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馆》煮月酿酒的山鬼

9、第 9 章

　　到了天帝生辰的那一日，虞商跟安琅、窈兮三人来到举办宴会的瑶池仙宫，刚一进去虞商就被一仙子拦住，说天帝特地为她安排了座位。

　　等虞商跟着小仙娥来到位于高台上位右侧下首首座的时候，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便问道，“仙子是否是记错了，此处貌似不是百花仙子的座位。”

　　小仙娥说，“天帝说，这个位置非德高望重者不可落座，仙子当得起，安心坐下便是。”说完便离开了。

　　虞商看了看座位又看了一眼她对面的一身华服的太微将军逐风和他下首的蘼修，和蘼修下首的大司命，然后又看了眼自己的下首，一个白发白须仙风道骨，满面慈祥和煦的老头，药师府的太妙道君！

　　太妙看见虞商，笑呵呵道，“虞商仙子，经年不见，别来无恙啊！”

　　“许久不见，道君一切如旧！”虞商道。

　　太妙显示笑了两声，然后说，“这旧不旧的不好说，仙子应当有体会才是，虽然山还是那座山，可庙却不是当初那座庙咯！”

　　虞商坐下，给自己斟了杯酒，拿起转身对太妙，道，“说那些做什么，久别相逢乃是乐事，我敬道君一杯，请！”

　　“仙子请！”

　　丝竹天乐飘飘渺渺，余音绕梁不绝，再加上灵枝台的仙子舞姿美妙，虞商正看得入神，就听传令官的一声，“天帝天后到！”

　　一群身影浩浩汤汤进了宫殿，以天帝天后为首，司横跟在后面，等看清司横身旁身影后，虞商怔了一下。

　　那正是鲛人族的族长，珈清。

　　也是有三界第一美人之称，司横未来的妻子。

　　虞商曾听弥渊说过，在珈清还是勇猛善战的南海鲛人族公主的时候，道凌还是华清将军身边的一个副将，只因华清将军心念镇魔渊，怕再次重蹈覆辙四十万年之前的惨况，拒绝了天帝之位，一直留在镇魔渊外。而道凌也因在四十万年前的大战中立下了赫赫战功，才被华清将军推上了天帝之位。

　　只是后来鲛人族族人死伤严重，逐渐式微。

　　“那就是珈清族长？太子殿下未过门的妻子？”

　　“果然，三界第一美人果然名不虚传啊！”

　　“看到没有，人家珈清族长才是太子殿下正经的未婚妻，不像有的人都吃闭门羹了还硬是在墙上凿个洞，想到里面抢冷饭！”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珈清族长，不愧是三界第一美人！”

　　“前几日我见了百花仙子还在想，再貌美也不过如此了，如今再看珈清族长果然是天外有天啊！”

　　“不过话说回来，那百花仙子，不过是执掌琼英宫的仙子，为什么坐到那个位子？”

　　“还能为什么？当然是人家在人界普渡众生一回来觉得咱们在其位不谋其政尸位素餐，觉得咱们碍眼呗！”

　　“我还以为凭的是太子殿下的前任未婚妻呢！”

　　“你们不要胡说，我听说百花仙子被贬之前曾经是水行司的正补阙，也是相当厉害呢！”

　　……

　　这些话虽然都是交头探耳的小声言论，但虞商却一个都未落的都听了进去。

　　怪不得之前道凌因神仙懈怠修行一事而忧心不已，这要换了她，她怕是能烦死！

　　虞商不经意间看了眼太妙，太妙见状立刻敬了虞商一杯酒。

　　显然，这老头什么都听见了！

　　太妙笑呵呵道，“仙子乃是修为化境之人，又见多识广，经历深厚，何必与那些小仙斤斤计较，来喝酒，喝酒！”

　　生气倒是不至于生气，只是不管是谁面对一堆长舌头也不会高兴的起来！

　　“虞商。”

　　听到天后唤自己的名字，虞商起身行礼，道，“天后”。

　　“你在人界游历多年，我本想召你回来，却不想如今你又成了人界的驻守神将，不过幸好只是暂代，等选出了合适的仙家来，你便回来吧！”

　　随后道凌也说道，“天后说的没错，现下暂代神将一职走不开，等定下可以接替你的仙家，你就回来，你可是本君的左膀右臂啊！”

