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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入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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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上午,冬日里的阳光并不猛烈,但也耀眼。
裴知瑾,逆着光而站,挺拔修长的身姿,当之无愧是少女怀春的对象。
在见到了他之后,崔嫣然心思百转千回,她现在的身份并不安全,她在明,江家在暗,家中亲人的惨死,时刻督促着她不可就此放弃。
每每思及在躲避杀害时偷听到的内容,崔嫣然就恨不得要手刃贼人。
府衙县令竟然以“仇家上门寻仇”而盖棺定论,爹娘尸骨未寒,却被乡里亲朋指责“自作孽不可活”,种种的脏水冤屈,她不会也不愿苟且偷生,而眼前正好有个绝妙的人能借用。
心思回转明白的崔嫣然,看着眼前逆着光玉立的裴知瑾,暗暗忍下年幼时对他的偏见怯意。
纤长的睫毛上沾满雾气,湿润了微红的眼眶,略带厚重鼻音的娇滴滴嗓音:“裴哥哥。”
“嗯。”他浅浅笑着,不经意露出眼眸中一丝深沉的黑色,“不知为何嫣然妹妹会如此狼狈不堪的跌落江中?”
闻言,崔嫣然咬着无一丝血色的唇,睫毛轻颤,湿漉漉的晶莹泪珠滚落苍白无力的脸颊,“爹爹、娘亲,家中亲人奴仆皆被贼人所杀,我、我……”
语未尽,泪先流,苍白的脸上泪痕斑斑,柔弱得我见忧怜。
裴知瑾笑着看她哭哭啼啼流泪,半晌,垂下眸子,眼里划过一丝转瞬即逝的冷意,略微安慰两句,“嫣然妹妹莫怕,既然碰见了,定然会护着你的,嫣然妹妹就暂且住下,待到靠岸后再决定今后吧。”
“多谢裴哥哥,遇见你真好。”崔嫣然边捏着手帕边轻拭眼眶再次划落的泪水,直到回船舱厢房后,一直在眼眶打转的泪珠瞬间通通消失了,只剩微红的眼眶。
“有劳竹苓姐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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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崔嫣然的身影回到船舱里之后,裴知瑾脸上收敛丝毫不比寒冬温暖的笑意,隐藏在一侧的暗卫跪在他身前。
“主子。”
裴知瑾停下把玩龙凤呈祥玉佩,面容平静,轻描淡写道:“可有探查清崔家之事?”
这影卫名金戈,乃是隐身收集情报第一人,从不曾失手的他,此刻竟不由得面露却色,“崔家一百零八口人无一生还,皆是一刀毙命,此乃私养夺命死士所为,幸得逃生的仅崔姑娘一人,但不巧,在崔姑娘前往乱葬岗寻家中抛弃的尸首时,被府衙师爷温玉逮个正着,随后跌落悬崖,坠入江中。”
“看来这个崔家命不该绝。”他闪动的黑眸中,凝视着手上的玉佩,随即递给不远处的竹苓,“还给崔嫣然。”
他面庞清冷,连暖日阳光都无法温暖,吩咐:“给崔家寻块吉地葬了。”
“属下明白。”金戈得令后又再次隐身退下。
就当偿还当年的恩情,裴知瑾眼神冰冷的凝视着滔滔不绝的江水,彷佛没有焦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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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莫太伤心了。”竹苓扶着崔嫣然会船舱厢房房,见她怔怔地不说话,想起听到的话语,以为她想起家中亲人心里难受,柔声安慰道,“裴大人会为姑娘做主的。”
崔嫣然低眸瞧身旁的竹苓,扫眼看向船窗外滚滚流动的江水,勉强笑意:“不知你们裴大人此次行程是去何处?”
“是要赶在新岁之前回到盛京的,此番起船后应该就不靠岸停下了。”
崔嫣然神色恍惚忆起,曾听闻江家的有人入京当官了,为着讨好京中的,为着自己的荣华富贵,竟如此残忍,丝毫不顾同行之情。
她要去盛京,要向祸害她家破人忙的人讨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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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嫣然本来想着要趁船未靠岸,多在裴知瑾面前晃悠晃悠,勾起他的怜悯心,借此机会攀附于他。
未料及自个连番屡遭变故,稍微能喘口气时,连着箭伤感染,引起伤寒,昏昏迷迷一病不起。
好在裴知瑾的官船上一应俱全,随行丫鬟竹苓就是略懂医术之人,能稍微应付一二。
再次见到裴知瑾时,已是多日之后了。
他虽知晓崔嫣然伤寒病了,但当再见时,还是为之娇弱的身体感到一震。
崔嫣然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红润,原本一双明亮的眸子此时有些涣散,更多的是不知所云的惊惧,本就毫无血色的唇被她咬得发白,原本就瘦弱的身形,才隔三日不见,竟显得更为弱不经风了。
