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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   老槐树下的姑娘,她脸上带着几分向往,面色有着淡淡忧郁,她长相没有那么漂亮,但在老槐树下她又和此情此景无比融合。

      枕槐知道宋毅在画她,所以她没有动也没有出声,只是在宋毅快要完笔的时候。

      她微微侧脸,黝黑的瞳孔弥漫雾气,她依旧不出声,目光有些贪婪的一遍一遍描绘宋毅生动的面孔。

      她看见宋毅张嘴要说什么,可是她听不清。

      她看见宋毅似乎走上前来,想要拉她,可是她也感受不到。

      她的眼前情景在涣散,那个美丽安宁的小院在消失,枕槐只觉得身体失重,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往无边黑夜坠落。

      ……

      滴——

      滴————

      枕槐耳边再次恢复五感的时候,眼前尚看不清,耳边就传来了机器冰冷的声音。

      她动了动,眼前开始慢慢聚焦。

      这里她再熟悉不过,是医院,而她的床边没有妈妈,也没有新鲜的水果和鲜花。

      她甚至不是很清楚自己在哪里,但是似乎这间病房比她见过的所有病房都要好。

      病房里的电视正播放晚间新闻,二零零五年。

      零五年了嘛,她记得毕业那年是…是一九九年。

      查房的护士照例来查看,看到迷茫的枕槐惊呼了一声,“乖乖,原来植物人真的醒的过来!”

      “我得马上去叫医生!”

      护士自顾自嘀咕完就又转身出去了,而枕槐却很虚弱,她甚至连张嘴都很费力,很快她又陷入了昏昏沉沉中。

      迷迷糊糊听到很多脚步声,还有一些细细碎碎的交谈声。

      “小刘,你太冒失了。”

      “对不起,主任,我也是太惊讶了。”

      “下不为例!”

      ……

      在之后,枕槐又陷入了无边黑暗。

      可她的思绪却无比清醒,她细细想来,原来…之前的一切都是梦吗。

      其实她也应该知道的,梦里那般顺心那般顺意,美好的就像假的一样。

      或许枕槐不知道是梦吧,毕竟她是那么的投入,也或许她知道吧,毕竟她是那么的清楚,无论她伤的有多厉害妈妈都不会回来看她。

      ……

      后面的几个月里,枕槐的身体逐渐康复,期间现实里的宋毅也来看过她。

      宋毅变化好大,他现在已经是一个成熟的人了,帅气而沉稳。

      他不会像梦里一样生动,也不会熟练的拍她,他只会客气而疏离的叫她“枕小姐”。

      就像现在,他在病房里对枕槐说:“枕小姐好多了没?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又很感激的说:“当年还得多谢你救了我,你放心,你的治疗费用我会一并承担,等您病好了,我还会补偿您四十万,权当一点心意。”

      原来她的医疗费是他交的啊,枕槐失落的垂下眼眸,原来她的妈妈真的一点也不在乎她。

      枕槐没有接着他的话说,而是问了一个不相关的问题,“你会画画吗?”

      宋毅显然愣了一下,他仔细想了想,似乎回想起了什么,“您是说当年您送我的那份礼物吗,噢,我还收着,如果您需要我明天给你带来。”

      宋毅觉得枕槐或许有些脑袋不清醒,有可能是当年的后遗症,心下更加愧疚。

      正巧这时,宋毅的电话响了,他说了声抱歉就走到窗边接了。

      他开着免提,里面传来的声音是一个很俏皮的女声,“老公,怎么还不回来呀,菜都要凉了!”

      宋毅宠溺一笑,“好好好,马上回来!”

      待两人说完挂了电话,便急匆匆走了,临走前还通知医生给她做个脑部检查。

      枕槐看着鱼贯而入的医院人员,又看了看窗外明媚的天,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

      原来,爱画画的人,一直是她……

      ……

      接下来的三月里,枕槐极力配合治疗,所幸她的身体也很争气,在七月里一个温暖的天气她出院了。

      宋毅遵守承诺给她准备了四十万,她现在有钱了,她可以选择回学校继续重修,也可以选择就这样进入社会工作。

      但无论哪种,她都不愿意在回那个小巷了。

      在几个月前她曾问起过,宋毅说她的父亲确实犯事进狱了,但从未听说她有一个母亲。

      自然也没有见过有中年妇人来看望她。

      枕槐用整整一个七月去了很多地方,她在尝试了解这个世界最美好的一面,也在努力把自己变成一个正常人。

      七月的旅程最后一站是成川县,这里没有她去过的其他地方美丽,也没有其他地方人名的热情。

      她会选择这里是因为偶然之下听说了孤儿院有一个护工叫林秀,她不知道这个林秀是不是她想象中的那个林秀,但是她想去看看。

      八月初,她寻了一个周末去了孤儿院。

      这家孤儿院不算很大,但收养的孩子却很多,枕槐粗略看过后就打算去寻找林秀。

      正巧看见了前面有个带着口罩正在打扫卫生的阿姨,她走上前想要问路:“阿姨,请问你认识林秀吗?

