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韦德的心愿（上） ...
-
债务0638号，从出生起便被告知，他的人生归「帕西诺」家族所有。
他是「债务」，他不是人。
自出生以来，他有记忆以来的第一句话便是：
“格希尔家族破产欠债三千两百亿欧元，他们将所有的资产全部抵押给了帕西诺家族，包括格希尔家族所有的子辈。”
「暴力关系」常常被利益既得者改写为「债务关系」，他们通过「要你还债」，去直接地控制你的一生。
0638号并不懂这些具体的暴力手段，他只知道，他人生的意义就是去替家族「还债」，他全身上下每一个器官都归「帕西诺」家族所有，甚至当他想模仿大人吸烟时，都有仆人冷漠地告知：
“你的肺不属于你，请在正确的范围使用你的每一个器官。”
但0638号还是很固执给自己取名叫「韦德」。
为什么物品不能拥有名字呢？
他就是喜欢别人叫他自己取的名字，而不是这串没有意义的数字。
十八岁以前，韦德和其他的小孩在特殊的学校学习「屠龙」知识，这是他的债主给他的唯一使命——成为帕西诺家族屠龙事业中的一枚合格的盾牌或者诱饵。
从龙族的语言到格斗的技巧，韦德都学得非常快，当他通过重重考验，却发现真正的苦难才刚刚开始。
他拿到毕业证的那天，被管家带到一个实验室里，与他一起的还有无数个「债务」小孩，每个人都瑟瑟发抖。他们面前是为了进一步强化他们的身体素质，他们即将被注射龙血，进行改造。
「龙血实验」并不是一个很完备的身体改造实验，样品损坏率极高——但帕西诺家族最不缺的就是各种年轻的样品。
医生会将混有非常少量龙血提取物的针管插入小孩的骨髓，淡金色的液体在身体各个部位游走，仿佛一只巡视自己领地的恶龙。试验品会感觉自己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被吞噬、再生，骨骼和脊髓在燃烧，头盖骨也快要被撑破。
这个过程极为痛苦，大部分的小孩都承受不住；而那些承受住的小孩，也会被迫再进行第二轮、第三轮的实验改造，注射的药物浓度一点点提高，直到他们彻底崩溃。
第一轮实验结束，只剩下不到三成的活着的试验品，他们每个人都像是被千军万马碾过，一瞬间找不到对四肢的控制感，只能被工作人员用担架抬着回到宿舍。
“你还好吗？”
韦德轻轻地问旁边头发如枯草一般发黄的小孩，这是和他一届的优秀毕业生，债务9327号，但韦德给他取名叫「安迪」。
韦德喜欢给一切物品取名。
“嗯……虽然很痛苦，但我能感觉我有变强。”安迪想握紧拳头，脑子却根本无法控制手指挪动，“等我变得足够强，我就会把这些曾经折磨我们的人全部杀掉……把这个邪恶的实验室放火烧掉！我一定要变强……”
“你会的。我相信你！”
安迪是韦德目前认识的人里，除了教练以外，战斗力最强的小孩。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都无可挑剔。
“那你到时候会跟我一起离开吗？”
“嗯……”韦德认真思考，可他是个死脑筋小孩，“我还是想努力赚钱，把家族的欠债还清。”
“那你的家族欠债多少呢？”
“三千两百亿欧元。”
“……”
安迪很想去拍拍韦德的脑袋，不会第一次身体改造，脑子就被改造坏了吧？
“不要痴心妄想了，这笔钱就算你每天都能中百万彩票，也得好几辈子才能还清。说不定这只是帕西诺家族用来掩人耳目的幌子，就算你还清了债务，也不可能获得自由的！”安迪凶狠地说，话语里似乎藏着一只熊熊燃烧的狮子。
“那也得试试才知道啊……”韦德轻轻地说，漆黑的双眸里闪烁着像星星一样明媚的光亮，“我要活着，只有活着，才能知道答案。”
“那好吧，蠢货，祝你成功。如果你需要，你可以把我的钱都拿走。复仇者是不需要金钱这种无用之物的。”
“……真的吗？你的钱都可以给我？”
“我们复仇者都是重诺之人。”尽管我现在一分钱也没有。
韦德眼里的星星更明亮了，如果可以，他甚至想高声起舞。但此时他像个僵尸一样，一动也动不了。
很久以后，安迪才知道，此时韦德眼眸里闪烁的星星，叫做希望。
之后的每一轮实验，生还率一次比一次低，承受不住的年轻身体会像气球一样爆开，火红的鲜血喷洒在隔离玻璃上，仿佛一朵朵盛大绽放的烟火。
第十九次实验时，只剩下安迪和韦德两个小孩。不料，实验当天，安迪却不见了。据说是叛逃后被捉回，然后直接处死了。
韦德甚至没有见到他最后一面。
他有些悲伤，安迪还没有告诉他自己把钱都藏去了哪儿。