“主子,崔姑娘自打病后,不曾安稳入睡,每当入睡时都会被梦魇惊醒,偶尔有小息片刻,也会不时梦中叫嚷着已逝亲人,平常药剂虽能治病,但崔姑娘心中的郁结恐一时半刻难以消散。”竹苓一一解说道。
“嗯。”他沉默的站在床边,勾唇别有深意的看着浅眠入睡的崔嫣然。“过多几日就回到盛京,届时再寻可靠的大夫瞧瞧,别好不容易逃生的小命给折腾没了。”
待裴知瑾与竹苓先后离去走出房门后,本是已经安稳入睡的崔嫣然忽的睁开眼睛,眼神清明的看着关上的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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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崔嫣然的身体略微好转时,船只已经驶进了盛京城郊码头。
裴知瑾此行南下前前后后去了小半年,为赶在新岁前回京复命,在救起崔嫣然后并没有靠岸停下休整,终在腊月二十回到了。
盛京城郊码头一侧,府上早就有人候着,此时瞧见挂有“裴府”字样的官船靠岸,府上老太太派遣前来接船的刘大管事连忙上前。
崔嫣然在临出船舱前,因是头一回来盛京,心中隐隐有些兴奋,连带着脸上添了几分血色。
“姑娘,虽说这几日没再下雪了,但依旧是十分寒冷。”竹苓边说边逐一给她披上貂毛斗篷,还不忘塞了个早备好的汤婆子,再三确认后,“这般,姑娘就不怕冷了。”
久违的踏上平稳的地板,听着熙熙攘攘的人流嘈杂声,瞧着玲琅满目的热闹街市,崔嫣然宛然获得新生,感受到鲜活的生命力。
“裴哥哥。”崔嫣然在竹苓的搀扶下了船,娇声唤道。
“嗯,既然来了盛京,暂且先随我回府上安置,再慢慢斟酌今后之事。”
一旁的刘大管事不敢置信的瞧着从船上走下的女子,只见她身着素色貂毛斗篷,黑发如云,眉目娇媚可人,指如削葱捧着个汤婆子,略微苍白的脸颊浮现一抹羞涩的笑意,当真楚楚动人。
刘大管事很有眼力见的不敢多言半句,料及定然与自己公子关系匪浅,恭恭敬敬的上前行礼,便着人整理船上行李。
相较于锦城,盛京可谓繁盛非凡。
京中街道两边皆是各具特色的茶楼、酒馆、当铺、作坊。就连街道两旁的空地上还有不少简易小商贩。街道向东西两边延伸,一直蔓延到了城外的郊区。街上有络绎不绝南来北往的商人、行人等,还有各行业的商贩,也有服饰、做事各不相同的行人,当真是天下繁华之表率。
裴府马车一路前行,穿过热闹的街市,拐进了城南名为乌衣巷,停在一座挂着“裴府”的府邸门前。
崔嫣然明白此时自己乃是寄人篱下,不敢过多言语,以免一个不小心被裴知瑾嫌弃,她还得攀附裴知瑾待在盛京的。
于是,她异常乖巧的由竹苓带路,一前一后的跟随裴知瑾走入府中。
裴老太太知晓裴知瑾已回到,携同府上的王氏等人候在主院正厅。
所以,当裴知瑾与崔嫣然一前一后的迈进正厅时,瞧着厅中异常的齐人,不免勾唇冷笑。
“知瑾,这位是?”一旁的王氏仔细打量崔嫣然一番,忍不住开口询问道。
要知道,裴知瑾从不曾亲近女色,每每与他提及结亲之事,皆被以诸多借口推脱,未料及此次南下竟然带回一娇俏年轻女子,这着实令人颇为意外。
“母亲,此乃是父亲昔日好友之女,其父曾在多年前教授过儿子,不幸家中惨遭变故,现暂居府上一段时间,往后有劳母亲费心了。”
裴老太太一眼瞧见崔嫣然,似曾熟悉,听到裴知瑾提及年幼时的恩师,便知晓那是巴蜀锦城的崔家姑娘了,在多年前,裴家因官场失意被贬至锦城,曾一度艰难,多亏崔家家主崔尚锦大力相助才度过难关。
“孩子,可是崔家嫣儿?”
崔嫣然闻言,瞧着多年未见的裴老太太,自打家中惨遭变故,以为不再会有人唤自己嫣儿,此时,眼眶泛红,泪眼婆娑,颤着嗓音应道:“裴祖母,正是嫣儿……”
“可怜见呀,你父亲他?”
只见她止不住的泪水滚落脸颊,颇为惹人怜爱,“家中人……皆已不幸去世了。”
裴老太太多年前曾得益于崔尚锦的雪中送炭,如今听闻此噩耗,实在是可惜,唤崔嫣然上前,挽住她苍白冰冷的双手,心疼的唤道:“苦了你,嫣儿。”
恰好这个时候,门外进来一个肌肤白皙似雪,眉如墨画,目如秋波,顾盼生辉的女子。
“表哥。”
此乃王氏母家姓柳的表亲柳玥兮,前些时日才来府上,王氏借着临近新岁邀请母家中人来府探亲,实则是想看看能否有结亲的可能。
裴知瑾一眼就明白王氏所想,他并不喜旁人插手自己的事,对于王氏的作法,也仅是不撕破脸皮罢了,他面无表情道:“嗯。”
这个王氏仅是父亲在回京任职后纳入府上的,并非裴家嫡母,他的母亲在多年前早已不在了,对于这个来府探亲的柳玥兮也仅是回应一句。瞧着老太太这般心疼,便知晓她可以暂且留居府上,是以留下为崔嫣然安排住所,便先行离去,他身居要职,需进宫复命。
对于已逝裴老爷入京前的事情,王氏并不清楚,得知此人乃是裴知瑾的恩师之女,亦热情的招待,为其安置在后院的凌栖阁中。
后院中,柳玥兮慌慌张张的寻着王氏,焦急道:“姨母,今日表哥带入府的可是……”
王氏抬起眼眸,瞧着毫无矜持作态的柳玥兮:“莫慌,仅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以裴家如今的地位,裴知瑾不会瞧得上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