      那个阿姨抬眼看她,面色有一瞬间的变化,随后她又低下头,“她啊,前几年生病死了。”

      枕槐定定的看着她,眸色微暗,“好的,打扰您了,抱歉。”

      “没事。”

      扫地阿姨随便应了声就走了,忙着去打扫其他地方。

      枕槐在那里待了会,转身打算和院里的孩子们告别离开,去大楼那边的时候隐隐看见天台上有个模糊的影子。

      她以为是她看错了,定睛一看却发现确实有个模糊的身影。枕槐心下一沉,但又不太确定,因为她本身就有些近视,如果看错了的话也会给其他人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几番思量,她决定先上去看看。

      三楼的楼顶很空旷,还带着老旧的气息。一些杂草三三两两的长在上面,荒凉不已。

      天台边坐着一个男孩,有些瘦弱看着差不多十四五岁吧。

      他荡着脚丫,目光索然,全然不在乎这随时都可能滑落的可能。他的面庞白净清秀,一身白衬衫没有任何污点。

      而这带着孤寂美的一幕却让枕槐心下狂跳,她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场景,她待在入口大门那里。不敢发出大的声响,生怕会刺激到那边那个孩子。

      想了想她觉得下楼去寻找院长和救援队支援,但在她刚转身的时候身后就传来了声响。

      她回头却发现刚刚天台边那个男孩子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她身后,这一下子给枕槐吓得够呛。

      但那个男孩子没有搭理她越过她径直下楼了,枕槐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有些咂舌。

      枕槐晚上同院长告别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把今天的事跟院长说了。

      院长是个很和蔼的七旬老夫人,她带着银边眼镜,闻言下意识推了推边框对枕槐笑着说道:“你说的是那个爱穿白衬衣的男生吧,没事儿,他就是那样的,没有自杀倾向。”

      “我们最开始发现的时候也是吓了一跳,但后面观察了几年,这个孩子每次只是去天台上坐坐,坐一会儿后就会自己下来了。长此以往,院子里的人都见怪不怪了。”

      枕槐点了点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陷入了自己的思绪。

      院长夫人倒是又都说了几句,“这个孩子刚来孤儿院才六岁,就是有些孤僻,大概是被父母的那事吓到了。然后这几年里他也被收养过几次,但是都是没过一年就又被送回了孤儿院,久而久之大家都以为他有什么毛病也就没人愿意收养他了。唉,也是个可怜的。”

      枕槐听完颇有些感怀,这尘世里,她也只是那不幸之一,怎么说呢,倒也没什么好冤的都是命罢了。

      之后她在这个小镇准备定居的日子里,时常来看孤儿院里的孩子,每次都会给那个男孩买一个大一点的那种棒棒糖。因为院长说,他很喜欢甜食。

      八月底,她定居买房找工作的事情也慢慢安定了下来,她也知道那个孩子叫苏宁,安宁的宁。

      九月初她就要去上班了,所以她抽空去看了苏宁最后一次,给他买了好多棒棒糖,嘱咐他一天少吃点小心蛀牙便早早准备回去了。

      枕槐刚踏出门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恍惚间她以为看见了林秀,但仔细一看竟是那天那个阿姨。她现在摘了口罩,往巷子里去了。

      仅凭她刚刚那一瞬间的恍惚当真是像极了林秀,枕槐不自觉跟了上去。

      这个阿姨先是去了菜市场,然后买了菜往一处老巷子里走。

      成川县的建筑有些独特,明明这上面还是一楼,你走到那路边去看,下面又有好几楼,路线复杂,团团绕绕,被外地人称为“迷宫山城”。

      但是这个阿姨明显去的地方不像是居民点,她看见那个阿姨拐了个巷子进了一个胡同。

      枕槐刚走进去就看见了面色阴沉的那个阿姨,她看着枕槐面色不耐,“你跟着我做什么?”

