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似》卿如酒酒

5、也不是殉情呀

　　一个路人正看热闹，被人从身后拽肩膀扒拉到一边，张口便道“我他妈……”回头正对上明晃晃的刀印，硬是缩缩脖子憋了回去。
　　人群像被劈开了一样，分到两侧，分出一条路来。山匪已行至身边，偏这帮看热闹的还不撒手。明明身子已经让了开去，胳膊却伸的老长，以一种极扭曲的姿态抓着二人。
　　眼见山匪行至眼前，怕是不跳也不行了。
　　涂苏脚下一用力，“哗啦......”红罗裙被撕下一角，但总算是挣脱了。
　　她纵身一跃。
　　“跳了！跳了！”
　　“有人殉情了！”
　　“涂苏……”渊凛喊着急忙甩开了扒在身边的手，忙去捞她衣裙，那裙边却如泥鳅般滑手，他捞了一空，撑起身子正欲跳下。
　　忽有风起，却不携沙，干净轻柔，众人如沐暖泉，舒服的眯了眼。
　　扶拦每处都有一石柱，石柱之上雕一衔球石狮，这狮子头上，却多出一双黛青色云头靴。
　　一人着华衣立于其上，剑目星眉，银冠束发，身姿卓然。“神仙啊……”有人感叹道，感叹完才注意到他怀中抱着涂苏，于是又补充“神仙救人了，神仙显灵了。”
　　众人皆拜了下去，唯有两个山匪动作慢了些，面面相觑。
　　涂苏银牙都要咬碎了，在白羽尘怀中叫苦不言，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众人眼中的神仙，在她眼里却如鬼魅一般，只想溜之大吉。
　　白羽尘脚尖一点，便立于桥面，人群自动向后退去，不远不近的他围了起来。他把涂苏放下。涂苏并未进水，只是湿了鞋袜，在青石砖上踩下一片小水洼。
　　他拱手对众人道：“承蒙各位抬爱，我只是凌霄门下的一名天师，大家快起来吧。”
　　众人起身，不过还在议论纷纷“天师，天师也是厉害的。”
　　“听说是除妖的。”
　　“凌霄门我知道，是当今第一大门派，我四大伯家的姑侄的小妹在那修行………”
　　渊凛急匆匆的赶来，抓着涂苏的肩膀，上下仔仔细细的打量“涂苏，你没事吧？”
　　涂苏这会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遛掉，听渊凛喊的大声，忙捂住了他的嘴。
　　然而却晚了，她感觉到了白羽尘的视线向他们投来。渊凛也感觉到了，他转身将涂苏护在身后，向白羽尘拱手道“谢大师相救，我与阿妹采药途中路遇山匪，被逼至此桥，万不得已欲跳桥逃生……”
　　“大师你别信他的，他俩是私奔来的。”
　　“对，大师，我亲眼所见，两人商量着跳桥殉情。”
　　“大师，你快帮忙劝劝，这俩孩子想不开没准还也换个地方跳。”
　　“哦？殉情？”白羽尘的眉梢微微挑起。
　　涂苏也不知怎的，只是见白羽尘眉梢一挑，她便跟着心中一急，不自知的解释了起来：“不是的，不信你看那俩拿着大刀的壮汉，他们就是山匪。”
　　她伸手一指，原本山匪的地方站着个妇人，手里抱着个呀呀学语的孩童，众人目光皆转了过去，吓得孩童哇哇大哭了起来，鼻涕眼泪横飞“妈妈……”
　　妇人怒道“哪里有什么山匪，我是没看到！你们看到了吗？”
　　众人看热闹不嫌事大“没看到，没看到……”
　　涂苏在心里大骂，这俩欺软怕硬的废物，一看到白羽尘不知道什么时候溜了。
　　正想着，白羽尘对着他们转过了身，问道：“你说你们原本要去做什么？”
　　“采药。”渊凛答。
　　“因何采药？”
　　“家中清贫，补贴家用。”
　　白羽尘却幽幽道“我竟不知现在采药都是如此装束。”
　　涂苏看看渊凛一袭青衫，又看看自己红罗裙，绿丝鞋。这哪里像穷苦人家的采药娃，分明是富家出逃的少爷千金。她若不是有苦衷，都要怀疑自己是来私奔的了。
　　其实渊凛说的都是真的，只是这次上山之前，有一鹤发老叟来到家中，自称会相面，说涂苏隔日会遇贵人。于是涂苏连夜翻出了她自认为最好的一身衣服，顺便让渊凛也换了。只是她重生来时已是这身，她恨不得打死上一世的自己。
　　那老叟说的也准，上一世她于此地见到白羽尘，便认定他是贵人，只是今时不同往日，他哪里是什么贵人，是她的劫难才是。
　　“你看我就说是富家子携妹私奔。”
　　“穿的这样好，哪里是采药的。”
　　渊凛被一噎，不知怎么回答。
　　涂苏却道，“今日之事多有误会，我与阿兄先行回家，来日再去门上向大师道谢。”
　　她转身欲走，却听身后白羽尘又幽幽道“我见你骨骼惊奇，似有仙根，不知可否有意随我回门，接受教养。”
　　涂苏松了口气，这话她熟悉，上一世白羽尘看中了渊凛，便是这样说的。这次她不缠着要去便罢。
　　只是白羽尘并未如她意，他信步走到她面前，直直的望着她又道“敢问姑娘可否有意？”
　　涂苏惊的瞪大了眼，“我……”
　　渊凛插了进来，将她护在身后。“大师且等我们归家，向爹娘问询后，再做决定。”
　　白羽尘慢慢道：“不急。”他手中握着一枚方帕，帕角绣着六瓣海棠花，递给渊凛“总不能这样湿着回去。”渊凛这才看到涂苏洇湿的鞋袜，“涂苏，你穿我的……”又想到这么多人在，这样有损涂苏清誉只得讪讪的接过方帕道“谢了。”

