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藏（卷一·完结）》归宝

55、卷一·蛊梦·又见修罗怒

　　河边平房里，灯光虽亮又暗，被窗外卷进的夜风吹得摇晃不定。
　　鬼邪派师徒听完冯行英和陈雪落所述之事，两脸复杂。
　　冯行英和陈雪落也是两脸的难以形容。
　　“这是捅翻水产窝了？又是虾爬子，又是小王八……”倒是专心旁听的绿双喜突如其来搞了个总结。
　　“有……有道理。”白鸦点头冲绿双喜翘起了大拇指，“所以，产业链里应该还要加上这些王八？”
　　“产业链”三个字把众人的思路聚焦到了鬼邪派祖师爷的明示上。
　　之前的电话中，朱鹮和冯行英已经交流过了鬼邪派祖师爷的明示，其中产业链涉及到了岭南和鹅望根。
　　这个岭南当然不是现代地理意义上的华南地区。但就算是现代华南，各种怪力乱神之说也层出不穷，尤其是香江那片港口城市，可谓隐人横行，首富还爆出了棺材楼镇亡妻的传闻。
　　以那边的迷信程度，说不定真能搞出什么骇人之物。
　　“岭南……”说起这地，冯行英的脸色更加难看，“怎么又和那个五毒破教有关？”
　　“清源教也在岭南。”陈雪落敛了眉，“还真是阴魂不散。”
　　白鸦总觉得冯行英和陈雪落似乎意有所指，而且与朱鹮有关。
　　早在张若珣为他们师徒俩接机的时候，他就听出张若珣对异术三教的鲜明反感，那一口一个“□□”绝不仅只是对异术三教所作所为的鄙夷，还有更深层的情绪包含其中——那句“你忘了他们当年是怎么害了你家害了你……”绝对是在为朱鹮打抱不平。
　　现在他端详着冯行英和陈雪落提及异术三教的微妙表情，对朱鹮和异术三教的纠葛更加好奇和关注。
　　他始终对异术三教的来历不甚清楚，只听朱鹮大略讲过端门教，也是在巫门四派讨论中才听到了关于五毒教的只言片语，至于清源教则是闻所未闻。
　　然而目前并不是追根溯源的时候，毕竟隔壁房间里还躺着昏迷的张若珣和风招雨。
　　“估计他们俩就是为了救村民，才会被尸虾围攻。”那些村民有特异的燃烟之味，也有被祝由之术保护的痕迹，所以中毒很浅。说起当时的情形，陈雪落略觉欣慰，他师弟不愧是老掌门慧眼相中，果然满具巫门四派特有的正义感。
　　“就算捅翻了水产窝，管它烂虾还是臭龟什么的，先给老张他们解毒吧。”事到如今，巫门四派遭遇了不明来处的针对，他们理当要整合全部力量。
　　解除水尸之毒对于鬼邪派可谓手到擒来。
　　但是当他们跟着冯行英走进隔壁房间的时候，还是觉得有点棘手。
　　主要还是因为张若珣和风招雨抱在一起的姿态太令人难以启齿。
　　他们身上虽然盖着衣服，反而令他们亲密无间的抱姿欲盖弥彰——双手紧搂，四腿交缠，张若珣的脸窝在风招雨的脖颈里，风招雨的脸颊则紧贴张若珣的额角。
　　两人的衣服几乎已经被尸虾扯烂，大片肌肤裸露在外，因为中毒而泛青，隐约散发腥臭。
　　朱鹮和白鸦：“……”他们总算明白为什么冯行英在电话里支支吾吾了，想必对这样的情况也束手无策。
　　“唉，我怎么不晓得老张愿意和人这么亲近……”冯行英看了一眼，就转开脸唉声叹气，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张若珣素来爱洁，甚至洁癖到近乎强迫症的程度，和他们几个再亲近也不会如此亲密。没想到一个横空出现的小河神，居然能与他以如此姿态共患难。
