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欺负我老公》一滴氧烷

16、Chapter 16

　　第十六章

　　周是安静了。

　　他也没想到大小姐变脸会那么快。

　　甚至上一秒还在决绝痛苦地像青春疼痛文学女主一样跟他分手，下一秒就哦哦你还一下吧。
　　但好歹她也欣然接受了，他良心上也能过意得去。
　　父亲教导过他，答谢别人是这样的，别人要不要是一码事，你表不表达感谢是另一码事。

　　周是看着大小姐波澜不惊的眼睛，开口：“那我努力。”
　　“嗯嗯。”程晃玉头也没抬，“在此之前先丢掉你这些乱七八糟的衣服，不好看还不耐穿。”

　　要给她买香奈儿，总得先回到三十岁的周是吧。不然拿什么给她买？一腔热血啊？

　　话题很跳脱，周是显然有些懵，然后回头，缓缓看向身后洗手池里泡着的衣服：“那件？”
　　“还包括你十九块九包邮的其他，统统扔掉。舍不得扔给阿姨当抹布也行。”程晃玉侧头看了看洗手池，“那件已经洗不出来了，放弃吧。”
　　“我再搓搓补救一下，没准还能穿……”
　　周是的话越来越小声，越来越底气不足，最后在程晃玉的注视下小声开口：“那我丢掉吧。”
　　“你最好是。”

　　程晃玉抱着手臂翻了个白眼。十六岁的周是怪勤俭持家的，没准她走了他还能把衣服从垃圾桶里捡起来，揉巴揉巴再穿在身上。

　　周是这次很听话地把衣服捞了出来，并且十分认真地遵循七步洗手法洗了手。做完这一切，跟小学生似的直挺挺站在她面前，开口：“那我送你？”
　　“你送我到门口就行了。”程晃玉说。

　　两人下楼的时候一路无言。

　　程晃玉本来想叮嘱他照顾好盛明，第二天等他酒醒了就把人送回去，张了张嘴，觉得自己现在还是别多管闲事的好，索性没开口。周是也很安静地跟在她后面，像保镖似的。程晃玉注意到他身上穿的那件t恤，看上去不是什么好货，挺劣质的，左胸口一小排英文字母low的程度跟abibas有得一拼，估计就是他十九块九包邮买的另一件，刚没想起来扔。
　　但这件衣服穿在周是的身上，看着他低眉顺眼的模样，她心里忽然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

　　这些特质和三十岁的、凌厉的周是不同，多了几分柔和、顺从和自我保护，也让他们之间生出一道无形的梗阻，像一道摇摇欲坠的桥，横亘在两个人中间，面临的是坍塌的危险。
　　这座桥是心理年龄的鸿沟，是难以逾越的情感，也是她和周是这段关系不知道何去何从的死路。

　　在她还没有理清楚这段关系应该怎么走的时候，周是已经给了一个朴实无华的答案。他宁愿他们之间是施恩和报恩——虽然这么说，好像有点不妥当，但是这样最纯粹的给予和奉还的关系，反倒让他们现在的处境变得舒适。

　　问题就在于怎么还。
　　还有他以后怎么办的问题。

　　程晃玉抿唇，不自在地找话题：“最近有好好吃药吗？”
　　“嗯，在吃。”周是点头。

　　陈奂之前给她推荐的那个医生，她在微信上面也问过，医生的诊断和南江这边大差不差。主要是这也不是什么疑难杂症，还是纯纯天灾人祸，能不能记起来全凭运气，不靠大夫。
　　问了几句之后，大概从医生那里得知这要看患者个体差异，从医学上来讲是说不准的，程晃玉也就没再费心思问。

　　过了一个月，周是还是什么都没记起来，让她觉得有点希望渺茫了。

　　安静了一下，她询问周是：“你打算怎么办？”
　　“嗯？”周是一愣。
　　“我问你以后打算怎么办。”程晃玉站在玄关处，抬眼看他。

　　昏黄灯光下，周是也紧紧地盯着她，睫毛浓密，在眼下投出一片淡淡的阴影。他的头发有些长了，几缕碎发耷拉在额前，平添了几分少年感。
　　脸还是那张脸，平浓眉，桃花眼，认真看着她时似笑非笑，眼神是平顺柔和的，好像在说“怎样都随你”。

