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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惊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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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冬里难得出了一回暖阳,淡淡的阳光透着苍白,洒落在清韵阁的屋檐上。
冬阳洒落进屋里,映衬着眼前柳玥兮姣好的面容,颇有沉鱼落雁之色,屋内的博山炉里燃着沉香,丝丝烟缕弥漫,倚靠卧榻之侧的王氏,安抚地看向她:“我在府上多年,还算颇为知晓他的,他身居要职,多年来都不曾表露过亲近哪家姑娘,如今你且在府上,可多寻些借口与他亲近。”
“姨母,玥兮实在是担忧呀。”
“莫慌,一切姨母都会替你打点好的,定会顺顺利利,姨母可是等着饮你这杯新媳妇敬茶呢。”
柳玥兮早就芳心暗许,见着王氏这般打趣自己,娇羞的傍着王氏柔声道:“姨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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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京的织造局正厅里。
厅中好几张大案台拼接一起,乍一看,台面堆放小山似的是各色织锦布匹,可谓绫罗满目,可走近仔细一瞧,那些织锦布匹全都浸湿脏乱不堪,如同一堆乞丐都嫌弃的布料。
不过,此时正厅里无人敢先打破僵局,寂静而压抑。
“陆几道,你这意思不会是把问题抛回给我,要我来寻求解决办法吧?”端坐主位的裴知瑾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几名官员,语速缓慢而有力,彷佛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无声的威严力压头顶。
他有一下没一下的指尖敲着案台台面,冰冷的眼神盯着那一堆乱七八糟的织锦布匹,耐心正在慢慢耗尽。
他此番南下就是奉命勘查新岁要上贡的织锦,本来一切顺利,却不曾想到回到盛京发生了意外,紧随在他的官船后面驶进码头的官船触礁入水,船上的官兵们抢救不及,混乱中好几箱上贡的织锦全掉入浅滩里,待到逐一拾回来时,已经残破不堪了。
“裴大人,京中亦有绣阁,不乏存有好些各地购入的上品织锦布匹,可向他们收购些类似的织锦布匹。”下跪中的其中一官员颤声道,他乃是触礁船上的负责官员陆几道,心知毁坏此次朝廷纳贡织品,定然会遭受谴责的,只盼着能将功补过,希望京中的绣阁能有相应的织品可以补救。
“织锦布匹可再置办,可那仅有的一副恭贺新岁芙蓉锦鲤图被毁坏了,不知各位有何办法,难不成要大肆宣扬招纳绣娘赶制?”裴知瑾嘴角含笑,彷佛并未对此次失误有所恼怒,但仔细看,他的眉眼间带着一股若有似无的凌厉,让人生畏。
此番南下最大的收获就是途经巴蜀时,当地府衙呈上的一副蜀绣织锦画,名为芙蓉锦鲤图,其画以鲤鱼为主,辅以芙蓉花,寓意吉祥如意,深得裴知瑾欣赏,正好可以在贺新岁时献给皇上,可如今此织锦画已彻底毁坏,这是明摆着打织造局的脸面。
“裴大人。”其中一人战战兢兢的说道,“下官曾闻,巴蜀锦城崔家家主的蜀绣技艺世上无双,他以针代笔,以线作墨,绣出的每幅绣品精妙绝伦。若能得他协助,相信定能缝制绣补好损坏的贡品芙蓉锦鲤图,必定能赶在贺新年的时候向皇上进贡的。”
“巴蜀锦城崔家?”他微微眯起双眼,眼中透出一股冷冰冰的气息,但嘴角上扬,流露出一丝玩味笑意,“可本官却听闻,崔家,在上个月已全遭杀害,无一生还,包括你口中的崔家家主。”
此言一出,厅内的几名官员皆被惊吓得腿脚发软跪趴在地板上。
“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竟会选在织造局上交贡品被毁的时候让崔家遭遇不测。”裴知瑾意味深长的说道,眉宇间带着若有似无的凌厉。
“下、下官不知。”
“限期明日。”隐晦的话他没再继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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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近日落时分,崔嫣然从凌栖阁出来,在竹苓引路下,正准备前往裴府膳厅,刚步及院中的抄手长廊,就被人拦了下来。
一个垂髫男孩,怒气冲冲,张开手臂挡在崔嫣然面前。
“你就是今日入府的女子吧,竟然恬不知耻的攀附我哥哥,实在可恶!”男孩剑眉凌厉,话音刚落,就使劲推了推崔嫣然。
她身旁的竹苓,连忙为她挡住:“哎哟哟,小公子,这使不得,使不得……”
“滚开!”一脚踹向阻挡自己的竹苓。
崔嫣然心中疑惑,这是谁?她今日才刚进入裴府,还未来得及见过府上的人。
被裴知瑾留下跟在她身侧的竹苓,脸色一变,心道:坏了,遇见家里的“小祖宗”了。
竹苓不忘小声提醒道:“这是府上王氏所出的三公子裴暨白,裴大人的弟弟。”
竹苓这样一说,崔嫣然瞬间明了。
这个小公子在府上应是极其受宠的,但脾气却不怎么好,难不成自己住入府中惹人不满?
