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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入宫 ...

  •   马车里,太监给独孤镜解释了一路何为“紫薇镜君”。

      “紫薇”与那仙师所占卜之卦有关,而这“君”则与皇帝的妃嫔差不多。唯一不一样的点便是:“君”是特给男子的封号。

      不过听太监说,自己的地位比其他妃嫔要高贵不少,是个仅次于皇后的封号。

      到了宫中,太监并没有先带独孤镜去见皇帝。二人刚下马车,一群宫女太监们便前来领着独孤镜去了一处私苑沐浴更衣。

      孤独镜起初想挣扎,“沐浴我自己会,不用你们帮忙。”

      “那可不行,您是主子,自然是要我们奴才来伺候的。”

      独孤镜挣扎不过,三两下便被扒拉完衣裳拉进了浴池里。

      这池中洒满了玫瑰花瓣,水汽中散发着一股浓郁的花香,独孤镜闻着倒是有些呛鼻了。
      不过这水温却很舒服,整个人泡在浴池里,有一种说不出的舒适感。

      一个太监边给他按摩边询问道:“您还这么小的年纪,怎么身上会有这么多疤痕?”

      独孤镜自己倒是没注意,低头一看,这些疤痕也不算大,想来是自己干活的时候不小心留下的小伤。

      “我自己弄的。”

      那太监“啊”了一声,“您啊!得好好爱惜自己,待会儿奴才去请太医来给您瞧瞧。”

      独孤镜脱口而出,“都结疤了,还有什么好瞧的?”

      那太监急了,“这可不能让陛下看见啊!”

      独孤镜一脸茫然,心道:我的疤与他何干?

      沐浴过后,宫人给独孤镜找了一身白色的里衣,外衣是淡紫色的长衫,宽敞的衣袖边上绣了几朵清新不俗的海棠花。

      这衣裳本是精致好看,材质也是用的上乘的锦缎,穿在独孤镜的身上,更是衣与人相互衬托。独孤镜只站在那里,便凸显出一种独特的清冷潋滟之感。

      周围的宫人将目光都汇聚在独孤镜身上,脸上皆是藏不住的欣赏艳羡之意。

      一人从木施上拿了一条狐裘披肩给独孤镜披上,后又退了几步,叹道:“镜君,果真是天人之姿。”

      独孤镜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竟然感觉到了陌生,这张脸确实是自己的,而身上这华丽的行头,却不是自己的。

      想来,母亲说的是对的。自己的衣裳拿到这皇宫,确实是穿不上了。

      约过了半个时辰,独孤镜的头发在宫人的帮助下,终于被小炉子里冒出来的热气烘干了。

      一个女婢带着他坐到了铜镜前,开始用发簪为他绾发,他的青丝早已到了腰处,浓密乌黑,如今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玫瑰清香。

      女婢为他盘的是高马尾,独孤镜的头发很长,发量又多,直叫一旁的宫女太监们惊叹艳羡。那女婢给他留下了一些头发披散着,玉冠戴好后,屋内又是一阵惊呼。

      太医没看独孤镜身上的疤痕,只听那太监描述,他便知道了该用何种药。遂将玉露凝肤膏拿给了那太监,并叮嘱:“先清洗,再用药,一日在疤痕上涂抹两次,不出三日,疤痕就会慢慢减淡,新肌会重新长出来。”

      那太监听了自是高兴,拿过药高兴道:“那奴才先告退了。”

      方才领独孤镜进宫的老太监又来了。
      他走进屋内,上下打量着独孤镜,而后满意地点了点头,方才说道:“陛下要见您,跟老奴走吧!”

      独孤镜二话没说,跟着他绕过一条又一条长廊。

      太监一路走来都在叮嘱他,“镜君,待会儿无论陛下对你说什么、做什么,您都不要反抗,更不能惹怒陛下,知道吗?”

      “你放心,我知道陛下是个很厉害的人物,只要不是特别过分的事,我都听他的便是。”

      “这……”太监也不再多言,走了好一会儿,方才走到皇帝的寝殿。

      “陛下,镜君到了。”

      独孤镜看着屏风后的那个人慢慢起身,步子迈得沉重,走出屏风时,映入眼帘的是他那一身黄色的龙纹。再向上看,却是一股扑面而来的诧异感。

      这皇帝,头上已有不少白发,胡子和眉毛也是黑白相间。原来,他已经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

      独孤镜想着:这就是我的……“夫君”?都可以做我爷爷了!

