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藏（卷一·完结）》归宝

11、卷一·蛊梦·鬼邪派原则

　　川菜果然名不虚传的美味，即使这种小镇上的小馆子也足以慰藉旅途的饥肠辘辘。
　　晚饭吃得很香，也吃得很饱。
　　所以朱鹮并没有立刻上车，带着白鸦在老街外的河畔边散步消食，强调的就是业务再急，保持生活节奏更重要。
　　这也是白鸦的家人对他突然入读了什么鬼邪派的态度转变的重要原因，从头一年的不可置信强硬反对，到后来豁然开朗全力支持——白鸦被教得很好，不仅礼貌周到，思路也开阔，看待问题更加豁达而多思；还被养得很好，脸色红润，纤瘦却有劲，作息也规律，生活习惯更是相当不错；最关键的是，他自己也过得很开心，提到鬼邪派的生活就笑容满面……所以谁又能不满意自己儿子身心愉悦而健康呢！
　　师徒俩在河边遛了一圈，聊了聊巴池镇的气象风水，才上了车。
　　朱鹮没有回到萧家老小区，而是开车出了巴池镇，七拐八弯上了一条山路。
　　“师父，我们这是去哪儿？”白鸦发现他们在往山里深入，越走越荒僻。
　　“去看一下萧威威家的祖坟。”朱鹮也没开导航，贴了张符纸在仪表台，就熟门熟路往各个意想不到的岔路开过去。
　　白鸦反应很快：“师父，你不是怀疑那虫子就是从萧威威的祖坟过去的吧？”他问完后，又觉得不太可能，“可距离那么远……”
　　“小白，下次看到这种情况，能走多远就走多远，先避开点。这是蛊。”提到那虫子，朱鹮的神色就又绷紧了，既有厌恶，也有不屑。
　　“蛊？？？就是小说里常提到的那个湘西三邪之一？”白鸦吃了一惊。他这还是第一次在鬼邪派的事件处理中遇到蛊。
　　湘西的蛊术和泰国的降头术被称为东南亚两大邪术。相比之下，湘西蛊术比降头术更加古老神秘得多，和湘西赶尸术一样，至今无人知晓操作原理和操作方式。尽管蛊术源自巫邪文化，但和痋术一样，据说早已失传甚久，并没有纳入巫邪四派的传承体系当中。
　　所以白鸦别说没见过，平时听说得也很少。
　　“不过……”随即朱鹮就提到了，在所谓正统的玄门五宗和巫邪四派之外，还有个门派在坚持研究蛊术，那就是异术三教中的五毒教。
　　五毒教一般在湘西和边南两个地界出没，偶尔和东南亚那边的泰国教派有所联系，可谓相当神秘。就朱鹮所知，五毒教已经多年没有世出走动过了。
　　另外，由于蛊术在古代是巫医的治疗手段之一，所以玄门五宗的杏林宗也相当了解蛊术，只是主要使用途径在于解蛊，也就是相当少见的医蛊术。
　　“玄门五宗是啥？异术三教又是啥？”白鸦又接触到了新名词，好学地追问。
　　“昨天网课给你留的作业，你是不是还没做？”朱鹮转头看了白鸦一眼。
　　白鸦感受到其中难以言喻的谴责，顿时觉得自己没写作业简直实在不思进取，无颜面对自家师父的殷切期望。
　　他当然记得，朱鹮布置的作业内容之一就是了解玄学五术，也即《金篆玉函》中提到的山医命卜理。
　　“玄门五宗就是研究玄学五术的法系呗？”他试探着问朱鹮。
　　“等我检查作业的时候，这些基础性的理论知识还不清楚，就把《金篆玉函》抄一百遍。”
　　白鸦：“……行吧，师父你可真是要将严师出高徒贯彻到底啊。”
　　“我不希望我们鬼邪派的传人不学无术。”朱鹮认真强调，又接着讲蛊术。
　　离开北京之前，他先去查看了一下萧威威目前的情况。
　　“情况不是很好，他父母和经纪人说判若两人。我检查了一下当事人，三魂七魄都没少，但不是原装了。人是比之前的照片上更好看了，不过身上有股土腥味儿，洗不掉也盖不住，所以才一直不敢露面。”
　　当时他就怀疑萧威威是中蛊了。
　　因为在不医美的情况下，有的是蛊类能改变人的面貌，比如能让人变得好看的金蚕蛊、艳尸蛊、花僵蛊……
