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成眷属》北冥之鱼

16、第十六章 未来的股肱之臣

　　翌日上午，云熙收拾停当，备好了银票去见罗七。
　　路途并不遥远，走了不到半个时辰，路口向东，云熙抬眼望见“孙家老店”的招牌。

　　云熙迈步近前，在柜台见到昨日那个鼠须孙掌柜。
　　“哎哟！公子，果然如约而来！”老鼠须见着云熙，喜出望外。“您稍候片刻，我这就去喊他！”
　　这位官人是个显贵，若让他见了罗七委身的那个柴房，显得我吝啬。鼠须心里盘算着，脚下已到了柴房门口。
　　这柴房破旧不堪，四面漏风，里面阴冷晦暗，就算有张硬板床，上面扑了些稻草。提鼻闻去，因多日无人打理，一股霉臭味儿，这哪是给人住的地方！也难怪罗七爷顶天立地的英雄憋困在这里，食难果腹，屋不挡寒，受人冷眼作践，一股火窝囊出病来。

　　“哎哟七爷，给您道喜了！买主来了！”
　　罗七闻听，赶忙撑起身子，随店主孙掌柜来见云洛。

　　“公子久等了！”罗七朝云洛一抱拳，脸色仍旧蜡黄，只是精神好多了。

　　云洛微微一笑，“兄台不必多礼。”二人遂将银票与信物双双换了，又与老鼠须结清了店房钱。

　　“走吧兄台，离开这里，我们另找别处相谈。”云洛睥了一眼鼠须，对罗七说道。二人遂离了孙家老店，寻了一家僻静的酒肆，二人坐下，云洛要了一桌酒菜。

　　“兄台，这一桌就当为你洗尘。”云洛举起酒盏，罗七也不推辞，两人一饮而尽。放下酒盏，云洛问道：“不知兄台姓甚名谁，仙乡何处，怎地流落至此？”

　　不问则已，听到云洛询问，罗七望着一桌酒菜，想起身世，一声叹息！真是一言难尽！

　　原来此人姓罗名松字焕章，在结拜弟兄里排行第七，所以人们都唤他罗七爷。罗松的祖上是北齐名臣罗永年，官拜镇北大将军，勇猛无敌，刚正不阿。后因得罪了朝中权贵被数次贬谪，从此家道中落。到了罗松这里，功名尽净，成了白身，只在邺城的士绅大户家中做个枪棒教头，养家糊口维持生计。
　　罗松自幼习武，马上步下十八般兵器样样精通。祖传的罗家枪法更是神出鬼没，堪称一绝，难遇敌手。
　　就这样庸庸碌碌、日复一日，罗松一身的武艺也不知何时才能得遇伯乐，直上青云。罗松盼能重振家业和祖上的名声，却不想出头之日没有盼来，灾祸反倒从天而降。

　　原来是出身名门，难怪器宇不俗。云洛心中思忖。罗松顿了顿，继续回忆道：

　　那是三个月前，在邺城的槐花大街上，当朝七王爷穆兆晖家的走狗穆奎欺行霸市、强取豪夺。这厮带着一帮泼皮无赖强收租税，不给便砸|打|抢|夺，百姓起早贪黑挣一口饭吃，还不够交保护银子的，简直没有活路！沿街的铺子没有不受他祸害的！

　　罗松剑眉紧拧，恨得咬碎钢牙。

　　那一日穆奎当街打死了水果铺子的马老汉，正被罗松撞见，却见左右无一人敢报官的……马老汉就这么冤死了！罗松火往上撞，揪住穆奎便是一顿痛打！

　　“我本没想要他的性命。”罗松叹了口气，“不想失手将这厮摔在了屠户的案板上，那杀猪的尖刀正刺在要害上，这厮就一命呜呼了。”

　　云洛听了气愤又无奈的摇了摇头。直听罗松继续道：

　　“我这才骑着‘追风万里云’仓惶逃出邺城，直逃到南梁避难。因出走得仓促只带了祖传的银枪和双锏，随身钱粮很快用完了……”
　　罗松惦念家人被报复，日夜忧心，又饥寒交迫，害起了风寒，由此才欠下孙家老店的店主一百多两店房钱。

　　真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偏逢那孙掌柜刻薄寡恩，唯利是图，逼着罗松还账，无奈之下这才将“追风万里云”拉去集市卖马换钱。

