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成眷属》北冥之鱼

41、第四十一章 失散在上元节

　　朋友有厚薄，手足有亲疏。
　　在众多的王孙帝女里，萧祯玘唯独与萧祺儿感情最为亲厚。想来萧祯玘的母妃只诞下萧祯玘一个皇儿且早年就病逝了，萧祯玘是皇子里最小的一个，又是孤零零的一根独苗从小就没了母妃的庇佑，在宫里没少受欺辱，只有长皇姐萧祺儿好打不平总是护着他，尤其是被四皇子萧祯瑀欺凌的时候，每每只有萧祺儿敢站出来替他出头。
　　二人虽非一母所生，可在萧祯玘的眼里，萧祺儿就是这世上最亲近的人，跟亲姐姐没什么两样。

　　害死萧祺儿，然后假借公主之名与穆云洛虚凰假凤、掩人耳目。北齐的细作竟到了无孔不入的地步。

　　萧祯玘缩紧瞳孔，死死攥着手中的白玉镯，“叫黄瑾来，孤有事找他商议。”

　　黄瑾自幼就跟着萧祯玘在身边侍奉，如今已升至南梁的内侍总管。

　　“明日你须走一趟公主府，请长公主与驸马入宫；明日孤要在宫里举行水陆法会，为先皇超度。”萧祯玘用拇指拨弄着玉镯子在手里一圈圈的打转，一边思忖一边吩咐道，“记住，明日一早你就过去，只许空轿去不许空轿回！”

　　“奴才遵旨。”黄瑾毕恭毕敬，偷眼看了一眼圣上的脸色，“陛下，您的意思是不是驸马他……”黄瑾小心的探问道。常在萧祯玘左右，他十分了解主子的心腹事。

　　萧祯玘冷冷一笑，想起那会萧祯瑀几次三番跟他提起的话：不信你就走着看，她到底是穆云熙还是穆云洛！
　　不管她是穆云熙还是穆云洛，此人胆色过人、且对南梁诸事已掌握□□，绝不可留。

　　“放虎归山，必留后患。”萧祯玘冷声道。
　　“奴才明白。”黄瑾小心附和道。

　　从前公主有先皇宠着、驸马有公主宠着，就算手段狠毒如四王爷，也没能动得分毫。看来这回圣上是非动不可了。黄瑾心里揣摩着，下去准备不在话下。

　　——分隔符——
　　翌日恰逢正月十五上元节。

　　清晨，晨光熹微，云熙和肖琪早早便起身更衣梳洗了一番，二人说好了要一同去城北的鸡鸣寺进香祈福。
　　说起来肖琪已经很久没去过鸡鸣寺了，那里的殿宇楼阁古色古香，香火旺盛千年不绝，是N市最古老的梵刹之一，素有“南朝第一寺”的美誉。每次去那里踏青游玩，总能让肖琪于喧嚣尘世中感到一种洗涤心灵的安静。
　　并且，据说鸡鸣寺求姻缘很准呢！

　　“宝贝，我们一起去求一支签好不好？”
　　“好啊！”肖琪随口应着，忽然她意识到好像哪里不对，恍惚的晃了晃头。

　　“琪儿，求完了签，晚上我们一同去逛灯会可好？”听说南梁的上元节灯会热闹非常，云熙饶有兴趣，期待地望着肖琪。
　　“好啊！我也没逛过宛城的灯会呢。”肖琪赶紧答应一声。一听说晚上要去逛灯会，肖琪瞬间兴致勃□□来。
　　“我猜宛城的上元灯会定是东风夜放花千树、宝马雕车香满路。”肖琪不自知露出一脸的遐想。
　　“琪儿不仅医术高超，文采亦是一流。”云熙望着肖琪，笑着赞赏道。
　　“嗐，没有没有！”肖琪脸一红赶忙解释道，“这不是我说的，是……古人说的。”

　　云熙不以为意，笑着踱步来到肖琪身后，修长的手指在首饰盒里拨弄了片刻，拾起一支通体无瑕的青玉簪子，“若是白玉的就更好。”说着温柔的替肖琪别了上去。
　　云熙满眼柔情的看着铜镜里的肖琪，有一种想要捧起她的脸颊亲吻她的冲动，云熙压抑下自己的冲动，对着铜镜里肖琪动情地说：“我的娘子真好看。”

　　肖琪的脸瞬间红得像番茄一样。

　　从小到大，她还没有被人如此真诚直白的夸赞过容貌呢，尤其是，出自比自己更漂亮的美女之口。

　　这让她觉得害臊又无地自容。

　　她的心像是快要煮沸的水，汩汩的翻腾着。那是幸福的感觉。

　　两人正收拾着，就听窗外一声低沉的男子声音：“殿下！”

　　二人一惊，扭头一看只见门外有人影晃动。云熙惊觉，“是罗松！”

　　云熙轻轻拍了拍肖琪的手背，示意她不要惊慌。随即起身快步来到房门处，她抬手打开门闩，轻启屋门，把屋外的男子一把拽进屋内。

　　“殿下！是我！”