忆起在正厅里见着的王氏,以及后来出现唤裴知瑾“表哥”的貌美女子,心中了然。
“哥哥是我的,你这个毫无廉耻的女子,竟然还妄想入府霸占我哥哥,简直不要脸。”口上说着,手上还不停的使劲推撞崔嫣然。
崔嫣然边稍缓站定,免得被眼前的裴暨白推撞倒下,边一字一顿道:“裴三公子,我仅是暂住府上一段时间,并没有霸占你的裴哥哥哦。”
不曾想在裴暨白推撞混乱间,“刺啦……”一声,布料撕烂的声音响起,裴暨白身上石青弹墨藤云金边云锦大袖衣撕拉开一大口子,大咧咧的掉落下来。
“你竟然弄坏我的衣裳,这可是本公子最喜欢的一件,我要告诉母亲,说你欺负我。”裴暨白剑眉倒竖,立即哇哇嚎啕大哭,转身哭着跑开,身侧的小厮忙哄着跟上。
看着这突然变故,崔嫣然脸上再也保持不住,瞧着跑远点裴暨白,她抿紧了唇,这是打算恶人先告状啊。
裴府膳厅里,裴老太太坐在主位,旁边凤眼柳眉,言语间温柔贤淑,正是王氏,再往一侧是那位貌美如花的表妹柳玥兮,整个人像一朵雍容华贵的牡丹花,令人瞩目。
当崔嫣然走进时,远远就听到了刚才推撞她的裴暨白大哭声响。
“母亲,我的衣裳坏了,哇哇……是她毁坏的!”裴暨白满脸泪痕,还不忘手指向正走过来的崔嫣然。
这告状的话听得崔嫣然眉头一颤,瞧着这模样,似乎是家中备受宠爱的,自己不会这般就被赶出府外吧?
“见过裴祖母,王夫人。”崔嫣然面上不动声色,上前行礼。
“暨白,不得无礼。”裴老太太大声喝斥,心知自己平时并没多大管束家中这个孙儿,但这是家中最小的,也是多为宠爱,难免嚣张跋扈些。
“母亲,哇哇哇。”
王氏最疼爱自己这个孩儿,心疼的柔声道:“莫哭,莫哭,崔姑娘乃是我们府上的客人,不得这般说话。”
“母亲,孩儿没有胡言乱语,”裴暨白边抬高展示他那撕烂一大口子的衣袖,边抹泪,“你看,这是父亲留给孩儿的最后一件衣裳了,就这般被她撕坏了。”
“不过一件衣裳罢了,改日再寻布料裁制便可。”裴老太太虽也宠爱小孙儿,但一边是曾经裴家的恩人遗孤,因一件衣裳就这般谴责,传出去不知会被如何编排。
”恐怕会难了,这云锦乃是当年老爷远去西域带回的,京中并不曾见过,再说,这么多年过去了,空拍再也寻不到相似的云锦了。“一旁柔声安抚裴暨白的王氏突然出声道。
闻言,王氏怀中的裴暨白哭得更大声了,声声哭泣皆是在无言的斥责崔嫣然,听得她心中不喜,不就一件衣裳,正欲再出声时。
裴知瑾就从屋外走了进来,于是,迎接他的一幕就这般的哭声滔天,他听的眉头紧锁,问道:“何事如此大哭?”
