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藏（卷一·完结）》归宝

7、卷一·蛊梦·鬼邪派实习

　　白鸦在鬼邪派的日常除了关心他师父的饮食起居，以及各种逗他师父开心，更主要还是勤学苦练传承之术，也免不了跟着他师父下山处理各种鬼祟之事。
　　诸如校园闹鬼、山村跳僵，都市怪谈，古宅闹精……他都在这几年里见识了不少，包括各色各样的人物和各形各状的鬼怪。
　　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实践的事件，是豪宅灭门。
　　据说一家六口离奇死在了自家别墅里，当时见过不少大场面的警察在破门而入后，都被现场的血腥场面震惊，也为横七竖八死状极惨的尸体而触目惊心，但最让他们发憷的还是，唯一的幸存者握着滴血的锋利菜刀在屋里游走，腋下还夹着一个血淋淋的人头……还好警察心理素质实在过硬，没有当场拔枪射击，而是不顾血污将之控制，扭送收押。经过反复查实，这个幸存的高中生就是灭门凶手。
　　事发地点不远，就在管辖丰都的重庆主城区里，大巴坐过去只需要三个小时左右。
　　白鸦被圈在山里太久了，抬眼只有满目青翠的山野之景，低头只有满纸天书的传承之术，难得进城一趟，欢喜得像是小时候过年赶集，整理了衣服和背包，又催着他师父刻不容缓，“是时候展现我们鬼邪派的办事效率了。”
　　朱鹮忍俊不禁，提醒道：“我们是去办业务，不是去办年货。你正经点儿，不然别人会以为我们在幸灾乐祸。”
　　“哎，我的师父真是老干部。”话是这么吐槽，白鸦还是在大巴上正襟危坐，但是没过一会儿就不安于席，时不时看一下手表，总觉得时间过得太慢，恨不得一路追问着朱鹮还有多久才到重庆——这个近年来成为网红旅游城市的地方尽管离得很近，但他这些年也只去过一两次，还只是匆匆而过，徒留向往的执念，比之老家西安还要让他念念不忘。
　　朱鹮为此教导过他，人生如禅亦如蝉，空空而来也空空而去，滚滚红尘都只是过客。
　　“没有必要留恋某处？”白鸦不解，“那我们为什么要一直留在双桂山？”
　　“因为这里是鬼邪派之地，你学□□得有个教室。”
　　“可我看有些门派不是一直游学吗？正所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白鸦提到了看过的武侠电视剧，强调旅行见识的重要性，走南闯北多么潇洒自在啊！
　　“比如说？”朱鹮追问得倒是很认真。
　　“……丐帮。”白鸦绞尽脑汁，却只能想到这个与少林武当规模相当的门派。
　　“如果你在鬼邪派不能顺利毕业，我会亲自送你去丐帮进修。”朱鹮一本正经地微笑，令白鸦不寒而栗，顿时联想了断腿毁容割舌戳眼等诸多惨状，还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朱鹮一看就知道自己的宝贝徒弟又开匪夷所思的脑洞了，顿时没好气，“要是坐不住就看看资料，抓紧熟悉情况。”
　　“不得不说，师父你这种争分夺秒的精神真是值得我学习。”白鸦吐槽着在坐立不安间被照片里的血腥糊了一眼，格外郁闷，“……”不过案件的诡异之处确实吸引了他。
　　根据警方调查得知，灭门这一家人是三代同堂，包括男主人的父母老两口，男主人夫妻，男主人的妹妹两口子，还有男女主人正读高中的儿子。经小区保安和邻居确认，幸存者正是这家的独生子，也是警察证实的凶手，被逮捕时已经精神失常，抱着男主人的人头念念不绝：“冤有头，债有主，地里埋冤骨。”
　　警方当然不是无能之辈，已经拆解出了这句话的意思：无头不冤，家人还债，债务就与地里埋的冤骨有关。
　　但是警察必须坚守无神论立场，只能以现场的充足证据收押独生子。然而这起案子显然还牵连了另一宗隐案，于是以债务延续的可能性暗示独生子外婆家属求请鬼邪派，主要找到地里的冤骨，查清这起债务突然爆发的原因并彻底解决。
　　“看起来很棘手啊！”白鸦发表读后感。
　　朱鹮一派云淡风轻：“是吗？”
　　“师父，你这个表情……看起来很简单啊！”白鸦从善如流地改口。
　　“既然很简单，那主要由你来解决。”朱鹮明显对白鸦很有信心。
　　事实证明，这起隐案确实不难。
