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藏》归宝

2、卷一·蛊梦·鬼邪派之地

　　到了丰都汽车站，朱鹮又带着白鸦坐上了去往郊外的公交小巴。
　　白鸦眼看着窗外的景色变得愈加深邃和冷清，心绪也跟着山峦的起伏而泛起了涟漪。
　　“朱老师，我们这究竟是去哪里？”他又忍不住发问，已经脑补了诸多自己在黑心砖窑搬砖和烂旧煤矿挖煤的悲苦画面。
　　“鬼邪派。”朱鹮似乎不擅交流，回答都是名词。
　　“难道贵派住在山里？”白鸦从小在城市里长大，从来没有乡间生活经验，满脑子只能想起：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
　　朱鹮转头看他，眼神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谴责：“是我们派。”
　　“我说的贵，是指学费贵。”白鸦不会忘记附录在录取通知书后面的收费清单，这可比他读电影学院的预算多出了好几倍。
　　“因为是特种教育。”朱鹮的回答总算不是名词，但白鸦发现他的句子里多了几个名词一点也不动听。
　　“那包食宿吗？”白鸦对于特种教育的概念还停留在当兵入伍的军校上。
　　“这是另外的价钱。”
　　“……”白鸦发现朱鹮的回答还是短一点比较好，“没想到朱老师还挺斤斤计较。”
　　“为了你好。”朱鹮倒是有问必答。但好歹回答的句子越短，白鸦越容易接受。
　　说话间，公交小巴已经停靠在一个孤零站牌边。
　　朱鹮从容地帮白鸦提上行李下车，还颇为和蔼地拍了一把他的肩膀：“到了。”
　　白鸦下车后，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的山岭：“双桂山？”
　　双桂山是丰都的一处自然景区，位于丰都西北，与传说中容纳阴间地府的名山相望。
　　说双桂山就要先说名山。
　　名山旧称平都山，也是“鬼国幽都”的由起之地。据《丰都县志》和晋人葛洪《神仙传》所载：民间传云，汉代王方平、阴长生两方士曾于平都山修炼成仙。道家遂于此山设天师，并将其列为“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之一”。后人穿凿附会“阴、王”二人为“阴王”，民间于是渐将平堵山附会为“阴都”。因北宋苏轼在这里题诗“平都天下古名山”，平都山故改为名山。
　　相比名山，与之对望的双桂山就不知名多了。而且不同于遍布阴曹建筑的名山，双桂山只有一些人文景观，如孔庙、鹿鸣寺、苏公祠、良缘亭等。
　　“听起来双桂山不是很特别啊。”白鸦在山门前的石碑上大概了解了一下双桂山的情况，不解地问朱鹮，“特别的是我们为什么要来双桂山？要在这里的庙宇挂单吗？”
　　一旦接受了自己即将成为鬼邪派传人的设定和未来，白鸦就坦然面对了现状。无论如何，他也不会相信朱鹮真的是人贩子。毕竟没有人贩子还要教他一技之长。
　　“挂单的是和尚。我们不是。”朱鹮开始爬山，提着白鸦硕大的行李在山路上如履平地，直奔后山。
　　白鸦一开始还能跟紧朱鹮，山势渐高以后只能气喘吁吁，喘着粗气恳求朱老师慢一点。
　　“身体素质太差，要多练习。”朱鹮无奈地停下来等他扶着膝盖休息，平坦如镜的语气听得白鸦又开始怀念他的名词句式回答。
　　“我们驱邪捉鬼不是只看能力吗？对体力要求也这么高？”他喘够了气，又继续腾挪着跟上朱鹮，嘴上闲不住地追问。
　　“至少打不过，还能跑得过。”朱鹮一丝不苟的语气一点都不像是在说笑。
　　白鸦：“……”他还能怎么说，只能对朱鹮翘了翘大拇指。
　　大概一个小时之后，跟着朱鹮深入丛林密树之中的白鸦眼前豁然开朗，看见对面山坡的绿荫里掩映了一座独门独院的小楼。
　　“那就是鬼邪派之地。”朱鹮这次给白鸦送上了福音。
　　走到近处，墙头支出的鲜艳红蔷和院门贴着的老旧对联携手将整个院子勾勒出岁月静好的祥和氛围。
　　白鸦经由长途奔波的疲惫一扫而空，站在门口读对联：人行阳光道，鬼过独木桥。
　　他想起朱鹮的古典气质，认定这就是朱鹮所写，装模作样赞美了一句：“朱老师写得好。”
　　他意图讨点未来导师的欢心，却不料朱鹮淡然道：“不是我写的。”
　　“……”白鸦反应极快，“我说的是内容。”
　　“祖师爷遗训。”朱鹮继续无声打脸。
　　“祖师爷说得对！写得好！”白鸦豁出去了，反正都已经算是鬼邪派传人，拍马祖师爷，就等同于讨到朱鹮的欢心。
　　朱鹮面无表情道：“我觉得不过尔尔。”
　　“……”白鸦险些热泪盈眶，觉得这个朱老师实在太老干部，自己将来的学习生涯恐怕会波澜起伏了。
　　古朴的院门突然洞开，一个年轻姑娘探头出来打量两人，见到朱鹮，脸上一喜，冲过来抢朱鹮手中的行李，“朱老师，你们回来了！”
　　“照顾好他。”朱鹮把行李和白鸦都交给了年轻姑娘，自己却打算离开。
　　“……”白鸦面对陌生的一切充满了警惕，反手死死拉住朱鹮的衣角：“朱老师，你真的把我卖了吗？你果然是人贩子啊！”
　　“你脑子里究竟装的是什么？”朱鹮终于发现了他千挑万选的这个独门徒弟可能想象力有点丰富。
　　“脑细胞！”白鸦干脆利落地回答，“而且每个脑细胞都充满智慧，才能慧眼如炬发现你的真实面目！别以为山里没有手机信号我就不能报警！实话告诉你，在来的路上我已经暗中做了记号！”