　　渊凛与涂苏归家后，将事情大概述说了一遍。
　　涂苏跪在爹娘面前大喊道“爹娘，我不想入凌霄门，我不想修行！”
　　涂苏爹涂青山，娘方红玉怜惜的望着涂苏“好孩子，爹娘能怎么舍得你受苦呢。”
　　于是第二天一早，便见涂苏的爹娘吃力的吭哧吭哧的抱着一个人形粽子，渊凛一脸复杂的跟在后面。
　　涂青山和方红玉一致认为，相较于拜在凌霄门下，留在清贫农家才是真的受苦屈才。
　　三人上了翠云峰，拜扣在凌霄门巍峨的牌匾之下。
　　看门弟子见这架势，以为是散修擒了妖物，不知如何处置，便送到这凌霄门来，毕竟之前经常见此情况。于是一人通报，一人便迎来。
　　那弟子离了十五六步便不敢向前，只是远远的拿着法器向那蠕动的粽子，心想，谁知道这散修术法如何，这绳子能制住这妖物几时，要是破开绳子跑出来伤了自己可不好。
　　方红玉见这个样子，忙道“小兄弟，错了错了，这里不是妖物，是我孩儿涂苏。”
　　“既是常人，为何要捆起来。”
　　“这……”涂苏妈为难了起来，总不能说她被押着强来拜师吧。
　　正僵持着，便见玄安门开，两道身影从门内跨步而出，为首的人月华锦裁衣，银冠束发，身形清癯正是白羽尘，他身后跟着一个粉色霓裳的人，肤若凝脂，唇红齿白，若不是他开口的少年音，还真是辨不出男女来“唉唉……你慢点，怎忽的走的这么急？”
　　白羽尘走到人形粽子前，驻了足，眼底未察觉的亮了亮。
　　那看门弟子还开口提醒“师叔小心，我看这东西颇为古怪。”
　　涂青山忙开口解释到“不是的，白天师，这里是我儿涂苏，前几日在鹊会桥多谢天师出手救我儿性命，今日特前来拜谢。”
　　他将身后的背篓放在地上，里面满满的装的都是草药野鸡等山货。“家境清贫，无以为报，望天师收下这些。”
　　“既是感谢，又为何押着上山来？”粉衣少年双手插在胸前，挑眉道。
　　方红玉补充道“听涂苏回家所说，天师有意收她在门下教习。我们二人万分欢喜，但是又甚感惶恐，凌霄门这第一大门派怎么会选她这样的黄毛丫头，想来定是她信口胡说，怕污了门派清誉，我们便捆了她来请罪。”一句话解释的巧妙。
　　白羽尘道 “她说的是真的，放下来吧。”
　　渊凛便急忙上前，解了涂苏的绳子，人形粽子总算是露出了真容，渊凛看到涂苏手腕的绑痕，面露担心之色，却口是心非道“早点听话不就好了，偏偏吃这苦头。”
　　涂苏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粉衣少年打量了涂苏一番“我看也不怎么样嘛，你相中她哪里了？”
　　白羽尘道“九染，不得乱说。”
　　九染吐了吐舌头。
　　白羽尘道“二老放心，涂苏有修仙之缘，且让她在凌霄门下学习，以后必成大器。”
　　“这东西是万不能要的，我且叫车撵送二老回去吧。”
　　方红玉泪眼汪汪的拜师谢了白羽尘。
　　涂苏本是不愿意的，只是方红玉给她递了一个眼神，那眼神凌厉如刀削，大有你不拜入门下，我定与你断绝关系的架势，于是涂苏无奈拱手“谢谢白天师。”
　　见涂青山，方红玉将要上了白羽尘叫来的车撵，九染却忽然开口“我看你这小丫头一般。”他对着渊凛挥了挥手“你过来让我瞅瞅。”
　　渊凛本就想陪在涂苏身边，于是乖乖上前一步，九染仔细看了看他，眉眼忽的一弯“走走走，你跟我们一起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