　　只见罗松头上包着葛巾，一身下人穿的粗麻衣裳，脚上踩着双带补丁的灰旧布鞋，显而易见是乔装改扮冒着危险进城来找云洛。

　　“焕章！”云熙激动地唤了一声。

　　“殿下、公主，罗松多有冒犯，还望恕罪！”罗松说着冲二人各施一礼，这公主府的内宅闺房实在不是他能乱闯的地方。因他现下是南梁通缉海捕的要犯，趁着国丧混乱、又赶上上元节人多眼杂才偷偷潜回城里，故而只能唐突了穆云洛与公主。

　　“事出有因，无需多礼。”云熙单刀直入，急切问道：“你们三个还好吗？柳官人和月娥小姐还好吗？”

　　“大官人和月娥小姐都好，我已将他们安顿至扬州林下，殿下安心。”罗松长话短说。

　　“如此便好。”云熙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此处我不宜久留，殿下，我还是去京郊的香樟林等您。”自己暴露了行踪事小，被旁人瞧见连累了穆云洛就万万不好了。罗松行事一向周全稳妥。

　　“好。你先走一步，我随后就到。”
　　话音刚落，罗松已经转身离去，蹑足潜踪、悄无声息的跳出了公主府的高墙，消失在宛城的街巷里。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罗松啊……果然名不虚传。肖琪心里暗暗想着，不说这人相貌堂堂、一身的英雄气概，光是这份胆识、这份能为、这份忠贞和智慧，绝对是个不世出的贤良。
　　方才虽短短片刻工夫，肖琪已将罗松打量得十分仔细；罗松却恪守君子之道，一直对肖琪低垂眼眸，并无半点越礼之举。

　　“琪儿，”云熙有些遗憾又带些焦急的对肖琪说，“事出突然，我得去香樟林与罗松会合。”

　　“嗯。去吧。不过你可千万小心啊！”肖琪叮嘱道。

　　“嗯，我会的！放心吧。”说着云熙来到肖琪的身前，握起肖琪的双手，不舍地说：“琪儿，我很快回来。等我回来一起过节！”

　　“好。”肖琪抿了下嘴唇，她也舍不得云熙离开，不过还是见罗松比较重要，“你们千万多加小心！”肖琪望着云熙的眼，忍不住又嘱咐了一遍。

　　“嗯。”云熙答应着，松开了肖琪的手。纵使百般不舍，还是咬咬牙转身离去了。

　　双手被抽离的瞬间，肖琪的心里也陡然空落落的。

　　——分隔符——
　　京郊的香樟林里，冬日萧索，人迹罕至。又逢上元佳节，家家忙着团圆庆祝，就更无人问津了。

　　云熙栓好了马，来到二人约定的地点。罗松见了公子云洛，又将那晚与丹赋大闹尚书府的经过详细叙述了一遍。云熙听罢长叹一声，真是有惊无险！

　　“吴王府被抄，实在大快人心！”罗松解气的说道，继而话锋一转：“柳大官人与月娥小姐打算就此隐居林下，估计不再会轻易出山了。”云熙点点头，她已料到有此结局，转念一想，与相爱之人归隐山林、远离这世俗纷争，未尝不是件好事。若自己是丹赋，或许也会做同样的抉择吧。

　　“焕章这两日栖身何处？”云熙关切问道。她深知罗松艺高人胆大，为人处世又十分慎重妥帖，几次北上都将她交待的事情完成得十分圆满，此一番大闹宛城更是另她青眼相加。
　　“我藏身在郊外十里的火神庙，殿下放心。”
　　“嗯，那就好。焕章，时间紧迫，我们长话短说，我打算三日之后带公主一起北上。”云熙道。
　　罗松一怔，“您是要带公主一起？”
　　“对。”云熙点点头，语气十分肯定。
　　罗松犹豫了一下，恐怕自己有些唐突，但还是对云洛劝说道：“或者……殿下，您直接与我走罢！”
　　“这……实不相瞒焕章你来得仓促，我尚未准备；再者国丧期间我与公主不便贸然出城，一旦遭遇盘问事有败露难免一场大祸。还是要周详计划一下才好。”云熙深知罗松的好意，她又岂会不知带上肖琪一同北上势必困难重重，怎比她与罗松一人一骑来得方便。

　　“好吧！”罗松见云洛心意已决，也不便多说，斟酌道：“殿下，如果你我君臣一人一骑，可直接走城西南清凉山后的石头城，那里有几处垛口低矮，可以直接出城；若是带上车马钱粮，那里便行不通了，只能走城门接受盘问。殿下，还需周详计划才好。”
　　云熙点点头。罗松的建议相当中肯，她必须周详计划。虽然她并未打算带上第四个人一同北还，也不会舍不得那些身外之物，可是她不确定一人一骑的长途跋涉肖琪能否吃得消。

　　“那我三日之后再来香樟林与殿下会合？还是这个时辰？”罗松见云洛一直在思量中，审时度势地询问道。

　　二人正商榷着，忽见林中飞来一只山雀。二人不约而同举目望去，原来是一只红嘴蓝背的青鸟。

　　“玉山儿！”云熙惊疑的唤了一声，随之伸出了手臂；那鸟儿听见呼唤“扑棱棱”扇动着翅膀稳稳落在云熙的手上。
　　云熙迫不及待地从“玉山儿”的脚爪上取下信笺展开来看，上面只有匆匆四字：有险勿回。

　　“糟了！”云熙失口低叹，心里登时跳成了一团。云熙转动着一双美目，径自一声低吼：

　　“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