　　“承蒙天帝、天后挂怀青睐，小仙感激不尽。”说着端起酒杯，“今日是天帝寿辰，愿天帝寿如天地久，势同日月昌！”说完就着杯中酒一饮而尽。

　　“好！”道凌举杯同样一饮而尽。

　　就虞商刚刚落座，就听到高台上首的珈清开口道，

　　“说起来，我还要感谢百花仙子，我族内那几个不成器的族人，来到三十二重天后懈怠了修为，还累的仙子亲自出手惩治。经此一番，也好让他们长个记性！”珈清顿了顿，温言继续道，“还有一事，近来我与司横婚期将至，到成婚之时，仙子可记得要来喝一杯喜酒！”

　　虞商颔首道，“这是自然！”

　　献贺礼时，旁的仙家要么是如同孩童头颅一般大小的东海夜明珠，要么是拂境的神山灵玉雕制的酒盏，还有嵌了天材地宝的玉如意，合了天时地利气运炼制了数万年才得一柄的宝剑等等，总之一句话，但凡在座前来贺寿的仙家，拿出来的不是奇珍便是异宝。

　　唯独她与太妙献礼的时候，一人一个小盒子，太妙的好歹是精雕细琢镶宝嵌银的，而虞商的则是朴实无华什么装饰都没有的木盒，有人问她献的是什么贺礼，虞商道，“此丹名为百凝丹，对于修为颇有助益，所以特此练来送予天帝！”

　　虞商刚解释完，就听到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嗤笑，抬眼看去，发现竟是大司命斜后方的一个虞商不认识的仙君，面上神色十分不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宝物，只不过是区区助益修炼的丹药，天帝如此器重仙子，而仙子却仅仅拿此等丹药作为贺礼，仙子不觉得不妥么？”

　　大殿上的众仙家纷纷露出各异神色，有看热闹的，有不屑的，也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也有无奈叹息的，甚至还有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但总的来说还是前两者居多，道凌眉头皱了皱，但最终也没有说什么。

　　虞商浅酌了一口酒，不急不缓道，“百凝丹乃是我琼英宫至宝，虽然只是‘区区此等丹药’，却也不是什么人都能享用的起的，最起码也要修行过十万年以上，差一年都不行，否则必会爆体而亡！

　　当然门槛高，也意味着其作用具体益处……”说到这虞商上下打量了那仙君一眼，然后略带歉意的遗憾道，“罢了，仙君的修为着实有些低，等什么时候仙君可以服用了，我自会把百凝丹的益处详细告知！”

　　那仙君听的脸上一会儿红一会儿绿，显然是觉得难看至极。然后又有人说话，虞商瞥了那人一眼，是个不认识的。

　　“小仙来三十二重天来得晚，方才听几位仙寮说百花仙子之前是在水行司，更是水行司正补阙，那为何又从水行司到了琼英宫？”

　　为何？

　　能从水行司到琼英宫，谁都知道是被贬过去的。

　　能当场问这句话，分明就是要给虞商难看，虽然虞商不在乎，但该有的颜面还是不得不维护一下。

　　说话的那个人见虞商不回答，以为是抓住了她的把柄，只是他没瞧见坐在他前面和虞商面对面的那几个神仙的面色却肉眼可的僵硬起来，大殿上原本还算的上热闹的场面凝滞了一半，只剩丝竹之音空响。

　　而就在此时，一个玉润温雅的声音开口道，“不管水行司也好琼英宫也罢，那都是非上仙品阶、修为资历深厚者不能担任，而这位仙君……貌似都未达到。”说着窈兮便明知故问道，“你是哪个殿的，跟着哪位仙君过来的？”

　　一旁的安琅突然哎呀了一声直接打断窈兮的话，抢先一步说道，“你看！之前我说让你常出去逛逛，你偏不听就喜欢缩在宫内，

　　就是上次我和你说的那次，我去天机府查阅书册的时候，曾数次碰到过这位……罗暮仙君，人家当时可是把我好一顿数落，说我不过是一介司掌花木的仙子而已，又何必大费周章的修练，就算修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修出个子丑寅卯。

　　还说琼英宫也不过一群被贬谪的或者没用的仙家凑成的乌合之众而已，只要我安安分分的，等不知哪日哪位仙君要来琼英宫挑选伴侣，我这样姿色的必定是头一个选上，罗暮仙君我说的可对？”