      枕槐嘴唇动了动,但最后还是没有说出什么。

      那个阿姨瞪她一眼,“莫跟着我。”

      说完错过她往外面走了,枕槐转身跑上前拉住她,“妈!”

      谁知那个阿姨反应极大,狠狠甩开了她,目眦欲裂,面色扭曲,“滚!老子不是你妈!”

      枕槐当即就顿住了,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有些无措的绞着衣角。

      林秀面色像是被刺激到了一样,她收起所有尖刺,突然一反常态上前拉住枕槐,“我求求你,你快走嘛,我真滴不是你妈,你妈早死喽。”

      她的话音带着浓浓的地方音,面色近看憔悴而疲惫,她恳求的看着枕槐,让枕槐更加彷徨。

      她沉默良久,最后也跟着麻木的说:“林秀死了。”

      林秀感激的看她一眼,有些欣慰的摸了摸她的头,“天快黑了,早点回去。”

      说完转身就走了,步履匆匆。

      枕槐心口窒息,弥漫上很久以前的那种钝痛感,她总觉得她是想哭的,可眼睛就像是干涸了一般,一滴眼泪也掉不出来。她只觉得心里越发难受压抑了,脑袋都有些嗡嗡响。

      最后她还是悄悄跟在林秀身后一直到她去接了一个小孩,那个小孩长得白白胖胖,而林秀对他和蔼极了。

      她老远就叫他,“轩轩,妈来接你了!”

      而那个男孩却推她,“切,你才不是我妈,少骗我,我妈早死了。”

      林秀有些疲惫的笑,“我就是你妈,是我把你养大的。”

      “切!”

      枕槐只觉得脑袋里的翁明声更大了,她没有再跟着林秀,只是目送着他们两人远去的背影。脑子里一团浆糊,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思绪缓缓回归大脑的时候,她已经坐在了一座高桥上,她看了看下面川流不息的人流,和远处的尘世烟花,又一次觉得自己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妈妈今天摸我头了…”

      她自顾自的去抚摸林秀摸过的地方,眼神迷茫,她和林秀少说五年没见了吧,又或者更久。在没出车祸前,她就已经好久没见过她了。

      她看了看脚下的高空,两只手扒着护栏,突然就有些理解苏宁为什么喜欢待在天台上了。高处的风很凉,能够吹散悲哀;视野也更远,能够看见远处那盏熟悉的灯火。

      或许从这里跳下去,她这一辈子就可以早点结束了……

      “要吃糖吗?”

      突然一声清澈的声音从耳畔响起,随即一个大大的五彩棒棒糖出现在她的身旁。

      她回眸看去,竟是最不可能出现的苏宁。

      “你怎么会在这里?”

      苏宁眨了眨眼,面对枕槐的询问,他说:“我以前都会悄悄跟着你直到把你送回家,你一个女孩子一个人走夜路很危险。”

      枕槐破涕为笑,“没想到你还是个‘跟踪狂’呢。”

      苏宁很认真的说:“不能算吧,我是个好人。”

      枕槐笑了笑,点头赞同,苏宁的确是个很好的孩子。

      “苏宁,你难过的时候会怎么办呢,我感觉我好难受啊,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苏宁澄澈的眸子清晰倒映出枕槐惆怅的面容,他说:“那就吃糖吧,糖是甜的。”

      对啊,糖是甜的。

      难怪苏宁喜欢吃糖,因为糖是甜的。

      枕槐接过来,剥开糖纸,放进嘴里瞬间便被甜腻的气息包裹。

      的确糖是甜的,很甜的那种,枕槐不禁眼眶一酸,豆大的泪珠再也忍不住滴下。一滴又一滴,模糊了她的视线。但她却觉得心里苦涩在渐渐被甜腻代替,有什么空洞在一点点缓慢的填满。

      苏宁定定的盯着她,最后上前轻轻抱住这个比他大好多岁的大孩子,心里默默念叨,虽然我很讨厌别人弄脏我的白衬衫,但是你除外,反正我不反感你。

      枕槐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毫无形象可言,直到很久,架势才缓缓减弱。

      这时候她的电话响了,她伸手拿出来接听,是院长火急火燎的声音,“枕槐,苏宁不见了!你有没有看见他呀,或者说最后在哪儿看见他的?天呐,这孩子去哪儿了……”

      “院长,我想收养苏宁。”

      “什么?你见到他了?你们在哪儿?”

      ……

      我愿意养你,因为我需要你。

      ……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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