　　“先赚钱还你吧。”盯了她一会，他苦笑着说，“我欠你，欠盛明他们都很多。”
　　“怎么赚？”程晃玉回看他，平静地开口，“你告诉我怎么赚呢。”
　　“我现在，嗯……失业了嘛。”周是无奈勾唇，而后侧头，笑了笑，“听盛明说，我现在的私人账户没剩多少钱，公司帐户也被收回了。除了这个房子，和被挂出去的几辆车，应该没剩什么了吧。我想要不然就找一个公司上班，找不到就打临时工，一点点的，总能还得起你，还得起盛明和黎阳。”
　　程晃玉嘴角动了动，终于是没开口。

　　她该怎么说？说你现在十六岁还是童工？
　　这件事情从头到尾就很离谱，十六岁的自己背负了三十岁的自己欠的债，是她她也会觉得一头雾水。

　　她是不在意周是要还她什么的，虽然老公能给自己买爱马仕是她的婚姻刚需。
　　但是她和周是现在应该也没什么婚姻前景了。

　　周是真正应该还的，反倒是盛明，是黎阳。该说不说，他们为了周是不能说倾家荡产，至少短期内生活质量直线下降，过不得什么像以前一样挥金如土的好日子。
　　如果放周是去打零工，他打个十年连项目的零头都还不起。

　　十六岁的小屁孩想法还真简单纯粹啊。

　　程晃玉叹了口气，看他：“你再好好想想吧。”

　　-

　　一连好几天，南江气候又回到潮湿闷热，据说这是早秋的前兆。程晃玉这几天身上犯懒，作息颠倒，每天睡到大下午才会醒。每个夏天她都是这样度过，全球哪里的气候都不怎么样，所以干脆在家避暑休养生息，不健康地吹吹空调吃吃冰淇淋，过了暑假她再错峰出去旅居。

　　作息颠倒到叶云朵等好友发来的消息她也是要回不回，直到叶云朵拎着奶茶上门来找，程晃玉才懒洋洋地踢踏着拖鞋起床。

　　叶云朵刚下班，洗了个手，风风火火地冲进她卧室躺下了：“累死我了加了三天班，我先睡会。”
　　程晃玉站在床边无语：“大姐你没洗澡就躺我床啊，我有洁癖。”
　　“我这不是脱了外套才躺下的吗，你不缺钱的全职大小姐让让我们打工人怎么了。”叶云朵眼一闭，安详躺下了，“你没吃饭吧，我带饭和奶茶给你了，在桌上。”
　　程晃玉：“……”

　　和多年好友在一个城市就是这样，自己的作息她了然于心。叶云朵之前说她睡觉就是在跟人玩失联，甚至身边的人已经习惯她如此能睡，习以为常了，哪天尸体臭了都不会被别人发现。

　　叶云朵也没真睡着，窝在她被子里玩起了手机，边刷抖音边嗅了嗅她的被子：“你换香水了？”
　　程晃玉习惯给身边一切物品都喷香水，腌入味是基本要求，不过她没想到叶云朵鼻子这么灵的：“嗯啊。”她挑了挑眉说，“上一瓶coco用完了，随手拿了瓶新的，好像味道不一样吧，我之前没用过。”
　　“有一种成熟女人开着Pagani去校门口接纯情男高的美丽气质坏女人味。”叶云朵锐评。

　　程晃玉把外卖拎过来拆，发现她给自己带的是酸辣捞汁小海鲜和校门口的馄饨，还有一杯加冰布蕾脆脆奶芙。
　　边拆外卖盒边回叶云朵的话：“不懂我们香奈儿别乱说哈！我们香奈儿是气质女人香，气质女人是不会跟小男孩谈恋爱的。”
　　叶云朵：“你那婚姻前景渺茫的小老公现在不也年方十六么。——我说心理年龄。”

