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馆》煮月酿酒的山鬼

17、第 17 章

　　“客人，您是堂食还是雅座？”王虎向一个踏进店内，浑身上下“闪着光”的客人招呼道。

　　只是此光非彼光。

　　绀青色长袍，胭脂红的腰带嵌着白玉，还坠着一个金色绣着白鹤祥云的香囊。长发微卷，就像波浪水纹一般，半梳，其
　　余的头发垂在身后。

　　这身装扮跟蘼修很像，但是蘼修给人的感觉清冷又矜贵，而这人则像是一颗被打磨的无比精致且顶顶上乘的红宝石，耀眼夺目。

　　“自是雅座！”

　　王虎把人带到二楼，人都看不见了，大堂内的食客的目光还紧紧地锁定着那男子消失在视野前站立的走廊上！

　　虞商见怪不怪的叹了口气：美色，果然永远是最吸引人的！

　　“这是怎么了？”苏衿端着菜肴过来，见大堂内正发着怔的食客疑惑问道。

　　水莫晴一边低头算账，一边说道，“方才有个人长得扎眼了些，瞧着稀罕！”

　　苏衿哦了一声没再说什么，继续在大堂传菜，王虎也从二楼下来，直奔柜台说，“刚刚那个人说他是负责考校的官，前两天有几个参加考校的法师住在此处，他想要见一下。”

　　虞商疑惑道，“他怎么知道我们住这里？”，说完，水莫晴奇怪的看着她，“东家你忘了，我们登记过住处，不过找我们做什么，要想通知我们过没过知会一声不就行了，还挨个询问？”

　　王虎摊了摊手，说，“这谁知道！”

　　虞商记起当时出来的时候，门口那几个人一副见了鬼的神情！或许是觉得她们三个出来的太早，惹了人瞩目，要验一下真假也说不定，“我去看一下。”

　　来到二楼找到王虎说的那间雅间，敲了敲门，屋内声音扬起，“进来！”

　　推门进去，那人正在斟酒，头都没抬，道，“这位娘子找我可有事？”

　　方才在大堂的时候离得远还好，如今离得近了才看清，这哪里是惹眼是扎眼才对！

　　福生无量天尊！

　　真是罪过！

　　虞商行了礼说道，“在下虞商，前两日跟随师父参加过考校，方才听伙计说您找我们，不知所谓何事。”

　　那人听后放下酒壶看过来，似笑非笑的，似是在打量她，过了片刻后，才说，“听底下人说有几位法师格外厉害，便想着来拜访一下，小师傅，请坐！”

　　说着倒了杯酒方到对面的座位上。

　　“在下姓江，单名一个参字，字圆珏，任经天台台令，眼下全国各处的法师招选一事，正是由在下负责……”

　　圆觉？

　　听起来像和尚的法号。

　　“那护国寺的厉鬼可是经天台十数个法师耗费了几日才得以抓获，没想到几位短短不到两刻钟就拿了下来，厉鬼也落得个魂飞魄散。
　　在下手底下的那些人无能，只是不知令师出自何门何派，修行几载，所习的又是何种法门，竟如此厉害？”

　　虞商把江参的话在脑子里快速捋了一遍，她忘记了之前禅院门口那几个人说的手段不限的话，只觉得江参的语气似乎是嫌到手的猎物被别人弄死，来问罪的！

　　“那厉鬼魂飞魄散并非我师徒本意，若台令需要，我等再帮台令捉一只便是，只是厉鬼、恶鬼，尤其是杀过不少人怨气冲天的厉鬼，要想抓捕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一时半刻的怕捉不到。”

　　虞商语气真挚又诚恳，仿佛再说你家果子被我吃了，但我不是故意的，再陪你一筐就是，只是现下时令不对又没有相应的果树，你得等等。

　　江参轻笑了一声，“听小师傅的意思，我是为了那只厉鬼来兴师问罪的，而且还是为了我的一己之私？”

　　这谁说得准，虞商心中暗道。

　　“台令身居官位，所思所想都哪里是我等几个寻常百姓能知晓的。”

　　江参欸了一声，又斟了杯酒，“这手抓鬼擒妖手到擒来的功夫经天台都没有这么厉害的，怎能说是寻常百姓，小师傅自谦了！”

　　虞商笑笑正要开口，大街上不远处突然响起一阵喧闹声，

　　“……干什么，你们干什么，放开我！！”

　　“行了刘大娘，王老板都说了，这事你们各退一步，退一步海阔天空！”

　　“什么退一步海阔天空，我刚刚可是在跟人家谈儿女婚姻大事，你们倒好不分青红皂白的直接把我拉出来，什么意思啊，今天要是给不了我一个交待……”

　　“交代什么，我虽然是个屠夫大字不识几个，但你想娶我家女儿，我告诉你刘四娘，做梦！

　　这里的街坊邻里谁不知道你家大媳妇是怎么没的，她老子娘半辈子攒的那么点家底也让你吞了个干净，那孩子大家可都见过，能干孝顺又贤惠，可临了还是被你们活活磋磨死了！”