“哥哥,”裴暨白从王氏怀里出来,边哭着边扑到他身边,“是她,把我的衣裳撕烂了!”
崔嫣然暗地叹了口气,事情怎么变成这般,她竟变成了欺负小孩的坏人了?
王氏见不得心肝儿受委屈,见状道:“知瑾,暨白还小,恐有言语不妥,不过,这衣裳确实是崔姑娘手上撕破的,你说呢,崔姑娘?”
“嗯?”裴知瑾垂眸,目光停留在裴暨白身上被撕破大口的衣袖,不带半分情绪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
崔嫣然长睫轻轻抖动,垂眸看了看那显眼的破口子衣袖,轻声道:“虽不是嫣儿有意为之,但总归脱离不了干系,嫣儿愿意承担过错。”
“不知崔姑娘如何承担呢?这云锦似乎并不再有了。”王氏笑了笑。
崔嫣然抬头望着她,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略弯:“不巧的是,嫣儿曾随家父略微学过绣工,若是可以,嫣儿定会让裴三公子的衣裳完好无缺。”
话音落下,王氏边着人取来针线,还让裴暨白脱下外赏递给她,这模样是非要她当着大家的面兑现自己说过的话。
她没再多言,接过撕破的衣裳,仔细瞧着云锦上针脚经线,拿起王氏递过来的针线,二话不说就缝制开了。
一旁的众人皆静默的看着,只见她手起手落,不消半刻钟,便见她停下了手上功夫。
双手捧起被撕破的衣袖,笑道:“已经补好了,绣工若有不妥,嫣儿还可再改改。”
这哪里还有撕破的模样,王氏不可置信的接过衣裳,翻来覆去的仔细看,都寻不到丝毫缝补的痕迹,这简直与新制时一模一样,不敢置信的看向她。
哭泣许久的裴暨白见自己衣裳竟然被缝补好了,惊叹得都忘了继续哭泣。
一旁看着都裴知瑾眼眸微垂,停留在刚刚被崔嫣然缝制的针脚上,可谓丝毫没有破绽,问道:“嫣然妹妹学过?”
“裴哥哥,嫣儿的家中乃是以蜀绣织锦为生计,所以曾跟随父亲学过,绣工不好,见笑了。”只见她笑弯了眼眉,唇角边浮现俏皮小梨涡,似乎并没有因被裴暨白哭诉指责而有半丝恼怒。
“这绣工,恐怕京中寻不到几个。”裴知瑾笑道,就这般掀过此事。
饭后,崔嫣然被裴知瑾唤住了,说有事商讨,一同前往他的书房。
裴知瑾的书房洁净幽雅,他示意守在一旁的凛卫从房内长桌上的大箱子里,取出一幅约一丈长的织锦画,当展示开的时候,图中正中竟然被毁坏了一个大口子模糊不清,只剩边缘完好。
“嫣然妹妹,你瞧,可否把这幅补绣完好无损?”
许久,崔嫣然眼眶微红,泪珠盈睫的望向裴知瑾,摇头道:“不可……”
“为何?”
她颤抖着指尖轻抚被损坏的织锦图,“此乃爹爹今年特意织成的芙蓉锦鲤图,本是想着寓意吉祥,谁料竟成了爹爹的催命符,招来横祸。”
“当真不能帮忙?”裴织锦思索着是否还有其他办法能补救,目光微微一凝,叹口气道。
她默然半晌,方缓缓睁开双眸,“恐怕织补完成时,将会成为嫣儿的催命符,若是……”
“你想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