　　在发生惨案的豪宅里，白鸦轻易看出了风水局的痕迹，还是已经被改动为招邪的风水局。根据引煞的方位与血气的流向，很快锁定了冤骨埋地的具体范围，配合案件相关人的职业，最终在一所重点中学的操场某处挖出了一具白骨。
　　警方紧接着介入，查出白骨是该校的一位数学老师，于十六年前失踪，家人报案失踪时正在监督学校的校舍及操场翻修。经查，数学老师发现了承建方偷工减料，并查出了学校的贪污情况，还进行过举报。而当时的校领导就是被灭门的男主人，承建方则是男主人的妹夫。
　　毫无疑问，数学老师被男主人与妹夫联合灭口，还经过了不知哪方高人指点，镇压在了操场的坤位，死门无生。直到男主人的独生子在这所高中读书，某日早操时正好踩中此位，触动了含冤十六年的浓烈怨气，厉鬼附身，自此引爆了因果之债。
　　最后，白鸦在朱鹮的指点下为凶宅及被附身的凶手施了驱邪之术，总算完成了任务。
　　“我们不为那个冤死的数学老师做什么超度仪式吗？他都这么惨了，还不能安心轮回。”在回丰都的大巴上，白鸦觉得他们的流程好像与电影中那些了断因果的情节并不一样。
　　“超度是祈祝派的业务。我们只管驱邪。”朱鹮再次强调鬼邪派的定位。
　　白鸦觉得自己可能又因此被扣学分了，连忙补救，希望以后能有更多实践机会能够扎实知识储备。
　　“没问题。”朱鹮欣慰地答应了。
　　从此之后，白鸦的实习报告上陆续添加了校园闹鬼、山村跳僵，都市怪谈，古宅闹精等丰富案例。
　　虽然这些事件最后大部分都以驱邪捉鬼为结局，但也有少部分是人心作怪。
　　“师父啊，我没想到，真正可怕的不是鬼邪，而是人心。就算是鬼邪，其实也几乎都是被人心污染。”久而久之，白鸦对朱鹮这样感慨道。
　　朱鹮的神情不变，连眼神都没起过涟漪：“人心惟危，道心惟一，允执阙中。”
　　“师父，这是什么意思？”白鸦虚心求教。朱鹮时常吐露文绉绉的言论，有时候他觉得朱鹮好像饱读四书五经的老学究，但外表看来却更似现代精英。
　　“人心难易其诡，道心难得其真，求真总须精纯专一，治世贵在守中固善。意思就是人心危险难测，道心幽微难明，只有自己一心一意精诚恳切地秉行中正之道，才能治理好国家。”朱鹮耐心解释。只是他的声音中还多了一丝耐人寻味，像是在怀念什么，又像是在警醒什么，更像是在感叹什么。
　　白鸦愣了愣，品味了好一会儿，才困惑道：“师父，你这说得好像和我表达的那句不是一回事儿啊？不过你这几句听起来还挺有意境。你可真是博学多才啊，徒弟甘拜下风，看来我要学的东西还很多啊。”
　　他已经习惯了日常点赞朱鹮的一言一行，或露骨或含蓄的真心逢迎几乎已经成为了面对朱鹮的本能。
　　朱鹮从最开始的不习惯到麻木再到适应如常，只以微笑面对，这次却例外了：“既然你知道自己的不足，那就把《荀子·解蔽篇》抄一百遍吧。”
　　白鸦哀怨道：“……师父，你真残忍。”
　　“三天之内。”朱鹮摆出了白鸦再讨价还价就继续加码的架势。
　　“……”白鸦觉得他师父真是个狠人。
　　而跟随朱鹮出山解决鬼祟之事，白鸦还被打开了另一个新世界的大门。
　　“师父，没想到你降妖除魔还要收费呀？”他见到朱鹮查看到账记录，几乎目瞪口呆。
　　“不然呢？”朱鹮被白鸦逗笑，还特意秀了自己的银行存款金额，上面明晃晃八九个零简直要刺穿白鸦摇摇欲坠的三观。
　　“我以为你都是出于道义啊！正义不是免费的吗？”白鸦记得看过的一些小说里，那些在暗中负重前行的救世人物都视金钱如粪土，甚至还倒贴钱财。
　　“惩凶除恶、救死扶伤和除魔卫道都是正义，警察和医师都要收费，为什么法师就非得免费？免费的正义会被视为廉价之物而挑三拣四。”朱鹮的微笑仿佛是在嘲笑白鸦的误解，“再说，我没有收入，怎么养你？”
　　“……”白鸦被朱鹮这一句“养你”砸得晕晕乎乎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不对啊，师父！我交了学费和生活费的！每年都按时转账给你了！”
　　“嗯，我确认收到了。”朱鹮笑着点头继续往前走，留给白鸦一个玉树临风的背影。
　　白鸦觉得他师父是真的帅，当然，也是真的腹黑。
　　他的奋斗目标是不是应该更新为在与朱鹮的日常中反败为胜而占据上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