　　绿双喜则是蹲在他的脚边盯着床上，垂涎欲滴地共鸣他的感慨……好吃啊，真的好吃，没想到在这种危机时刻还能吃到一口这么香的……
　　“吃醋就去外面。”
　　朱鹮把冯行英和绿双喜赶了出去，带着白鸦走近床边观察张若珣和风招雨的中毒程度，有点讶异地发现张若珣中毒居然比风招雨更深一些，可见最初就是张若珣在全力护着风招雨。
　　而在两人身上，除了有尸虾挠破的抓痕，还有不少米粒大小的伤口密布在脚踝周围。
　　“这是被王八咬了的吧？”白鸦蹙着眉头分辨着那些米粒伤口，感受到附着其上的阴气，对操纵尸虾和王八的人没来由反感越甚。
　　朱鹮比他更生气，冷哼了一声：“反正都是水产，不过一点水尸末毒，能奈我们何！”
　　“嗯……嗯？？？”随后，白鸦也吃惊了，原来他们鬼邪派解决尸毒的方法如此简单又粗暴——居然就是修罗怒？！
　　素发张扬三尺雪，修罗一相怒克月；冷夜霜风四溢出，诸邪万毒无遁形。
　　昏暗的简陋小房间俨然此间地狱。
　　本应凶狠好斗的恶神相，朱鹮却俊美如谪仙，顾盼之间俱是清冷，举手投足尽皆凛冽，姿态从容更似闲庭信步。
　　白鸦亲眼所见张若珣和风招雨体内的水尸毒素如有形般逸出各自伤口，吸附在了朱鹮的掌心，随即被凛冽阴气凝为墨霜，又被朱鹮拢掌捏捏成了霜末流泻在地，化为一点又一滴的腥臭绿液。
　　朱鹮的眉眼还没松开，目光在张若珣和风招雨身上游走一圈，确认无虞之后，才收起了修罗的怒意。
　　“师父……”白鸦迷恋地看着他师父从白父恢复黑发，心头发软，见朱鹮转头看自己，忙问道，“原来修罗怒还有这种功能呀？”
　　“修罗具大神通，也有大情大欲，喜极可登天，怒极可掀地狱，区区尸毒如何不被修罗之怒驱逐。”朱鹮简略解释了一下，吩咐他去找冯行英进来以符收毒。
　　“为什么要把这些毒收起来？”冯行英进来以后，把白鸦的疑问先一步提了出来。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朱鹮刹那迸发的杀气令跟进来的陈雪落都不由侧目。
　　白鸦也不由凝神看他师父，除了之前在萧威威旧居面对那个端门教人，这是他师父再次如此愤怒，而且还不拘于任何手段，正义的不正义的，守法的不守法的，温和的不温和的，狠厉的不狠厉的……
　　与记忆中克己守礼的形象反差越来越大，却鲜活得令他很安心。
　　显然大家都对朱鹮的这个想法毫无异议——今天异术三教能以水尸之毒伤了张若珣和风招雨，改天他们就能以此防患于未然。
　　冯行英闻言以符篆收净了地上的绿液，还烧了一道清净符彻底洗涤屋里的郁气。
　　陈雪落找来了药箱，给拔除了尸毒的张若珣和风招雨进行伤口清洗和消炎。
　　朱鹮则带着白鸦去村里给那些昏迷中的村民解毒，再顺手处理一下可能还在村里乱窜的尸虾小王八。
　　这些邪物看起来格外恶心，毒性却也不算太大，虽然不会轻易致死，但“虾传人”现象如同鼠疫，传染性很强，处理起来特别麻烦。
　　而且尸虾小王八这种傀儡性如其名，即使主要受操控行动，也会无意识随各种水源流窜，无论对河溪还是沟渠都能闻水而乱爬。
　　这小村沿河而居又田地纵横，太容易让这些糟心玩意儿祸害到其他地方的无辜人员。
　　他们既然遇到了，哪怕不能查出操纵之人，也要先保证普通世人安全。
　　这才是鬼邪派追循之道，不以利弊视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