      一旁的太监见他不动,还直直地盯着皇帝看,赶忙提醒道:“镜君,快拜见陛下。”

      独孤镜正准备参拜,却闻皇帝道:“不必了。”他挥了挥手示意太监退下,太监领意,顺便把门也一并给带上了。

      “你叫独孤镜?”这人一开口,确实有股帝王风范。

      “是。”

      “把头抬起来。”

      孤独镜顺从他的意抬了头,即便视线与皇帝的目光相触,眼底也没有半分胆怯。

      皇帝瞧着他,叹了口气,“好容貌。可惜……”后面的话,他没说出口。

      他就近坐下,“你日后无事,可以常来看看孤,有什么需求,尽可告知王胜。对了,王胜就是方才来接你的人。”

      “是。”

      皇帝瞧着他,突然笑了,“你可上过学?懂得琴棋书画?”

      “回陛下,我偷偷上过学,也识得些字。至于琴棋书画,还不太懂。”

      “哦?”皇帝挥手示意他坐到一旁,“为何是偷偷上学?”

      “因为家中姨母说我身份低微,不许我和其他兄弟姊妹一起上学。我闲来无事时,便会偷偷跑去他们的私塾,在窗外偷看夫子教学。”

      皇帝闻言蹙着眉,“你爹不管吗?”

      独孤镜无奈轻笑一声,好像是在戏谑自己这爹,“他啊,他怕我大姨娘。”

      “大姨娘?”

      独孤镜点头,“其实我该叫她一声娘,可她没有把我当成儿子,我也没必要当她是娘,所以还是叫姨娘好了。”

      皇帝瞧着独孤镜,一张清俊的少年脸上,却隐隐攀起看不清的愁容。

      “阿镜。”

      独孤镜顿了顿,恍惚片刻道:“您在叫我?”

      皇帝点头,“孤会为你请专门的授课先生,此后,不论你做什么,再也不必偷偷摸摸。宫里没什么趣事,为了打发时辰,琴棋书画你也可以学上一学。对了,霍将军近日在宫中武场教授皇子们武术,你若想学,也可以让王胜带你去。”

      独孤镜瞧着眼前的皇帝,心底受到极大触动。他没有太监口中的那般威严,也没有母亲口中的那般可怕。他好像,把自己当成了他的孩子……

      “真的做什么都可以吗?”这一次,独孤镜小心地开了口试探道,他觉得这一切好不真实。

      皇帝脸上挂着笑,点头道:“是。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独孤镜想也没想,开口道:“我想出宫去见我娘。”

      皇帝的脸色沉了沉,“你娘可以进宫,但你不能离开这里。”

      独孤镜感到诧异,他好像莫名其妙地生气了。
      独孤镜小心询问道:“为什么?”

      “这是天命,也是孤的意思。孤是天子,孤的话,任何人都不能违抗。王胜应该教过你这一点。”

      王胜确实说过……

      原来,方才那个慈眉善目的皇帝,也可以在瞬间变得威严凌厉,让人不敢靠近。
      大概,这才是真正的他,也是真正的宫廷。

      独孤镜懂得察言观色,也知道见好就收。他应道:“那陛下,是不是除了我不能出宫这一条,其他事我都可以做。”

      “是。不背道德,不违国法,孤可以允诺给你任何东西。”

      “好。”独孤镜起身站在赵权面前,朗声道:“陛下可是君子,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随后两人皆笑,其中没有猜疑,没有算计,没有任何的勾心斗角……

      皇帝这日甚是开心,在宫里摆了家宴,派人邀太后、后宫嫔妃和自己的皇子们一同前来赴宴。

      那日,他当着众人的面介绍了这位紫薇镜君——独孤镜。

      在场的人虽是诧异,但面上也只能道一声“恭贺”。

      往后的日子里,独孤镜听从帝意,一面学习琴棋书画、练就自身本领,一面常分出时辰与皇帝走动,聊聊宫内外的新鲜有趣之事。
      皇帝也体恤他的思母之情,时常将翠娘接来宫中与之叙旧话家常。

      独孤豁达得知此事,也恢复了翠娘‘四夫人’的身份,府里的夫人和下人们也再不敢再欺负她。

      久而久之,独孤镜觉得,这样的生活实在很好。就像一场醒不过来的梦……

      三年后,独孤镜十七岁,已然身高八尺。而翠娘却在那年冬天不慎跌入了湖中,被救起来时,她只留着一口气。
      此消息传到宫中,独孤镜跪在雪地里求皇帝开恩放他出宫见母亲最后一面,皇帝却一直没有出声。