　　不过金蚕蛊被称为蛊中之王，难养难解，更难驾驭，具有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特性，还能跨界攻击，能以金银为依托传递出去，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现世了。就算真的有人能偷偷养成，也不会在施术后留下土腥味儿，因为这是最爱干净的一种蛊。
　　至于艳尸蛊和花僵蛊，前者会留下尸臭，后者会出现尸斑，都不会如萧威威那样。
　　何况萧威威这情况还涉及了三魂七魄。
　　但蛊术是接触性中邪，施术需要蛊介，也就是一般说法中的媒介。朱鹮在萧威威北京的寓所里没有找到相关蛊介，在得知萧威威年前回了一趟老家后，才决定跑一趟重庆，想看看能否有所发现。
　　结果真来了一趟巴池镇，果然就在萧威威的旧居发现了蛊虫。
　　还是朱鹮也没见过的蛊虫，他不敢确定来源，所以打算去查看一下萧家祖坟。至于要在傍晚之后出发，则是因为避开阳气更好召唤坟地阴魂。
　　白鸦听完之后，觉得这其中似乎有点问题：“可师父你不是说这是仙人跳吗？”
　　“这两者不冲突。可能他这个仙人跳的陷阱就是蛊术。”朱鹮说着就皱起了眉头。
　　上一次在灵异世界中闹得兴师动众的异术仙人跳，他没亲眼见过，只是听他父亲说过，而他父亲就是那次仙人跳的当事者。
　　“这样呀……”白鸦听起来就觉得这次事件实在麻烦。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师父处理事件之时神情严峻，可见这其中必然相当凶险，“师父，要是这件事很危险，咱们就不接了，为了那点钱也不值当。”想着，就说出了心中所想。
　　不料他的话音刚落，就被外力猛然一晃，差点一头撞在仪表台上。
　　朱鹮停下了车，转过头来盯着他，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
　　“白鸦，我不跟你说大道理。只有一件事，我想让你明白，我们鬼邪派最基本的原则是什么！是面对艰难险阻的时候，要站在普通人的前面，保护他们，为他们做出正当的表率。否则人人遇事退缩三分，那这世界会是何种景象？还不是鬼魅横行，邪祟当道，人人自危！鬼邪派成立的宗旨就是为了通过解决鬼邪之事履行我们应有的职责。还是那句话，能力越高，责任越大；责任越大，表率越重。”
　　他的语气不见得严厉，但字字珠玑，句句铿锵：“假如你没有入门，那不用遵循这些，但现在你叫我一声师父，我就有责任让你晓得什么应该做，什么不该做。”
　　“做事，先做人。”
　　平时除了讲解课程难点，朱鹮很少这样长篇大论，而且语气越平淡，则表示内容越重要。现在这番话下来，已经将白鸦焊在了副驾上，表情愣如定神。
　　先天性格加上少年经历使然，他外表热情开朗，内心实则细腻淡漠，对待事不关己之举大多冷眼旁观，善恶固然分明，但自护己身也很重要，因为自己没了，善恶也没了意义。
　　而入了鬼邪派，在朱一龙的身教力行之下，他方才知道相对生死，善恶更为重要，只因这事关因果。能在灵异世界中行走之人，均著卓越天赋，但凡能力卓绝者，固易藐视众生；何况界外之道，生死太繁，因果太重，稍有不慎，三长两短。
　　白鸦本来还年轻，相比他的发小同学们，多了几分常人不可触及的本事，偶尔也有生出高人一等的自满，却几乎从没有仔细考量过这背后的凶险与责任，以及他是否具有足够迎难而上的决心。
　　幸运的是，现在他听朱鹮一言，倏忽醍醐灌顶——
　　常言道，利弊当前，怯者，趋利避害；大勇者，置之生死于度外。然则，生死即为因果，勇者固以生换果，多善报而证道也。
　　用通俗一点的话来说就是：做好表率，遇事勇于担当，绝不因利弊而缩身在众人之后，方为正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