“你运气真好啊，你是千分之一的幸运儿。”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声音冰冷，嘴角裂开，但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仿佛是通关游戏之后的NPC，面无表情地送上一句「good game」。
「龙血实验」通常会保留活到最后的试验品，在以往的每一次实验中，安迪的身体素质都表现得更优秀。如果他不在此时叛逃，他极有可能会在最后一次实验中活下来。
这个幸运儿轮不到韦德来做。
支撑安迪活下去的是仇恨，支撑韦德的则是希望。仇恨如恶魔一般吞没掉了安迪，希望则给了信仰者新生。
经过十八次粉身碎骨后又重新长出骨肉的磨砺，韦德的身体就像钢铁被锤炼过千百次一样坚硬，他被告知即将获得一个新身份，去另一个国家执行「屠龙计划」。
会是什么亿万富豪之类的吗，韦德这么希望，或者是什么能挣到钱的小角色也行啊，他真的很想多挣点钱，给自己还债。
“0638号试验品，你的新身份是……S国安德斯小镇的一个乞丐。”
某个普通的冬夜，安德斯小镇的小河旁多了个面如枯槁的小乞丐，他每天都很卖力地祈求着每一个路过的人：“能给我一分钱吗？我好久没吃饭了……”
大多数路过的人都不会多看他一眼，直到某天，一个踩着很高鞋跟的银色长发小女孩路过，她精致的面容像天使一样可爱。
“你是新来的小乞丐吗？也太可怜了吧……今年冬天这么冷。”
“能给我一分钱吗？美丽的小姐……上帝会保佑你一生平安幸福的。”
“我可没有零钱。再说了，只给乞丐一分钱也太掉价了吧！”小女孩叉着腰，随意从钱包里拿出一千块整钞，放到小乞丐脏兮兮的破碗里，又招手让后面的男人过来，“楚教练，你身为安保队队长，救助流浪街头的乞丐应该是义不容辞吧！”
“我可没你有钱呢。”男人看着一脸正气，他认真地说，“授人以渔不如授人以渔，你给他钱，不如给他找个工作，让他能自食其力，再也不用做乞丐。”
小女孩蹲下身，亮亮的大眼睛看着韦德：“小乞丐，你想工作吗？”
“我……我想赚钱！”韦德发自肺腑地说，声音甚至有些颤抖，“请问，我真的可以得到一份能养活自己的工作吗？”
“我会努力帮你找的。”男人拍拍他的肩，并不嫌弃他脏兮兮的衣服。
韦德呆呆地看着面前的男人，这就是他此行的唯一目标——「龙王楚宴」，据说是一位罪孽深重，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恶龙。
但现在，恶龙要帮他找工作，让他能自己养活自己。
其实韦德悄悄观察楚宴了很长一段时间，每当他想要稍微靠近，就会被一股奇异的推力移开。他想尾随楚宴，找到他的住所，但每次都会失败。仿佛有一股看不见的屏障将他的房子隔离，
楚宴一旦踏入那片雪山，无数顶天立地的松树便将他和人类世界隔离开来。
直到现在，韦德还对楚宴几乎一无所知，只知道他的人类身份是警察，住在雪山尽头的某个木屋里。
待到两人走远，韦德还楞楞地呆在原地。从他出生起便被灌输「龙的存在就是罪恶的源头」，他不需要学习甄别「龙」的好与坏，善与恶——只要是「龙」，一律斩杀。
这次韦德被分配的任务便是，彻查这名叫做「楚宴」的男子，找到他的住所，尽可能搜集关于他的一切有用或者无用的线索。他还被分配到一只威力巨大的炸弹，是专门针对「屠龙」研制，据说可以摧毁龙化的骨骼与筋脉。
他想，大概这就是他用来对付「龙王」的秘密武器了。
但此时，当他对上「龙」的双眼，忽然觉得自己全部的知识架构在一瞬间轰然崩塌，所有他所知道的关于「龙」的知识，从地基处开始破碎。
如果……龙不全是坏龙呢？
安迪木讷地自语，但没有出声：
“老天爷……我真的要杀了你吗……”
之后，楚宴居然真的帮他找了份在酒吧做清理的工作。
酒吧老板很热情，看上去和楚宴关系很好。清理工虽然要做的事很繁杂，但也很好摸鱼，无聊时还能看看美女杂志。
老板甚至给他提供了狭窄但温馨的住所，一切看上去都美好到不可思议。
楚宴是酒吧的常客，但并不酗酒，他每次都点固定的威士忌，大口大口地喝，坐在吧台上和认识或者不认识的人聊天，酒喝完便离开。
小镇上几乎所有人都很喜欢楚队长，被热烈的人群环绕着，欢声笑语一片。
但安迪透过一层层的人群看向楚宴，总觉得，这个男人孤独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死去。
作者有话说第12章 韦德的心愿（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