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似》卿如酒酒

4、真的不是私奔

　　“小兔崽子，你给我站住，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狗日的，爷爷我还不信了。”
　　“诶，你们几个行不行了。”
　　乒乓砰砰嘣嘣……
　　吵，真吵啊。
　　死都死的这么不安稳。
　　“真是烦死了！”涂苏大吼一声睁眼，却见一把明晃晃的大刀对着她的眉心直挺挺的劈了过来。
　　什么鬼！涂苏身子飞速后撤，那把大刀一下子劈了个空，当的砸到了地上嘣飞了几颗石子。
　　身形未稳，旁边呼呼风声又来一刀，涂苏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脖领一紧，又是后撤一大步。
　　这回涂苏算是弄明白了，这哪是她自己闪躲，分明是有人拽着她的后脖领子带着她逃跑。
　　再看眼前持刀的人，一共六人，有高有矮有胖有瘦，却无不长得凶悍狠厉，手中大刀挥的霍霍生风。但是这看着再怎么吓人，这不都只是一些毫无修为的凡人。
　　堂堂魔尊被一群凡人追杀，成何体统！
　　涂苏一个鲤鱼打挺就挣脱了抓脖领子的手，于离壮汉六尺之处站定，她不屑的挑了挑唇，勾了勾手指道“来，你们几个一起上！”
　　六个壮汉以为涂苏有什么诡计，互相对视了一眼，拔刀而向，却并不向前。
　　涂苏却失了耐心“磨磨蹭蹭，那便受死吧。”六人大惊，赶忙呈戒备式。
　　她心神一动，凛然望着六人。
　　然，就真的只是心神一动。
　　六个壮汉望着这个红罗裙，绿丝鞋，生得粉雕玉琢的女娃站在他们面前，眼神凛冽，一阵风吹过，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擦，你敢虎老子。”
　　“小娃娃，你还有什么厉害，都使出来。”
　　六人说着，就要围上去。
　　“且慢！”涂苏大喝一声，“我还有后招。”
　　几个壮汉又停了下来齐齐看向她。
　　涂苏指指天，又指指他们，捏了个指决。壮汉们随着她的手望望天，又望望自己，又互相对望了一下，提起了手中的刀。
　　“等等，再等等！”涂苏边退边挥手，口中喃喃道“号令五雷，御其行之。”
　　成魔后，涂苏早已做到术随心意，只一挥手，一个眼神便可施法杀人于无形。
　　次一些，在宗门时，也可捏着指决，颂于心中，施术于人。
　　可是这次，她本想召雷劈这几个壮汉，生生的急出了口诀，天上却依旧晴空万里，哪有一丝雷劫的影子。
　　涂苏不死心，脚下踩着罡步，手上四指掐决，两臂纷舞，道“行随心意，疾驰如风。”这是个遁术，保命用的，自是比杀招省力的多，也是众多术法中最好学，最简单的一种。却见涂苏原地一动未动，这会又没了风，连发丝都未曾扶起一寸。
　　再看几个壮汉，有的抱着膀子倚着刀，有的打了个哈欠擦了擦眼角，有的在身上四处摸瓜子，还有一个看的起劲边稀稀拉拉的鼓掌边弱弱的喊了一声“好。”
　　“好说，好说……”涂苏脑门冷汗直冒。她尬笑着，轻轻轻轻的往后挪了半步，却见壮汉们齐刷刷的举起了大刀。
　　“愣着干什么，跑！”身后声音响起的同时，涂苏后颈又是一凉，竟又是被人像大猫叼小猫一样，提着后脖领子拽飞到了空中。
　　这次大刀擦边落下，削掉了她几根额发。魔尊的额发岂是凡人能削的！涂苏眉毛倒立，又要鲤鱼打挺，却被身后之人一下拽了回来。
　　那人气急败坏道“涂苏，你傻了吗！见人劈刀子你不会跑还在那表演什么猴戏？我看你肯定是刚才从山上掉下来脑子从脑壳甩出去了，要不就是玄老蚁入耳把那玩意当糖水给吸了。醒醒，你再不自己跑老子要累死了。到时候被抓了剁碎了喂鱼，鱼都不吃你这么肥的饵。”
　　她两脚悬空，两臂自然下垂，被人拽着后脖领子本就难受，张口便要骂，却忽觉这声音熟悉，于是转过头去。
　　却见那人墨发在头上挽了个松散的发髻，雨丝锦的外袍沾了些泥污，这个身位只能看到小半个侧脸，鼻梁直挺，薄唇似樱，却是深深烙进了她眸中。
　　师兄……渊凛……
　　但看身形却比入魔后的渊凛瘦弱了许多，竟是弱冠之年，少年渊凛？！
　　她又回头看看自己，腿好像短了不少，又摸摸脸，好像胖了许多，发间金钗也不见踪影。
　　这个被追杀的场景似乎也似曾相识。
　　这是梦还是重生了？
　　只是她目光汇于右手掌心，不知何时多了一颗细小的红痣。
　　她试着叫了一声“师兄？”渊凛回头，狐疑的看着她。她又马上改口喊道“渊大头。”渊凛在抽出另一只手在她脑门上一个爆栗。
　　这就对了，这个时候她们还没有入门。如果她没猜错的话，他们马上就要到鹊会桥了。
