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手渡春风》木离风

6、怠慢

　　一路上未曾见过一顶轿子出来迎接，再想想刚才那番对待蜀王的景象，苏穆恼火的很“你们府中就是这么对待客人的？轿子都不备好让我们小姐生生跟你走回府中？”

　　“老爷没吩咐！”他声音极低，怯弱弱答道。

　　闻言至此，旋灵想到“果真是不愿还这笔帐了！”

　　因昨日下雨的缘故，空气中弥漫着重重的湿气，门栓处还有几丝雨水，面前是一座不大的庭院，样式还挺别致，不过登门而入有种清冷感。

　　“二位姑娘这几日便在此处住下吧，我去回禀老爷，待老爷得了空他便会过来！”小厮推开房门，里面简单陈设了些家具，圆木红木漆床榻许是没人卧，看起来旧际斑斑。

　　“小姐，我去给你安排客栈！”苏穆从进院子那一刻便瞧不上这里，旋灵自小生于相府，后来入乡睡的也是金丝绸缎打造出的枕褥，今日叫人这样轻视，不，在苏穆眼中这已经算是侮辱了，她想着一日见到赵世雄一定要狠狠教训，以解今日之烦扰。

　　想着一刻都不想待在这房内，当即转身，便要离开这里，结果被旋灵一把拉住！

　　“苏穆，在这里我们还要等人来！暂且将就一下吧！”旋灵眸中闪亮，透出几分笑意。

　　“等谁来？”

　　“等刺客……”

　　“来了人杀了便是，他既然知道债主上门，是来讨债的，一直退缩不肯露面，无非就是不想还钱，我们不如直接去他府上堵人，刀架在他脖子上看他还敢耍什么心思！”

　　旋灵听到这番话，悠然笑道“惩必施于有过者，而且哪有民压官的道理，百姓与官打交道说理有据他才会听，但前提是要成为有勇有谋的人，依着赵世雄的官位，他觉得我们就是那微不足道的蝼蚁，渺渺之身根本掀不起风浪，只要他动手手指我们就能落入深渊再也看不到黎明。”

　　一旦站到那高处自然而然就学会了俯瞰，忽视甚至是淡漠一切他所能掌控的事情。

　　“那我们就这么干等吗？要打架也得吃饭吧！”苏穆一手将包袱放在桌面上，哀求道“贼人胆虚，夜里才寻得机会，我们出去逛逛吧！我早就听过四凰酒肆堂皇富丽，有食之不完的美筵，赏不完的舞姬和面首，这几日在船上都在吹风，我的大小姐，你快应了我吧！”

　　苏穆俯身蹲下，一如小时候那般将额头抵在她膝盖处要求外出，历经多年她酷爱尝鲜的性子一点没变。

　　两人各自换了一身中姿装扮，旋灵从随身携带的行囊中翻出一把折扇带在身上，苏穆则取来藤条置于腰间，想着今夜的“趣事”她不禁冷笑一声。

　　“小姐，你单带一把折扇如何能够防身？”苏穆故意取笑道。

　　“这不是我该想的，既然酒肆你要享受，我的安全你就要负责到底，身家性命丢了，以后酒肉宴席可就没人负担开销了！”旋灵打趣着，素玉手轻轻撵着那把白玉骨雕扇，青丝线攒成坠子在空中旋舞了几下，又落回她手中。

　　“我的大小姐，我听师父说你的峨眉刺已炉火纯青了，我跟师父说要学，她说我骨骼如石，硬说这套剑法不适合我！”

　　“倒也不是不适合，这套峨眉刺讲究手的力道，你用剑用惯了，一时半会也改变不了你的出招方式，你若真想学，我倒也可以教你！”旋灵平静答道。

　　“真的吗？”骨扇如燕灵巧，加上针轻便，定能在手中繁风急转，似笔走游龙绘丹青，伸手的功夫针刺就能如麻沸散一般射入要害！

　　苏穆稍稍叹气，眉宇间看向旋灵手中那把白玉骨扇。

　　“天下琐事甚多，兵戈铁马在手固然是好，不过这世上还有一物可解万种忧！”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便出了门。

　　走在微风荡漾下的夜色中，旋灵只觉脚步轻快，四凰城南北纵向，南侧靠海北侧靠山，虽不是什么极富庶之地，但有些委婉温柔的气息。

　　希湘阁，随着夜幕袭来，这座楼台最先挂起了灯盏，将四处的摊位一齐活络开来，飘落的商牌旗号，缓缓而来的马车，络绎不绝的行人，烛光倒影摇曳于湖面上，湖面上朦胧醇水浸润着来往者，置身其中如梦似幻。

　　扑面香薰味道浓郁，春风拂过厅内帐子，迎面而来的女子纤腰楚楚，媚眼含羞，丹唇外朗摇曳生姿的步履将光照下的石榴裙映的熠熠生辉，一同而来的是个小官，十之七八，修眉俊眼，顾盼神飞，外着琥珀色长衫，内衬浅墨单衣环佩衬着腰柳身，两人并列而来还未开口便让人见之忘俗。