　　“原来如此。”云洛也长吁一声，感慨世事无常，人心不古。

　　“公子扶救我于潦倒，乃是罗松的恩人。恩人在上，请饮了这一杯酒——”罗松举杯敬云洛。
　　“罗兄不必客气。解人之危、赒人之急、济人之困，理所当执。”云洛冲罗松微微一笑，满饮杯中酒。
　　“公子好气量！”罗松由衷称赞道，“其实昨日在集市上，我见公子慧眼识马，谈吐不俗，便知公子见多识广，必定来历不凡。”罗松一笑，“且又见到公子玉佩上的胡文，罗某斗胆猜测，公子应该也是北齐人士？”
　　云洛雅然一笑，“罗兄猜测的不错，我也是北齐旧人。”
　　罗松听了大喜，道：“果然是他乡遇故知，人生幸事！我与公子，真是相见恨晚呐！”
　　“噢对了，还不知公子如何称呼？”罗松恍然问道。

　　罗松既已实情相告，可见他是个忠义之士、性情中人。云洛低下眼睑，思索了片刻，又向周围望了望，酒肆清净，这会四下无人，云洛压低了声音对罗松道：
　　“我姓穆，穆云洛。”
　　“啊——”罗松低讶了一声，“您就是太子殿下！在下有眼无珠，冒犯之处……”罗松说着便要跪拜，被云洛一把摁住，做了个“不要声张”的手势。
　　其实云洛不说，罗松心中也隐约猜到几分。因坊间都传太子的绝世容颜，有子都之美，宋玉之貌，在北齐是妇孺皆知的事。罗松又听说近日太子云洛作为质子身份出使南梁，又见云洛年纪样貌言谈举止都符合贵族公子的身份……只是未敢贸然询问。

　　云洛淡然勾了勾唇角，清冷道：“我现在是南梁的人质，寄人篱下罢了。”

　　“殿下不必灰心。”罗松斟酌道，“时来运转，国运当兴。只要殿下励精图治，重振北齐指日可待！”
　　“日后殿下若有吩咐，罗松愿为殿下差遣。”罗松向云洛紧紧抱拳，情真意切。
　　“好。”云洛踌躇满志，冲罗松微微一笑，“那就借你吉言。”

　　“殿下，”罗松忽然想起一事，从怀中掏出剩下的几张银票，“这银票罗松实不敢收，还请殿下收回。”
　　云洛单手一推，笑道，“不妨。你自管收下，先找个郎中调养身体，找一处安身落脚之地。日后还有很多花费的地方。”
　　“这……”罗松犹豫为难。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收着吧。”罗松听闻此言，又见云洛的笃定气度，于是不再推辞。

　　如果是她，大概很快就能医好罗松的身子。云洛脑中一闪而过萧祺儿的身影。呵，只是想想，却不能真的劳烦于她。

　　“罗兄有什么难处，可随时到南琴台巷的公主府上寻我。”云洛补道。
　　“殿下的大恩，罗松当涌泉相报。等我病愈，就找一个营生。到时一定去府上看望殿下。”罗松感激不尽。

　　云洛喜从中来，笑着说道：“对了，‘追风万里云’我先替你养着。到时一并还你。”
　　“不不不！”罗松连连摆手，“我既收了殿下的银两，这马绝无要回的道理！”
　　“君子不夺人所爱。”云洛微笑道，“我虽然也爱马，不过这匹马在你胯|下才是得遇良主。你千万不要推辞。”说的罗松无可反驳。
　　“殿下——”罗松站起身来，感慨万千。
　　“叫我公子便可。”云洛也起身道。
　　“公子——”罗松胸中热潮翻涌，不觉眼眶都有些红了，“罗松今日得见公子，视同再造。若公子不弃，罗松愿追随公子，鞍前马后，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我们来日方长。”云洛拱手还礼。

　　“京郊有一个药铺，名叫……‘御安堂’”云洛回忆道，“医家的医术很不错，可以去看看。”

　　罗松感激不尽自不必说。
　　二人就此分别，相约一月为期。

　　御安堂……云熙一边走，一边在心中回忆着，蓦地停下脚步，仿佛意识到什么玄机……萧祺儿？！云熙如梦方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