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荆》银河众生

2、第 2 章

　　趁着天黑，南嘉一路疾行，同时打量着两旁的建筑。
　　突然，南嘉看到了一间聚宝阁，这是岐山派所属的一家拍卖灵宝的店。
　　聚宝阁象征着岐山派，无人不知，同时这也是为什么岐山派在民间影响巨大的原因。
　　在修仙界，传统的五大宗门为什么可以稳居修仙宗门前列，当然是因为传承千年，有着丰厚的底蕴，所以这些宗门更在意纯粹的修炼，要求脱离凡间的俗世，这才称的上传统的修仙，所以即使不需要依靠金钱、地位这些身外之物来获取名声，也依旧让所有修仙子弟趋之若鹜。
　　但是没有底蕴的宗门怎么办，所以除了五大宗门之外，就出现像岐山派这类依靠百姓甚至是依靠皇室富商所建立起来的宗门。
　　这些宗门在民间开设像聚宝阁这样的仙家店铺，拍卖出售灵宝和丹药，获取钱财和名声，甚至接受私人雇佣，为达官贵族们卖命。
　　于是岐山派虽然才建立短短几十年，但它背靠东林国皇室，甚至岐山派的宗主赵钰都被封为国师。
　　这使得东林国无人不知岐山派，在东林国境内，比起底蕴深厚的五大宗门，岐山派更得修仙子弟的簇拥，而岐山派所属的仙家店铺聚宝阁开遍了东林国境内，比起皇商还尊贵几分。
　　说实话，以南嘉现在的情况不宜对上聚宝阁，可是南嘉也清楚，如果镇上出现了聚宝阁，那么就不可能再有其他的可以卖灵药的地方了，正是这所谓的仙家店铺，凌驾于这些普通百姓之上，让南嘉觉得可笑至极。
　　南嘉站在门口阴影处，犹豫不决，还不待她作出决定，聚宝阁的门口突然扔出了一个浑身是血、衣衫破烂的年轻人，数十个只是锻体期的男人站在台阶之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倒在地上不断痛苦叫喊的男子，恶狠狠的说：“敢来聚宝阁闹事，你不要命了，快滚！”说完还吐了一滩口水在倒地的年轻男子身上，接着一群人转身离去。
　　路旁三三两两的行人聚集在一起，低声谈论着，那些可怜夹杂着同情的话语，传到了南嘉的耳朵里。
　　“不知道又是哪里来的可怜小伙子，哎，造孽呀！”
　　“这聚宝阁也太欺负人了，光这个月就好几个了吧，听说百叶巷那个炼药的李老头，聚宝阁说他拿劣质丹药来交换给打了一顿，回去不久就死了。”
　　“真是仗着岐山派无法无天！”
　　“快别说了，你不要命了吗？”
　　南嘉听着这些话，怒气冲上了眉头，以前的南嘉厌恶极了聚宝阁的做派，而赵钰却告诉她，不是岐山派，也会有别的门派。
　　赵钰试图让她懂得人性的丑恶，从某种意义而言，南嘉并不否认赵钰对岐山派的付出，甚至赵钰本身算的上一个宽厚、仁慈的合格掌门，但南嘉却并不苟同于他的理念。
　　无数次南嘉曾和他争论，依靠这些只能建立起一个宗门，但永远修不了真正的仙，这只会放大人的欲望，会让他们将武力凌驾于普通人的生命之上来获得快感。
　　南嘉早已忘记了赵钰的回答，但也许就是那一刻，南嘉第一次对这个心目中崇拜的师父产生了怀疑。
　　南嘉是赵钰捡回来的，在此之前，南嘉是一个流离失所的孤儿。
　　那时的东林国远不如今天强大，而与它接壤的西州国的国王则雄心壮志，试图一举攻下东林国，战争持续了很久很久，而南嘉就是生活在东林国与西州国交接的地方。
　　南嘉不知道在战争中生活了多久，只是那时候每天南嘉都看着身边的人死去，开始是父亲，接着是母亲和哥哥，然后是邻居阿娘、不知名的阿叔、笑起来很好看的小哥哥、唯一的土豆让给她的漂亮姐姐，而每个人都告诉南嘉，你要活下去！