      老太监王胜在一旁苦劝道:“镜君,您还是回去吧!陛下有他的难处,您……希望您能体谅。”

      独孤镜眼中的泪一滴又一滴落在雪地里,又在顷刻间融化。

      “陛下,求您!让臣见见臣的母亲……”

      他的声音已经有些嘶哑,其中包含的,还有无尽的痛苦和哀求……

      “报——镜君,老夫人她……”

      独孤镜害怕听到那个字,“不!”他打断来人,使劲儿在雪地里磕头,“陛下,陛下,求您!求您!放我出宫!求您了……”

      半炷香后,独孤镜整个人瘫在了雪地里。

      再醒来时,已是一天一夜后。

      他感觉自己眼前晃得厉害,身体也是冰冰凉凉的,就像死了一般。

      “娘……”

      他迷迷糊糊吐出这个字,眼底的泪顺着脸颊流在了枕头上。

      门口太监听到了动静,一面安排人去请陛下,一面进屋子看了一眼独孤镜,果然醒了。

      “镜君,奴才去安排膳食。”

      “不用了。我要出宫。”这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独孤镜使尽了浑身力气想从床上起来,身体却好像被什么东西压着,怎么也起不了身。

      “哎呦,镜君,您别……”太监一时慌乱,也不知该说什么。

      大不了,实话实说吧!

      “镜君,您别去了。老夫人她……已经走了。”

      孤独镜感觉一道闪电击中了他,大脑霎时间空白,又瞬间被悲愤填满……

      “我要见她!”

      他推开床前的太监,整个人摔倒在地上,努力想拖着这幅病弱的身子,爬回到母亲的身边。

      “娘……你等等我,我回来看你……”

      “皇上到!”王胜的声音喊得很匆忙,急促的步伐也接撞而至。

      独孤镜看着那从门口走进来的步子,再使劲抬头望向那高大的身影,眼前确是一片迷糊。

      他看不清那张脸,但眼前这个人于他而言,很熟悉。

      可惜,对他,独孤镜早已没了往日的温情,唯剩下久久不能平复的怨恨。

      “你特地来看我笑话。”那声音与往日的清澈爽朗感截然不同,冰冷得好似没有生气。

      皇帝栖下身看着他,伸手拉着他的胳膊道:“地上凉,快起来。”

      独孤镜不愿被皇帝触碰,挣脱道:“我娘死了!”

      皇帝不答,看着跪在一旁的太监,冷声道:“还跪着作甚,快把镜君扶回榻上。”

      “啊…是!”

      几个太监一同将独孤镜从地上抬回了床榻。
      独孤镜看着房梁,好似堕入了虚无一般。

      皇帝没有靠近床榻,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你怨孤,但孤别无选择。孤不是不能体谅你的心情,但你要知道,孤是一国之君。三年前,仙师便同孤说过,一旦将你请入宫门,你便终身不得出宫。唯有这样,我圣朝才能长治久安。”

      独孤镜静静地听他说着,却什么话也不答,好像睡了过去。

      皇帝叹了口气,“阿镜,孤喜爱你。这三年来有你陪着孤,孤的人生过得很轻松,甚至是幸福。你不同于他们,你不会怕孤,你会发自内心地与孤分享你的喜悦,阿镜,孤希望你不要恨孤,也不要与孤疏远。”

      独孤镜依旧静默着,连眼睛也不眨一下。没人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听清皇帝的话,也没有人敢在这样的情况下发出一丁点声音。

      “阿镜,孤会代你慰问你的母亲,赐她封号,将她的牌位迁至皇家庙堂。你若想祭拜她,随时可以去。”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独孤镜只闻得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直至隐没。

      一旁的小太监们也小声嘀咕着出了门。

      “看样子,陛下真的很喜欢镜君。”

      “镜君来宫里也有三年了,不仅模样生得越来越俊俏,还能哄陛下开心,又什么都会,这换了谁会不喜欢呢!”

      两个太监的嘀咕声越来越远,独孤镜却把一切都听得真切。

      赵权,当今的陛下,一个对他很好的人,却让他这辈子也见不到自己的至亲最后一面。就算他补偿了良多,可心里那道横亘着的坎,他要如何跨过去……

      两个月后,独孤镜的身体慢慢恢复了。

      他依旧保留着每日在院子里练剑的习惯,往日会做的事基本也是照做,却唯独,脸上少了笑意,也再也不会主动去皇帝那里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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