　　他就知道朱鹮绝对不安好心！以为自己是个空无智慧的绣花枕头，就不知道来到陌生地方会在途中有所准备吗！
　　朱鹮扬起手，指间夹着一把刀片，似笑非笑地看着白鸦：“你说用这个在路边的树上刻字吗？”
　　“……”白鸦摸了摸自己的衣兜，脸色一白。
　　他确实在车上的时候，就趁朱鹮闭眼小憩之际翻出了自己的刮胡刀片藏在衣兜里以备不时之需；在来时的路上也假装跟不上步伐趁机在树上记号，就为了以防万一。
　　没想到啊，朱鹮这浓眉大眼的家伙，果真就是人贩子！而且还是个深藏不漏狡猾无比的高阶犯罪分子，居然早就摸清了他的套路。
　　“你回头看看。”朱鹮手指晃动间，刀片索然无踪。
　　白鸦被朱鹮这一手镇住，回头一看，只见茫茫树海如碧涛起伏，高得突兀的几棵大树华冠盖顶，仿佛挑起的浪花，壮观艳丽，却将他们来时之路淹没在这一望无际的绿海之中。
　　“路呢？”他目瞪口呆。
　　年轻姑娘抢答了他的疑问：“这是阵法，我们鬼邪派独门的鬼打墙。”
　　“我见识不少！鬼打墙的鬼和墙呢？”白鸦看过不少恐怖电影和灵异小说，大致还是知道鬼打墙并不是真的没路，而只是有路走不出去而已。
　　“鬼在这里，墙在那里。”年轻姑娘的声音变得阴阴恻恻，硬是将白鸦的目光吸引过来，让他见到了站在自己面前的一鬼一墙。
　　朱鹮却在这几句话间早已不见影踪。
　　“……”白鸦猝然看到近在咫尺的一张青花鬼脸和百鬼夜墙，双眼一翻，一声不吭晕倒。
　　年轻姑娘顿时不知所措：“……”
　　白鸦醒来以后，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
　　“我在哪里？”他找遍了整座院子，只看到了吓晕他的年轻姑娘。
　　“你在鬼邪派之地。”年轻姑娘明显比朱鹮话多，“你是这一代的传人，朱老师去了一趟鬼门关才找到你。”
　　“别以为我年轻就能骗到我！他是在西安找到我的，西安可不是地府，没有鬼门关！”白鸦绝不相信年轻姑娘的鬼话。
　　“就算我是鬼，但我说的不是鬼话。”年轻姑娘格外愤慨，“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因为朱老师什么都没告诉过我！”白鸦才觉得愤怒无比。他可是受害者呢！是被朱鹮用美色忽悠来深山荒岭的无辜受害者！
　　“唉，说的也是。朱老师行事向来神秘莫测。”年轻姑娘其实也不知道太多情况。
　　她只是一个孤魂野鬼，因心愿未了而一直徘徊人间，无所事事之下找到了鬼邪派签约为鬼仆做兼职，打算多挣纸钱以便日后打点鬼差所需。
　　目前她的主要任务是照顾白鸦在鬼邪派的饮食起居。
　　“你叫啥名儿？”白鸦主动与这个充当宿管阿姨的女鬼打起了交道——搞不好能帮助他逃离这个不知所谓的鬼地方。
　　“双喜。”女鬼果然深具契约精神，和朱鹮的有问必答如出一辙。
　　“姓双？”白鸦好奇道。
　　“姓红。”女鬼双喜深深叹息。
　　“红双喜？好名字。”白鸦下意识点赞。
　　“那是生前的名字，现在死了，就叫绿双喜了。”女鬼黯然神伤，一张鬼脸更加狰狞。
　　“为什么改姓绿了？”白鸦更加好奇。
　　“死得冤啊！霉运罩顶呐！”据女鬼双喜自己所说，她本来只是个同人写手，死的那天正在写一篇西皮甜文，突然房子就塌了，“这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啊！”
　　“……地震吗？”白鸦觉得双喜果然绿得恰如其分，这死法也太具有偶然性了。
　　“地震那是天灾，死了我还能被地府优先接收直接轮回。”绿双喜说起自己的死因愤怒难当，“这是人祸，仙人跳！”
　　“知道凶手是谁吗？”白鸦问起来没完没了。
　　女鬼大概也被朱鹮的冷淡折磨得够呛，难得有人聊天，回答十分畅快坦然。
　　“朱老师不告诉我。他说我要是晓得了，就会变成厉鬼去复仇。”
　　“他是为了你好。”白鸦没想到自己会帮朱鹮说话，但他随即想到一个问题，“同人是什么？”
　　这次绿双喜迟疑了一会儿，才含糊道：“就是以熟悉的两个人为原创，创作各种故事，题材与内容还有形式不限。”
　　“比如说？”
　　“你和你师父谈恋爱，这就叫同人。”绿双喜胡乱定义，毫不犹豫忽悠白鸦。
　　“我师父？”白鸦反应了一会儿，差点跳起来，“你说我和朱老师？”
　　“没错！就是你们两个！”
　　“为，为什么？”
　　“你帅他美，又是师徒，又是年下。”绿双喜眉飞色舞，觊觎的眼珠子差点飞出了眼眶，“我已经摩拳擦掌准备好了！务必要将你们的爱情写得唯美绝伦。”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什么人啊！白鸦捂脸，不想直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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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白鸦：哦豁，坐上了贼船，船票还贵得离谱，九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