　　虽换了装束了发，活生生的中姿做派，可这逃不过久经风月场的待客门生，旁侧小生率先上前“二位客官想必是初次来此打茶围，看二位面生！”

　　旋灵未开口，示意苏穆。

　　苏穆从长袖中摸出一锭金子递上前“我们经过此处，想略览四凰城夜色，麻烦掌房挑选个上等观云台！”

　　惦着金子，金灿灿的，小生的眼睛都生出了亮光，马不跌的俯身指路“二位客官里面请里面请，本店招牌便是—品茗饮酒取乐，交往闲聊，流行小曲，珍馐美馔，朝云暮雨您二位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小的这就去给您安排。”

　　“珍馐美馔”旋灵用折扇掀开帘子，映入的是一间雅房，纱幔低垂，古琴立于角落一旁是设着天青色汝窑花瓶，里面未层陈设艳花，却显得如脂如玉随着光影不断变幻，窗边挂着小垂，风一吹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声音澄澈，旋灵停下脚步“就这间了。”

　　小生愣住，似有些犹豫，这间原是要留给贵客休憩用的，不过这都几个时辰了，美人换了一批又一批，那位贵公子也未曾选中谁，如今这到手的金子要是飞了……

　　“嗯，这间不错，就这间吧，公子去把美味珍馐呈上来吧！”苏穆未注意到旁侧小生光洁白皙脸庞上的窘迫感，朝着窗边看向远处的风景，啧啧称奇。

　　小生上前一步收起刚刚窘态，眼中不经意流出些精光“这间是上等房，还需加些个银钱，二位放心里面的服务自然也是上乘，包管二位满意！”

　　识得这厮的意图，苏穆没搭话，从袖口中又取出一锭金子赴于他手中，小生瞠目结舌连连道谢，接着闪身退了出去。

　　楼下三五成群的达官显贵围坐在花魁四周，听着风琴揍音，一杯一杯畅饮，喝的面色红润醉意上头，眼睛不住盯着来往于厅中的美娇娘。

　　廊亭尽头，衣着鲜丽的姑娘们排着队走进雅房，手中持着琵琶管弦繁奏起来，中间舞姬随着乐声轻舒长袖，娇躯随之旋转，忽而轻云般挥舞忽而玉手携蓝色飘带轻扬而出，起身旋转如疾风。

　　“公子！”女子眉眼娇羞，谈吐温柔，轻轻将舞带收回袖中，手搭在林逸宸倒酒的手背上含情说道“我来！”

　　斟满一杯，双手递于林逸宸的嘴边，赵世雄看到这一幕，不觉眉间含笑，旁侧几个醉意熏熏打诨道“青春须早为，岂能长前族少年！”

　　林逸宸接过酒，手却避了过去笑着答道“今日踏入春风处，应与美人醉方休，小王不胜酒力，各位大人个个海量啊！”用手中一直摩挲的蓝色佛珠轻抬美人下巴，眼神飘忽似是醉意浓浓。

　　“今日时辰不早了，王爷酒也喝的不少，臣就退下了！”赵世熊目光打量着一旁伺候的舞姬，示意她一会儿将人服侍好。

　　众人看林逸宸醉酒，目的已达到便撤出雅房。

　　“人没有问题吧？”赵世雄对着随从问道，语气带着质问，目光尖锐似是有股怒气。

　　“大人，这次安排妥当了，上次送的稚子嬷嬷再怎么教胆子也小，这次是风月老手，万万是不能出差池的！”小厮在一旁附和着，看赵世雄神色缓和片刻才将今日接待旋灵的事回禀。

　　“居然来了两个丫头，这宇家是没人了吧，这些年放着几万两的银子在我这，利息也生了不少，可偏偏人就窝囊，离不开他那穷地方，如今居然派个黄毛丫头来结赊账，今晚派人去打发了她！”赵世雄平静说着，眼光却迸发出一丝寒意，充满了杀意。

　　“人一直盯着呢，老爷，你猜人现在在哪？”小厮目光微滞，指着前面那间雅房。

　　赵世雄顺着方向望过去“这里人多眼杂，找几个生面孔，去里面，别弄出太大动静！”

　　小厮听到这话脸色阴郁透出一抹笑意，双眼透出一股令人毛骨耸人的邪恶。

　　“人不是安排进宅子了吗？她人怎么会在这里？”女子出入楚馆不多见，赵世雄面露疑色。

　　“老爷不知，这小女子十之六七，一副不懂尘世的模样最是心稚天真的时期，兴许是没见过什么大场面，仗着手中有点钱财便入了这希湘阁，她哪懂什么人间险恶。”小厮忙不迭的说着，心里却盘算着一些别的事情。

　　“这反而也是件好事，记得一定要做的干净，不能留下任何把柄，还有王爷就在此处，完事以后记得把尸体处理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