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成眷属》北冥之鱼

22、第二十二章 修罗场上的告白

　　“驸马，我好了。”萧祺儿花了将近一个时辰才收拾停当，没办法谁叫南梁盛行繁华奢丽之风呢，更遑论皇室宗亲的夜宴了。
　　萧祺儿在丫鬟们的伺候下从里到外打扮了一番，云熙再看时，只见她褒衣博带、华袿飞髾、饰带也是层层叠叠，头顶珠翠的砾，一派雍容；身下长裙曳地、格外优雅。再加上萧祺儿生的身段修长，神态文静，性情飘逸，就是当下最为崇尚的秀骨清像了。真应了那句：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
　　好一个清丽的佳人！云熙不禁心中惊艳。

　　这样想着，连看她的眼神都欣赏宠爱了几分。

　　萧祺儿却低下眉眼，轻轻抿了抿唇。别说她不习惯这么繁复华丽的打扮，如果放以前，还勉强应付得来，大不了一个人厚着脸皮做戏精呗；可是站在穆云熙这样一个绝色美人的面前，温柔娴淑、燕语莺声……肖琪突然就羞臊起来。——真不知道之前的节操都是怎么丢光的。

　　丫鬟们看了看铜镜里端庄秀丽的公主，又望了望候在那边清隽脱俗的驸马爷，都笑说：公主驸马真是佳偶天成，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分隔符——
　　止车门前落了轿，云熙携着萧祺儿徐徐行之。一路但见卷棚抱厦、雕栏玉砌，宫人们忙里忙外，好不喧哗。

　　今日是东海王世子郑裕熹携世子妃拜谒南梁王的日子，因此宫内大摆夜宴，款待来宾。

　　说起来这对新人也成亲不久，与萧祺儿还颇有渊源。那郑裕熹正是萧祺儿离宫出走的逃婚对象，而世子妃则是萧祺儿那排行第八的皇妹萧禔儿。所以这郑裕熹既为世子，又是南梁王的东床娇客，身份尊贵；而萧禔儿也并非“李代桃僵”那般好心，她一早就对郑裕熹其人极为看重，奈何世子心里一直装的是长公主，直至她那集百宠千娇于一身的皇姐逃了婚，她才终于得偿所愿。

　　萧祺儿一边走着一边给穆云熙梗概了一下前尘往事，顺便也给这位驸马爷打打预防针，嗐，怎么有种要赴修罗场的预感呢！

　　建康宫内灯火通明，如同白昼。经过几朝的扩建和修缮，可谓金碧华顶、穷雕极绘，果真盘龙栖凤之所。

　　诸皇室及朝廷重臣分宾主落座，夜宴开始，歌舞升平。南梁王南面而坐，望着东西二侧两个皇女都有了归宿，甚感欣慰。

　　“父王，”郑裕熹举杯，“儿臣谢父王盛宴款待。这杯酒，儿臣和禔儿恭祝父王千秋万代，仙寿永昌！”说罢长袖一拂，一饮而尽。
　　“哈哈哈，好！”梁王喜不自胜。

　　云熙对坐，抬眼看了看对面春风得意的郑裕熹，又瞟了一眼上座称心如意的南梁王，心下酸咸苦涩，不是滋味。云熙垂下眼睑，想起心腹事，不禁面沉似水。

　　南梁王睥了一眼左手边的质子驸马穆云洛，心有不满，不过面上并未露出愠色。

　　萧祺儿眼见几人颜色各异，斟酌少许，也满了一杯酒，起身向梁王敬道：“儿臣和驸马也恭祝父王圣体安康。父王仁政如斯，泽被万物，是百姓之福。这杯酒，也愿我南梁国泰民安、四海清平。”

　　这一番恭敬之词把南梁王哄得飘飘欲仙。
　　眼见着萧祺儿成了亲收了心，越发的端庄贤淑，王心甚慰。自己这个女儿实在是心尖肉。没办法谁叫萧祺儿和太子系一母所生，那是南梁王一生最宠爱却已过世的贤后郗氏。梁王为了追念发妻再无立后，也算是一个痴情男子楷模丈夫。
　　至于质子驸马什么的——女儿中意，当父王的何必自讨没趣。

