说的很稳重，而且不像在说谎。

　　水巫云思考，“先生，你有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吗？”毕竟身为守护者，颜镜辞的视角是和水巫云不同的。

　　“嗯，你的回忆梦境被篡改的很严重。”
　　这个回答有些出乎意料，不是因为被改记忆，而是因为颜镜辞怎么知道记忆被篡改的。

　　水巫云更不理解谁要害他，现在除了女巫，只要没人查回廊后人就不会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颜镜辞附身，漆黑的眸子充斥着压迫。像是注意到了什么，颜镜辞脸色柔和的看着水巫云。
　　“如果，是世界树呢？”

　　世界树，是一个建立在世界上空的次宇宙拟态。
　　它链接着世上所有生命体的意识，思维与情感。
　　克莱茵回廊的世界树和意识树和次宇宙世界树的概念不同，但都决定了人类的命数。

　　回廊是大世界树的核心，如果这块核心枯萎，世界会在一瞬间死亡。
　　水巫云身为回廊管理者，他的使命就是维护世界树的运转。

　　世界树枯萎的条件:正负面情绪占比失衡，核心受到伤害。
　　还有人类在知道有回廊管理者的存在的情况下，选择将其放逐。

　　水巫云选择梦境杀/人，替受/害/人报仇，第一是为了理解人类之间的危险情绪，第二是为了奠定自己在人类之间的存在地位，第三是为了稳住负面情感的占比。

　　而现在，世界树却有要害他的可能。
　　水巫云面无表情，眉宇间透露出的淡定显得整个人格外清冷，又不堪一击。

　　“......为什么。”水巫云轻声说着。
　　他和世界树才是注定的合作关系，世界树不想死就只能靠回廊，而回廊想要延续下去，就离不开世界树。

　　颜镜辞开口:“巫云，它或许是在帮你。”
　　水巫云想到篡改记忆的事情，也有些想法的。世界树不想让他知道的事情，除非外界告诉他，否则改个回忆梦境而已，对世界树来说随手的事。

　　无法。“知道了。”水巫云平淡一句，也是看开了，“最后一个问题，颜镜辞。”

　　颜镜辞点头，“请。”

　　水巫云眼神复杂，芙蓉露水般的眸子称的整个人清纯干净。
　　水巫云的眼睛一直很好看，颜镜辞想着。

　　“我在退出梦境的时候，进入过一片黄玫瑰花海。”
　　“那时，你过来拥住我，在我的守护神把我唤醒前，你说了一句话。”
　　水巫云盯着颜镜辞，问:“是什么。”

　　水巫云总是沉着冷静，无所谓的表情像是伪装了多年的动情后的冷漠。
　　他顶着世界所有人的生命，他的压力太大了。

　　颜镜辞不想骗/他，或者说他不会。
　　“那句话，在我送你的每个礼物上。”颜镜辞声音沙哑，他其实不愿意在这么早的时候把一些话讲给水巫云听。

　　颜镜辞本来想离开给水巫云消化的时间，但在他起身的那一刻，水巫云的声音响起。

　　“你是我用心跳确定过千百次的重逢。”

　　颜镜辞愣了愣，他送给水巫云花束小礼物的本意是让他心情好点，别那么累。
　　但他也没有料到的是，他送的每一件物品都被水巫云看了很久。

　　颜镜辞现在唯一遗憾的就是，三年前水巫云为了他，和鬼手做了交易。
　　水巫云撑头看着水巫云，有些意味不明地说:“你喜欢我吗？”
　　当然，他最后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
　　当天夜晚——
　　“你说什么？！我家白菜被一个男人表白了？？？！”海鸿赋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没那么震惊。

　　追水巫云的人多了去了。
　　但当得知，那是个男的。
　　还尼/玛是颜镜辞。

　　于是，水巫云就被几个人包围了。

　　当事人淡定地吃着夏梓星给他做的蛋糕，虽然......在场就他这么淡定。
　　天砚远看着网上关于颜镜辞的信息。
　　“嗯，是个好人。”
　　就没了。

　　顾遥朝说冷静，然后一本正经地说:“颜家历代没有出过失败者，全是成功人士。不过没有教育压力。”

　　“就拿这代说，颜家目前有四个孩子，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如果颜镜辞喜欢我们的白菜。”
　　“那他们这一代，四个孩子三个/同。”说完，顾遥朝还点点头嗯了一声。

　　“...............”众人沉默。
　　“祂/妈/的，家族基因过于强大了吧？”夏梓星不可思议地挠挠头。

　　他倒不是对于这种群体有什么偏见，毕竟都是传统性向。
　　他觉得情感的隔阂是两个人理念不同，而不是性别。
　　但这个家族有点离谱了。

　　海鸿赋晃晃目光呆滞的水巫云。
　　“巫云啊，你怎么看嘛？！”
　　水巫云转头望向他。
　　“我不看。”

　　“......？？？”海鸿赋懵/逼。
　　“稍安勿躁。”水巫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