　　虞商想她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想到窗边去看看什么情况，但是——虞商不着痕迹的看了眼江参，他要是不在这儿就好了！

　　才这么想，就见江参起身移步到了窗边，转过头看她，“怎么，不过来看看？”

　　虞商顺水推舟来到窗边，只见大街斜对面不远处的王记肉铺前挤满了人，人群中间有块空地，其中站着的一脸花白络腮胡的肉铺老板，刘老太，牛禾还有梅叶，还有一个年轻的男女。
　　女的是老板女儿，浓眉大眼身形较寻常女儿家比起来健硕许多，男的虞商不认得，不过可以确定不是肉铺的伙计。

　　王老板说，“我也年近半百，也就这么一个女儿，我不求旁的，只求她能找个托付终身的人，你们家我们高攀不起，你请回吧！”

　　刘四娘，也就是刘老太掐着腰一脸的不服气道“哎，我说王阿富，我儿子娶你女儿那是瞧得起你，你不看看你女儿什么
　　样子，谁家的小娘子不是娇俏玲珑的，你女儿五大三粗到如今都嫁不出去，也就我不嫌弃她，你还挑三拣四的！”

　　“我呸！”王阿富的女儿王春娘啐了她一口，“我嫁不嫁得出去关你什么事，你是我三姑还是六婆，整日里东家长西家短，谁不知道你家是个粪坑！

　　见没人把女儿嫁给你家就盯上人家虞老板，觉得人家没有父母兄弟依靠，姊妹两个相依为命又是外地来的，就觉得好欺负，整日去讨嫌说照顾人家，得亏虞老板眼明心亮一早就看出来你是个什么东西！”

　　王春娘继续扬声道，“我爹怕我日后嫁出去受欺负，从族中过继了个儿子给我当兄弟，我们家本来都挺高兴，你到过来说不行，说什么毕竟不是亲生的儿子以后迟早要跟我争家产，皇帝不急太监急，你是怕我嫁了你儿子分不了我家的铺子吧！”

　　刘四娘年近四十，被王阿富指着骂也就算了，王阿富年纪大脾气又是出了名的不好，可王春娘个丫头片子指着自己鼻子骂，还骂的这么难听，周围人又这么多，一时气得直倒仰。

　　“你放屁！”刘四娘说了句脏话，然后就要上前打王春娘耳光，但却被王春娘身边的年轻男子一手抓住，甩到了一边，那男子用的气力大，刘四娘直接摔到了地上。

　　“都是街坊邻里的，我还叫你一声刘大娘，但你以后在来找我爹和我姐姐纠缠，蛮不讲理，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说完三人就回到了铺子里，周围的人也开是慢慢散开，梅叶见刘四娘摔得厉害一直没起来，就上前扶了她一下，但她再起来之后却推了梅叶一把，质问道，“我之前那么帮你们，给你们忙前忙后，方才那丫头片子那么骂我，你们竟然都不为我分辨分辨，忘恩负义的东西！”

　　梅叶顿了一下，道，“可王家阿姐说的都对啊！”

　　刘四娘登时气的脸直抖，说了好几个你都没蹦出第二个字，“忘恩负义的东西，我怎么当初就瞎了眼帮你们！！！”

　　“还忘恩负义，她去人家店里连吃带拿的怎么不说！”

　　“说起忘恩负义还不知道是谁呢！”

　　“谁说不是，认识她的谁没被她薅过，谁又得了她的好处，也就她们一家刚来的时候装的好，别人没看透，不然他家大媳妇也不能嫁到她家！”

　　……

　　闹剧结束，可江参却依旧双肘杵在窗柩上，目光四十依旧看着方才闹哄哄的地方又像是透过那块地方再看其他的东西，“小师傅是修行人，食肆喧嚣，可会有觉得这等营生哄闹心烦。”

　　虞商说，“ 重为轻根，静为躁君，是以君子终日行不离其辎重。虽有荣观，燕处则超然。受得了喧嚣闹市，修为才可再进一步。”

　　江参转过身，身体向后仰，胳膊支在窗沿上，微风吹动他的头发，神色明亮，“小师傅说得对极，我手底下的人要是有这般觉悟，我又何须日日操心！对了，小师傅来神京多久了？”

　　虞商答道，“不过月余。”

　　江参说，“那可曾听说过，莲生观。”

　　“听说过。”虞商答道。

　　江参道，“小师傅对莲生观可有看法？”

　　虞商看了江参半刻，眨了眨眼，“台令是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江参笑了出来，手中折扇一打，一道浅绯色的结界再雅间展开，颜色跟护国寺禅院里的那层结界很像，朗声道，“那便先听假话！”

---

作者有话要说：　　“重为轻根，静为躁君，是以君子终日行不离其辎重。虽有荣观，燕处则超然。”出自道德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