　　程晃玉蹙眉：“不说他了行不行？”
　　周是的事够她闹心了。

　　“行行，不说。”叶云朵翻了个身，喟叹道，“你们全职女真是幸福，一觉睡到大下午，你这人生什么时候让我体验一下。”
　　“我也可以养你啊。”程晃玉抿了口布蕾脆脆奶芙，“我说让你躺平吧，你自己非不干，现在回高中教小屁孩多累。”
　　刚那一口好像没有喝到脆啵啵，程晃玉摇了摇杯子，继续抿了一口。
　　顺带补充：“而且你还教高三。”

　　是的，叶云朵，现在是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
　　并且工作单位就是自己曾经的高中，南江一高。

　　程晃玉和叶云朵初高中都是一个班的，初中时在南江初中，俩人没什么交集，到了封闭式管理的南江一高成了难姐难妹。但叶云朵学习不错，属于自觉型选手，高考以全省文科第16名的成绩去了京城师范大学最好的专业。
　　而程晃玉是被家里塞进南江一高的关系户，每天在南江一高读书痛苦得受尽折磨，只要看见课本她就想睡觉。
　　但是作为关系户，程晃玉很有作为关系户的自觉，在学校不惹事不闹事，安静做一个美丽花瓶小透明。如果不是初中同学叶云朵经常在小测给自己打小抄，她真会被南江一高扒走一层皮。

　　程晃玉和自己的高中羁绊不深，十分平淡并且有点痛苦地度过了三年。还好她最后运气好上了大学，如果上个什么大专家里人估计还要把她送去回炉重造。

　　想到高中这三年程晃玉就有点ptsd，毕竟她除了校门口的馄饨和南江一高那片山里郊区的晚霞也没什么好留恋的。

　　叶云朵显然不能共情好姐妹的想法：“高三咋啦，高三除了加班累点也没啥了呀！这不高二又快升高三了，教研室和年级组这两天老开会，给我累够呛。不过么教书育人是良心活，总得对小孩的未来负责吧……”
　　程晃玉挑眉：“我是负责不了一点，我这人很利己的。”
　　“那倒也不是。”叶云朵从床上翻身起来，认真地开口，“你这人嘴硬，其实挺心软的。”
　　程晃玉：“怎么说？”
　　“嗯……”

　　叶云朵认真思索了一下，然后开口：“是我的话我就不会给脑瘫未婚夫请八万块钱的护工。”

　　程晃玉眼皮一跳。
　　脑瘫？
　　那是脑震荡啊！

　　“什么脑瘫。”程晃玉翻白眼，“你才脑瘫啊，人家那是脑震荡。”
　　“sorry。”叶云朵说，“八万护工说请就请，三万住院费说付就付，小姐姐你超爱的。”
　　程晃玉笑了起来：“别把我想得太圣母哈！我只是在给下辈子积德。”
　　“女菩萨。”叶云朵双手合十，“那你什么时候超度一下你逝去的婚姻？”
　　程晃玉：“呵呵。”

　　程晃玉放下筷子，冷笑：“本小姐已斩断情丝，勿扰。”
　　“你的话语很冰冷，你的行为还爱他。”叶云朵躺回被窝里，平静地道，“没关系的，我看周是短期内也记不起来什么。反正以后又不结婚，他这张脸摆那也是浪费，你要不就当他是男高谈着玩玩得了。”
　　“那不行，我没办法跟未成年谈恋爱。”程晃玉一本正经地道，“而且前两天我俩促膝长谈了一下，已经达成了一种十分平衡的友好关系，我俩已经到一种互不干涉的境界了。”
　　叶云朵：“呃？什么关系？”她狐疑地开口，“艾斯爱慕关系？互不干涉是你作为主人交代给他的任务？你这脸跟现在的他还真挺适合搞4i的。”
　　“……”

　　程晃玉：“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