　　所以南嘉开始拼命的努力活下去，每天辗转于战争之间，和野狗抢食粮，也是那时候，南嘉从面对死人肉的呕吐反胃，到了面不改色的咀嚼，而这时南嘉才八岁。
　　最后的东林国节节败退，退守到了最后的屏障禹城，如果西州国攻下禹城，就意味着东林国将不复存在了。
　　也是这时候，转机出现了，赵钰带领着还是一个小宗门的岐山派，奔赴禹城战场，而在此之前，从未有过仙家门派投入到普通战争中。
　　赵钰本人更是深入敌营，一剑斩下了西州国国王的头颅，使得西州军队溃不成军，只得撤退。
　　东林国守住了，在西州大军撤退的那一天，赵钰一身白衣，意气风发立于城墙之上，阳光从他身后升起，照映着他的身影以及他背后的断壁残垣，站在城楼下难民堆里的南嘉第一次有了神的具象化。
　　她恍若听到神一字一句的说：“诸位，我们迎来了新的朝霞。”
　　百姓们狂热地欢呼，争相挤着上前跪拜神明，强烈的挤压感让怔愣的南嘉回过神来，但瘦小的南嘉却抵不过拥挤的人潮，直接被挤的摔倒一旁，眼看着她的头就要倒在一旁的断刃上。
　　赵钰飘飘的飞下城墙，一把将瘦小的南嘉抱在怀中，那一刻，南嘉觉得全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她离她的神明好近，近到能闻到他身上一股清雅的竹香，南嘉第一次无措于她的肮脏和狼狈，但此时的她根本无法思考，只是呆呆地望着赵钰。
　　她听见他问“你的家人呢？”看着她呆呆的样子，他不禁笑了笑，开口又问了一遍。
　　她当时只觉得他的笑容真好看呀！良久脸通红的才反应过来回答了他。
　　听了她的回答，他的眼里充满了怜悯和同情，然后南嘉听到了她这八年以来最动听的话，“你愿意跟我走吗？去我的门派修炼。”“就是修炼的跟你那样把剑在空中飞来飞去吗？”小南嘉问道。
　　赵钰笑着点了点头，“那我愿意！”南嘉激动地回答道。
　　“我一定要好好修炼，以后也能像您一样有能力救像我这样的人。”南嘉心里崇拜的想。
　　“那你有名字吗？”赵钰轻轻将南嘉放在地上，扶着她站稳，问她说。
　　南嘉没说话，说实话，从南嘉记事起，就处于战争中，而名字在战争中毫无意义，所以南嘉的记忆仅限于活下去的一切，那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只会成为逃亡路上的累赘。
　　就像前几天南嘉相熟的大娘死在她的怀中，让她痛不欲生，但今天她似乎已经自觉淡化了大娘的面容，连那份痛苦都变得突兀，这是南嘉在战争中学会的本领。
　　赵钰望着眼前小女孩不符合年龄的神情，愣了一下，接着是更温和的开口说道：“那就不如我给你取个名字吧！南风折摇，嘉树有期，不如就叫南嘉吧！”
　　“南嘉”，小南嘉心里默念到，第一次就毫无道理的喜欢上了这个名字。
　　对赵钰的崇拜一直延续在南嘉的身上，进了宗门，南嘉永远是修炼最刻苦的那一个，她的天赋也不断的凸显出来。
　　终于在她十岁那年，是仅修炼两年就突破到炼气期的弟子，也在那一年，南嘉正式被赵钰收为亲传弟子，扶曦剑便是那一年的生辰贺礼。
　　所以，赵钰从某种意义而言，是南嘉关于修仙世界的最初定义：惩凶除恶，伸张正义，救人民于水火。
　　可是现在的赵钰只让南嘉觉得陌生，这让南嘉一时恍惚当初执剑的意义。
　　后来每次和赵钰的争论不欢而散，但也许只是南嘉单方面的，因为每次赵钰总是用无奈和包容的神情望向南嘉，仿佛南嘉所执着的东西不值一提。
