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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寂寞的烟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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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慢慢回暖，彻夜下着的大雪也逐渐消停。
结冰的轨道和被鹅毛大雪覆盖着的列车在众人的不懈努力下开始出现松动的迹象，即将恢复运营，大家都心潮澎湃起来。
前不久忽然出现的雪崩现象让所有人都更加心惊胆战，一时间的怪物压境，外加爆炸连绵不绝，更加坚定了大家赶紧离开的决心……种种迹象都表明，这个小镇不再安全了。
一位金色长发小男孩坐在桥边，手里把玩着一串精致的蓝色宝石项链，望着不知是哪儿的雪山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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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小时以前，黑咪叼着这串项链，送回来，然后推着他的背要他赶紧离开。
被推到空旷场地，他刚想多问几句，楚先生怎么没过来，只听实验室传来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如此宏伟的雪山顷刻间化为平地！
而在实验室的人……
阿加特瞬间呆在原地，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但手中那条亮晶晶的蓝色项链却提醒着他，这并不是一场虚妄的梦。
他丝毫不记得自己是以一种怎样的心情离开，只知道自己手脚冰冷僵硬，仿佛是一辆陈旧的拖拉机，被人强行推下了山脚。
接连下了两个月的大雪渐渐平息了，曾经仿佛是被冰雪封存的记忆也有了一些松动的迹象……
——原来，蓝色宝石的触发机制便是天气回暖，雪山融化。
一瞬间，无数关于「屠龙」、关于「语言」、关于「家族使命」的记忆如雪崩一般向阿加特袭来。
他心心念念的记忆碎片终于回来了。
可他宁愿不要这些记忆。
阿加特靠着桥面跪坐着，捧着脸，一颗完整的心静悄悄地碎成了一片一片，有冰凉的液体顺着指缝流淌下，掉落在地上。
待到回过神，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看着远方山巅的积雪，阿加特忽然觉得楚先生也纯净得像雪……回忆着过往点点，四面八方都吹来爱情，然后是一双湿润的眼睛。
此刻，他才终于明白。
原来他们相爱的每一天都是倒数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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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阿加特计划中的最后一环：
待到大雪渐止，铁路重新恢复运营，他所有关于安德斯小镇的记忆，除了和本次任务相关的部分，将全部清除；从前储存在记忆宝石的记忆也会同步恢复。
就像是一台高速运转的电脑，自动将「无用信息」倾倒入垃圾箱，再将「有用信息」重新恢复，然后重新加载开机。
而此时，阿加特就处于重新开机的状态，半懵半醒。
“等你的家人？”
桥洞里的流浪汉看着这小孩很久了，忍不住问道。
“家人？”阿加特对这个称呼有些陌生，但仔细想了想，点点头，“对，等我的家人。”
“很多人都在战争里走散了啊。”流浪汉忽然很感慨，“但这样其实挺好的，大家便总能怀揣着一种再见面的希望。”
流浪汉仰头看天，喃喃自语道：
“可是，希望到底在哪儿呢？”
阿加特也被问住了，他此时混乱的大脑根本无法处理这样复杂的问题，只好也以同样的角度看着空空的蓝天……他总感觉会有人用力揉揉他的金色长发，笑着问一句“想什么呢你小子！”
周围来来往往都是人，但再也没有他期待的那个人了。
“呜——”
火车总算发出响亮的鸣笛，所有人都为此欢呼，他们终于可以离开这座古怪的小镇了！
“你不离开吗？”
阿加特起身向火车方向走去，却发现那名流浪汉依旧盘腿坐在桥洞底下，翻着早已发黄的老旧报纸。
“我又没有火车票。”
“我有多的两张，可以分你一张票。”
“你的家人不来了吗？”
“他可能赶不上这一班列车了……”