　　于是乎觥筹交错，丝竹管弦，酒宴在一片祥和的歌舞声中渐入佳境。

　　“驸马，多吃一点。”萧祺儿频频为云熙布菜，和风细雨、润物无声。云熙心知肚明萧祺儿是体贴自己的处境，才处处维护，左右逢源，只是不想她当众难堪。云熙心中百感交集，便也同萧祺儿对饮了许多杯。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郑裕熹多吃了几杯有些醺然薄醉了。望着对面的萧祺儿和穆云洛卿卿我我、恩爱缱绻的样子，心里如齑臼打翻、姜蒜捣碎，五味杂陈。郑裕熹独个端着酒盏，目光涣散，口中喃喃叹道：“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呵！”说罢一仰头，酒入愁肠。

　　一旁的世子妃见此这般，忍耐多时的醋意抑制不住揭盖而起。
　　“落花有意，奈何流水无情啊。如今人家恩恩爱爱，姻缘美满，世子又何必念念不忘呢！”萧禔儿白眼相看，虽言语尚且有度，却也流露出不满。成亲半年有余了，至今也未怀上一儿半女，萧禔儿一面恼郑裕熹的薄凉寡性，一面亦迁怒于萧祺儿的阴魂不散！

　　“小君少言！”萧禔儿的幽愤怨怼，句句如刀，听得郑裕熹愈加心烦意乱，急令喝止。
　　萧禔儿被其呵斥，又不好当众发作，气得只剩呼呼带喘。把酒盏也往几案上一蹾，声响不大，却也清晰。

　　梁王居高临下，看得真切，面色一沉。

　　萧祺儿无奈的歪了下嘴角，还是端起酒杯来给萧禔儿圆场：
　　“皇妹远路而来，车马劳顿，今日是家宴，妹妹多吃酒菜。来，姐姐敬你——”萧祺儿笑着冲萧禔儿举杯邀饮。

　　“呵！多谢皇姐，妹妹我可担待不起。”萧祺儿的好意，在萧禔儿听来特别的刺耳。萧禔儿就是想不明白，萧祺儿究竟有哪点好？父王疼、丈夫爱，成了亲还被人惦记着，可真是天之骄女，好事占尽呵！都说女人善妒，萧禔儿越看萧祺儿越不顺眼，一股无明业火熊熊燃烧。
　　郑裕熹皱着眉，侧目而视，“小君，休要无理！”
　　“呵！”萧禔儿冷嗤一声，“世子还真是两面待人啊。不过你也不想想，一个小小的世子妃怎入得了我皇姐的眼？”萧禔儿不怀好意的盯着萧祺儿，挑衅说道，“皇姐，日后可是要做皇后的人。”

　　本来就是萧墙之争，反正自己已经稳坐了世子妃之位，常驻封地，也不怕跟萧祺儿姐妹反目。如此想着，萧禔儿便就原形毕露，不再掩饰。

　　萧祺儿捏着酒盏的手停在半空，当真是举也不是，放也不是。从小到大，还没有人让她这样难堪过。
　　父母师长、同事朋友……还没有人当众给过她这样的难堪。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女人……肖琪皱起眉毛，有种想要骂人的冲动。

　　举着酒盏的手被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握了去，云熙从萧祺儿手里接过酒盏，对着萧禔儿淡淡一藐，开口道：
　　“世子妃，可曾读过《惠子相梁》篇？夫鹓鶵发于南海，而飞于北海；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于是鸱得腐鼠，鹓雏过之，仰而视之曰：‘吓 ！’”云熙清冷的声音让四座皆静，“今子欲以虚名而吓吾妻邪？”
　　萧禔儿哑口无言。她自然知道穆云洛是在暗讽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穆云洛质子之身，寄人篱下。公主不以云洛低微，猥自枉屈下嫁于我——”云熙聚起双眸，言之切切，情之殷殷：“公主待我情深义重，我今生必厚待之；倘有来世，也要结草衔环，以报恩情。”
　　“世子妃——好自为之。”言罢，仰头饮尽杯中酒。

　　举座沉默了一刻，旋即又推杯换盏起来，笙箫歌舞，尴尬解除。

　　梁王难看的脸色和缓了几分，瞥了云洛一眼，心想女儿算是没白嫁他；旋即龙目扫向殿前失仪的萧禔儿，后者自知口舌惹祸，讷讷不敢再言。

　　“驸马……”肖琪望着穆云熙的侧颜，感觉心中有一股热流在涌动。
　　云熙转过脸，冲萧祺儿动了动唇角，“我说的都是心里话。”

　　老四萧祯瑀和老十三萧祯玘相对而座，看罢闹剧，各自呵呵一笑。
　　萧祯瑀冲对座举杯，“十三弟，戍边辛苦，难得京城一聚。来，愚兄敬你！”
　　“皇兄客气。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