　　南嘉的修炼变得阻塞，她忽然一时之间不明白手中剑的意义，所以南嘉想下山看看，去重新寻找心中之道，那一年南嘉十四岁。
　　四年的寻找，让南嘉看到了关于赵钰口中的人性，但南嘉却并不觉得可恨，反而让南嘉觉得一个活生生的人是什么样的。
　　她见过富甲一方的财主贪得无厌，大肆敛财，但在府中他是一个有孝心、侍奉母亲好儿子、和妻子琴瑟和鸣的好丈夫、是个疼爱儿子的好父亲。
　　南嘉出手教训了他，但却知道了他年轻时是个满腹才气的举子，被人打压屡试不中，父亲也因为家中无钱只是一点风寒就活活病死在寒冬，后来更是被一个官员以偷窃罪关入牢房，而那一年官员的草包儿子却中了进士，最后依靠他的母亲为大户人家的小妾，才把他救了出来。
　　而后他奋发自强，靠自己的能力接手了继父的生意，并发展壮大，他极力敛财不过是不想让家人再过苦日子，而且他从不为难穷苦书生，甚至大修书斋，无偿提供给清贫的读书人。
　　南嘉也见过极好的大善人，散净家财接济穷人，最后因为过于刚直得罪了别人，遭人陷害入狱，而作证的全是当初救济的人。
　　南嘉去救他，见到他时，他整个人受尽刑罚，瘦骨嶙峋，浑身伤口无数，连抬手都费力。
　　他见到南嘉只是笑了笑，却始终不愿意连累她，南嘉难受的问他：“值得吗？”他满身血迹，狼狈不堪，表情郑重的说道：“君子当怀德！”
　　最后他从容赴死，而很多人更是自发的前来为他送别、收尸。
　　后来的南嘉才知道那些作证的人被人以家人威胁，不得不如此，但他死后无数的人为他努力奔走，四处游说，一年后终于为他平反冤屈。
　　而更多的人在他的影响下，以他为榜样，不再对生活麻木，而是有了新的活力生机。
　　正如他自己的生命熄灭了，但他所带来的光却照耀了无数人。
　　南嘉在这四年间见到了无数的人，无论是奸佞小人，还是正人君子，亦或是平常普通人，每个人皆有定数，不是因为她们是修仙之人，就可以肆意左右他人的生命。
　　所以那一刻，南嘉认同了五大宗门所提出的仙凡有别，只有真正脱离俗世的凡尘，以一个局外人的角度去看待众人，才会真正感悟到如何成仙。
　　南嘉甚至还去到了偏远的南域国，那里完全和东林国不同，它崇尚武力和勇士，即使是普通人，也展现出和猛虎决斗的勇气，那是在修仙界完全看不到的景象。
　　这些人所展示的精神，让南嘉深感震撼，也更让南嘉明白了修仙所求的从来都是心中之道，就像普通人也在践行着心中的道。
　　尽管修仙之人所感受的是天地灵气，但这些普通人却能更直观的感受世界，他们所拥有的全都是来自生活和自然的馈赠。
　　所以当南嘉站立在南域国的迦洛伊斯大草原时，看着辽阔无垠的天地，她突然明白了人的渺小和脆弱，即使是修仙之人也一样。
　　而无数人穷其一生的修仙，或是追求长生，或是渴望力量，不过都是探寻天道的过程。
　　远方的夕阳渐渐落下帷幕，最后一缕光辉撒在南嘉的脸上
　　南嘉明白了，真正属于她的道。
　　这一天，十八岁的南嘉正式突破到了神游境，真正的踏入了修仙的行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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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明确一下这个世界的国家，总共有四个，北方北鸢国，南方南域国，西方西州国，东方东林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