阿加特眼眸低垂，他记不清他在等谁，或许是一个类似家人的存在吧。
但对方并没有如约赶来，车票也不再有必要了。
阿加特从钱夹里拿出多余的两张车票，递给流浪汉。
“谢谢你啊……但我还是算了吧。”流浪汉没想到对方居然真的会把如此珍贵的票送他，但他还是挥挥手拒绝了这个小孩的好意，又指了指自己头顶的地方，“我和我未婚妻约好，战争结束我们就在此相聚。我怕我走了，她就找不到我了。”
阿加特愣住了：“对不起……”
他无意戳人痛处。
“哈哈哈哈。没事儿，我早就过了每天以泪洗面的阶段。”
流浪汉换了个姿势坐下，拿起手边堆叠的一摞报纸，其中有一则新闻配了黑白图片，是一位梳着短发的年轻女记者正在采访着医疗人员。
“这是她，厉害吧？战地记者呢。”
阿加特凑过去看，战地记者这样危险的职业很少有人会去做，而女性更是少之又少，确实令人敬佩。
流浪汉忽然叹口气，双眼真诚地看着阿加特，说：“如果你出去了，又碰巧遇见了她，可以帮我鼓励她一下吗？”
阿加特点点头，他没有理由拒绝这样的请求。
“如果你信任我，我可以帮你把火车票带给你在等的那个人。”流浪汉问，“那个人叫什么？长什么样？”
“他……”
阿加特努力想回忆起他的样貌和名字，但脑子里居然空白一片，所有关于那人的回忆似乎被什么神秘力量擦除得一干二净，他竟是一点也想不起来了，只好说：“应该是一位很温柔的男子。”
“嗯？”
“不过他笑起来傻傻的。”
流浪汉看着阿加特无意识露出的笑颜，泪痕都还没擦干净，但一想到那个人，他又笑得这么开心。
他一定很爱他吧……流浪汉这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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垃圾场四处都堆着残肢和破碎的炸药壳，看得出来这里刚经历过不止一场大战，还伴随着许多炸弹的爆发和其他热兵器的相互碰撞。
这样惨烈的战场，即便两个连队的士兵同时清扫，也不一定能在短时间内完成。
但此时，广袤的土地上看不到任何人或者动物。
小镇所有想要离开的人全部都奔走他乡了，不愿离开的也被强行带着离开。
安德斯小镇彻底变成了一座没有人烟的空城。
“噗嗤噗嗤……”
一只通体灰黑色的机械小狗在被怪物尸体堆满的垃圾场来回跑着，细碎的碰撞声此起彼伏，它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你的尸体碎片怎么这么难找啊……喵。”
“哎呀哎呀！这是什么啊！！快要臭死我了……喵。”
“你真的是笨死了！大笨蛋！你以为自己把自己炸死了，这个世界就会好起来吗？”
“要我说……人类才是毁灭世界的元凶呢！”
“唉，龙也是够冤的。”
“楚宴……你说你是不是这个世界上混得最惨的龙王？哈哈哈哈哈。”
黑咪一边在尸堆里寻找着碎片，嘴里一边絮絮叨叨着：“被所有人抛弃就算了，连尸体都不给你留个完整的。”
“看吧，还是我对你最好，还留下帮你拼尸体……”
“等你醒了，可要给我咬几口解解馋……”
黑咪的嘴比手脚更忙，花了快半天时间，才勉强拼出一只眼睛和一张完整的嘴。
据说，龙王的身体只要能拼出上半个身体，剩下的就能自己长好。
想到这里，又看了看地上残破的、完全看不出人形的尸体，深深叹了口气。
黑咪对自己遥遥看不到尽头的征程，感到一丝绝望。
“别吵了……真的要被吵死了！”
忽然，一声低沉的男音传来。
“啊啊啊啊啊！楚宴……楚宴你醒了！你能听到我讲话？”
“一直都可以啊，我耳朵又没被炸碎。”男人说。
但也差不多要被吵聋了……
楚宴继续说：“我只是一直没有嘴巴，才一直没法讲话。”
黑咪：“可是我也没嘴巴呢，但我还能讲话啊！”
那还是你牛一点……楚宴被找回的一只眼睛用力翻了个白眼。
楚宴清楚地能感知到自己不同部位的身体具体在哪里，指挥着黑咪加快了步伐，感受着自己的身体逐步被拼接起来，血液慢慢开始流动。
艳丽的夕阳下，楚宴觉得自己的尸体也暖暖的。
日落月升，露水结成冰晶，悄悄爬上楚宴的睫毛。从远处看，仿佛是一尊庞大的巨人躺在废墟中，浑身都是碎片和疤痕。
“现在是什么时间啊？”楚宴忽然问。
“马上零点了……看这黑不拉几的天就知道了啊。”黑米用头顶了顶楚宴的脑袋，嫌弃地说，“你脑子不会真的被炸坏掉了吧？”
“这么快就到零点了……”楚宴努力想仰起头看天，但发现自己的脖子只剩下一小撮，只好转动着一对灵活的眼珠，喃喃道，“零点应该放烟花的。”
“拜托……世界都快毁灭了，谁还有心思放烟花啊！有病啊！”
“我没病啊。”
他只是简单地死了好几次，但显然没有什么大病。
楚宴很大度地说：“我请你看烟花。”
话音还未落，一簇簇盛大的烟花从暗夜里升腾，倒映在面色苍白的男人瞳孔里，如同一支寂寞悠长的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