　　此时罗暮根本没想到安琅竟会在这大庭广众下，把那日的情形毫不在意的全都说出来，虽然这样的事许多仙君都做过，有些事就算碰见了大家也都心照不宣当作没看见，但是心照不宣做过跟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是两码事！

　　他此刻面色涨得通红，站起来指着安琅直跳脚，吼道，“你不要血口喷人！”

　　安琅叹了口气，道，“罗暮仙君啊，事实就是事实，我知道你先难堪，可是你做过的事就是做过，它可不会因为你的嗓门大而变得没有，要知道覆水难收啊！

　　而且我老实告诉你，当时我老大……咳，百花仙子有个宝镜，曰回光返照，你应该听说过……没听过也没关系，你不知道我告诉你，这回光返照能记下所照到的一切事物，就算照不到只听见了声音也能记下来，要不我放出来大家听一听？”

　　罗暮顿时瞪大了眼睛，他从来没听过什么回光返照的镜子，觉得安琅是在匡他，但心里又怕，怕真有这什么镜子，把他当日的言行举止公之于众，想反驳又害怕的神色在他脸上来回不断的交替，再加上内心的不服气，一时气得脸红脖子粗！

　　就在这时候，大司命若无先是严声呵斥了一声罗幕，然后站起来对安琅举起酒杯，道，“本君管束不严，罗暮言语无礼冲撞仙子，本君替他向仙子致歉！”

　　言毕，安琅立即露出一副诚惶诚恐的神色，道，

　　“司命可莫要出此言论，若是罗暮仙君的过失皆有司命来承担，那那些李暮张暮王暮的那些更不堪入耳的言辞，司命岂不是要说的口干舌燥，更何况司命并无不妥之处，若是出言致歉岂非让众人觉得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此罪过小仙万万担当不起！”

　　此言一出，大殿里顿时鸦雀无声！

　　就连演奏仙乐的乐师都停了下来，几乎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落在虞商身上，而她却但笑不语，仿佛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举起酒杯转身对太妙，道，“道君，请！”

　　“牡丹仙子是疯了吗？”

　　“是啊，就算百花仙子修为高深又得天帝信任，可她怎么敢如此放肆！”

　　“小声些，莫要多说，这与我们无关！”

　　……

　　半晌后。

　　“罗暮，向安琅仙子道歉！”若无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是。”罗暮慢腾腾地站起身，虽不情愿但还是深深执了一欠礼道，“小仙出言无状，冒犯了仙子，还望仙子原谅。”

　　而安琅十分大度的挥挥手，“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一向宽容，以己度人，仙君既有诚意，本仙子自会谅解！”

　　虞商放下手中地酒杯，温声道，“其实此事原也不能全怪罗暮仙君，安琅也是，既知罗暮仙君行为不妥哪怕无礼也该及时制止才对，琼英宫满箱满院的毒药，想来是足够阻止罗暮仙君失礼，你以后可千万别在这样的场合再说那些不雅之事，难免失了礼数！”

　　安琅李珂欢乐的答了一声，“是！”

　　虞商不着声色扫了一圈大殿在座的所有仙家，垂下了双眸没再说话。

　　一时许多仙家都不禁疑惑，交头接耳的问这百花仙子到底是什么来头，在天帝的寿辰宴上明目张胆的警告同僚，还有之前白玉和几位鲛人族族人的事，这百花仙子可是实打实的先斩后奏，天帝竟然连斥责都没有！

　　只是他们的疑惑整个三十二重天也没几个人能给他们解答，能回答的他们不敢问，敢问的回答不了。

　　“你们可还要继续？”

　　道凌温和不在的声音从高台上传来，在极为宽敞庄严的大殿回荡一圈又一圈，辩不出喜怒，仿佛天外传音，“不如本君把这圣宴下半场空出来交由尔等如何？”

　　闻言，众仙纷纷起身，齐道，“臣不敢，天帝赎罪！”

　　“行了，都坐下吧！”道凌揉了揉眉心，“继续奏乐！”

　　飘渺的仙音重新响起，慢慢的席间觥筹交错、把酒言欢之声也越来越密集，仿佛宴席场面又回到了刚开宴时的和乐。

　　此次寿宴，参加的仙家都是在三十二重天叫得上名号的，除了高台上的天帝一家，其余的仙家臣子分别左三列右三列，每列足足有三十张桌凳，近两百位仙家。

　　可是貌似是少了个人。

　　“仙子在找谁？”太妙看虞商在大殿中不断顾盼，问道。

　　“怎么不见青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