　　鹊会桥名字的由来，便是那个经典的牛郎织雨鹊桥会典故。典故口口相传，这桥便也有了些名气，许多人慕名而来，于是这桥上，慢慢的，便形成了小的市集。
　　这会近黄昏，人们开始收了摊子，虽不像白日那样摩肩接踵，但是趁着收摊来捡最后一波便宜的人却仍有不少。
　　渊凛拽着涂苏正行至桥头，见再无别路，便一猛子钻进人流之中。
　　“你堵住入口，你，你去那边，你跟我来，去对面截。”几个壮汉也追至桥头，为首的眼珠一转，便带人追了过去。
　　鹊会桥上，渊凛一手扯着涂苏，另一只手从荷包里摸了几枚铜板，从摊贩那换了一串冰糖葫芦来，递到涂苏面前“喏，给你。”
　　见涂苏没反应，他将冰糖葫芦塞入涂苏手中“前几日谁说做梦都想吃冰糖葫芦，怎么没个反应，怕不是真的摔傻了吧……”
　　握在涂苏手中的冰糖葫芦微微发颤，渊凛只到她害怕，于是安抚的拍拍她的头“没事，别看那几个人长的吓人，其实是外强中干，要不是顾及着你，我早就把他们都干翻了。”
　　渊凛其实在吹牛，这时他还没研习术法，只是普通的穷人一个，尚且手无缚鸡之力，更不要说一对六且是这身形差距庞大之战了。只是她与涂苏采药路上被山匪所劫翻下山坡，涂苏惊吓过度晕了过去，渊凛一路带着她逃跑，方才见她醒来，此时更不能吓到涂苏，只能一半安抚，一半给自己打气。
　　他却不知，涂苏发抖是真，可她怕的哪里是那山匪。
　　如果是重生，那么按上一世的发展，不要半炷香的时间，她就要见到那个人了。上一世她最明媚的幻梦，却也是最晦暗的深渊，她心心念念爱而不得之人，她的师尊，白羽尘。
　　她闭上眼。耳中似是有人在低语。
　　“孤所爱之人，孤以三件事一步步毁之，孤逼他破戒，污他名节，废他修为。”
　　“所爱孤之人，孤要了他的命，孤令他自剖妖丹，寂灭于世。”
　　“孤之友，恨孤入骨，形单影只。”
　　“孤之兄，叛逃师门，为世不耻。
　　……
　　不，不要！
　　这一世她不要再遇见他，她绝不能再重蹈覆辙。
　　她低了头，揪着渊凛的袖子摇了摇，软了语气，道“凛哥，我们走水路吧。”
　　渊凛大受震撼，他这个同族妹妹，平时都是一副被人欺负的受气包样，只是对他时嚣张跋扈时常叫他渊大头，渊神经，却哪软着性子叫他一声凛哥哥，瞬时被雷了个满怀。
　　涂苏却不管那么多，她只记得上一世在桥头有劫匪堵路，危机时刻白羽尘救了她们，白羽尘怜渊凛是孤儿又资质极好，欲将其带回门内教养，她却对他一见倾心，死皮赖脸的非要渊凛带上她，于是白羽尘无奈带上了她们二人回门。
　　可是她记不清是哪边的桥头了，若是选错了遇到劫匪，必定引起人群骚动，那么经过此地的白羽尘定会前来相救，她再不想遇见他了。她只能出此下策。
　　渊凛：“这哪里有水路可走？”
　　涂苏：“跳桥啊，又不是不会游泳。咱俩比抓鱼时候你不是游的像个青蛙。”
　　“你才像个青蛙。”渊凛边回嘴边想这倒是可以避开那山匪，哪怕是他们发现了，也不一定有他们水性好。于是点头“好，就跳桥。走水路。”
　　她们面前是石桥扶拦，翻过扶拦便是莹莹湖水，两人一跃半身便上了扶拦，只是另半身齐齐顿住了。
　　涂苏左脚踝，渊凛的衣袂同时被人抓住。
　　“小姑娘，小伙子啊，有什么事想不开要跳桥啊……”卖红薯的大娘死命的抓住涂苏的脚踝。另一边她的老伴扯住了渊凛的衣袖，渊凛甩了几下都没甩开，老大爷颤颤巍巍的道“我刚就听你们说要跳桥跳桥的，谁知你们来真的啊。”
　　“大娘你误会了……”涂苏想解释，却直接被打断“小姑娘有什么误会你下来说，这么年轻可不能想不开，殉情啊。”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快看啊，有人要殉情跳桥了。”人群呼啦一下围了上来。
　　“是啊，爱情诚可贵，生命价更高。”
　　“我看是生命固可贵，爱情仍唯高。”
　　“这俩长的白白净净，怕不是富家千金公子私奔。”
　　卖糖葫芦的小贩也抻长了脖子“呦，这小公子可宠这小女孩了，刚还从我这买了糖葫芦给她吃，两人浓情蜜意。怎么这会就闹着要殉情了。”
　　人群里有热心的，七手八脚的就要把俩人从扶拦上往下拽，却被后面围观的人挤的往前蹿了好几步，扶拦之下，竟是一处落脚地都没有。涂苏和渊凛被卡在围栏上，跳也跳不得，下也下不得。
　　“大哥，找到了！”
　　“小兔崽子，总算逮住你了。”便有俩长相凶恶的壮汉拨开人群向两人挤来。正是那伙山匪。
　　当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跳桥不得匪临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