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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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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湖外沿是一片宽阔的草地,进入后,一条窄窄栈道在生于沼泽的水杉间穿梭,恍若仙境。
透晶的雨滴打散了水面的浮萍,江寒枝沿栈道前行,雾雨横行,耳畔隐隐约约有悦耳的铃铛声,又闻呦呦鹿鸣,江寒枝向西奔去,大雨声打断了它的鸣叫,江寒枝停下凝神侧目,忽见铃鹿踏波而行。江寒枝躲开铃鹿视线,掐诀隐秘生息,悄悄跟在它的身后。大约一柱香的时间,它停下休憩。江寒枝目光放在铃鹿背后的杉木上。铃鹿就卧在巨大的杉树根铺成的空地上,它很警觉。
找到了。
青山湖铃木杉,辟秽,止痛,可疗愈神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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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天气总是反反复复。”周夕辞落下黑子,心中不安,好似有事发生。
恒逸掐子沉思,紧皱眉头十分苦恼,反复几次才落下,“师弟不必担心,青山湖美景甚佳,孕育出的精怪也温和通性,你也不必过于担心。”
指夹黑子,还未落子,警钟骤响。
周夕辞恒逸对视一眼。
出事了!他们二人心中同时冒出三个字。
恒逸出去查看情况,周夕辞一动不动,黑子从指尖滑落,掉在棋盘上惊起脆响,周夕辞神魂不稳瘫靠着。
一直到天黑,恒逸方归,神色焦虑。
今晚的月光极其皎洁,昏暗无灯的屋内也被照亮。
周夕辞浸润在苍白月色下,平静地对恒逸发问:“情况如何?”
“非常糟。”恒逸坐下,“青山湖突然关闭,弟子被困,而且鬼魄大批围聚,不知有什么东西吸引他们,各宗合力方才勉强维持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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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停了,水面地浮萍还未聚合,林中鸟声空灵悸动,舍利光芒消散,只剩断开的黑绳留在草坪上,江寒枝倒在河岸,身下的血迹随水流走,高空翠绿树叶的水滴滴在他脸上,留下一片晶莹的碎珠,如同破碎的他。
江寒枝转醒,眼珠转动,振动着睫毛上细小水珠,静美的面庞如梦似幻,姜辰于人缝隙中看到的就是这一幅公子罹难图。
姜辰下意识帮忙,却被一把拉回。
“大师兄?”疑惑,涉世未深她仍就单纯。
“走。”冷酷无情的语调让姜辰不敢反抗,秉持同情偷瞄一眼又迫于威严低下头。
一声令下,其他人立即跟上,谁都不想趟浑水,秘境已经乱了。
一队人的到来离去并没有得到江寒枝半分注意。
江寒枝清澈的眼眸,似刚从迷雾中脱离,他嘴角扬起一抹淡淡地微笑,在初生的阳光下格外动人。
拖着受伤的身体坐到树下,他心里一直想着那个名字,眼眶盈润,满是溢出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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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黄夕阳下,一个背影总矗立河岸,由早到晚,月光下白衣的他清冷寂寥,倒映在水里若隐若现。
乌云飘过几瞬间遮住清冷月色,石桌上酒瓶东倒西歪,周夕辞酒水一杯接着一杯,青花瓷杯碰撞石面发出“嘭”一声,周夕辞掩面,他有些醉了,迷糊睁眼,远处昏暗夜色下人影走近。
“寒枝?”
江寒枝半跪蹲下,仰头,目光闪动道:“先生,我回来了。”
周夕辞恍然醒神,猛地握住江寒枝半伸的手腕,扫过他空荡荡的领口,压迫性地质问:“你如何回来的?镇物呢?”压制煞气的舍利,世间仅剩一颗。
江寒枝神情慌张,想要握住周夕辞的双手寻找慰藉却无济于事,焦急地反复张口却没有实质性的内容。
周夕辞带江寒枝回到宗门。
***
禁书阁,周夕辞放任自流,不在乎门规,一本本翻看。
正掀开的一页,警醒后人“有违天道,必遭反噬”赫然在目。再翻:血染玄鸟,会舞桑林,以命换魂,国运流转。
记忆的弦彼时振动,串联前因,江寒枝何其无辜!
强迫自己禁锢心绪,身世无辜又如何,过去不容更改,他的结局早已注定。
可多年相伴的情谊真的可以无动于衷吗?
噔噔噔噔,沉重的脚步走向阁楼,有扇天窗,光洒下来,照在未走完的棋局。
心不静时,周夕辞总喜欢弈棋,想不出头绪,下错几步,周夕辞垂头丧气。
静静呆坐到傍晚,从傍晚到清晨,至夜幕,两天一夜,周夕辞坐在那。
“解开了!”周夕辞惊愕,有些反应不过来。
视线转下。
师父留下的棋,前世的我解不开,现在,我解开了。
长久的沉默,空气中残余纸页翻折的残响。
师父留下的谜底,我亦知晓……
我该如何,师父。
“夕辞,人世有许多负担,遇事看开一些。”您的话,我终于懂了,却不想糊涂,一切都要有个结果。
微风拂过衣袖,棋盘下有一暗格。
《罪人录》比之其它多出几页,她,七百年前八月初四,毙命。
***
这里的日子一张张翻过,平凡而充实,江寒枝无比珍惜。
桂月又至。
“先生,今日初四,是您的生辰,我们下山逛逛吧。”
“好啊。”周夕辞欣然答应。
下山的路并不好走,但分外妖娆。
“先生,今年的枫叶红的很早,颇为奇异。”
“明明不是什么特别节日,节今日的集市却十分热闹呢,先生。”
“先生。”一声声地轻呼盘绕周夕辞耳边。
月色撩人,子时了。
回程路上,周夕辞停下,遥望深邃黑夜,足足半刻。江寒枝的目光在周夕辞看不见的地方紧紧缠绕着眼前的他。
“江寒枝,抱歉。”平静又果决。
“嗯?”话音未落。
一柄寒刃顷刻间刺透江寒枝的心脏,鲜血自刀尖滴下。
“为什么?”江寒枝不可置信看向周夕辞的眼睛,试图寻找哪怕一点点的不忍与挣扎。没有,什么都没有。
“江寒枝,你早该死了,活在世上的不过是被怨气支配的躯壳。”
“先生,我活着,有与你的记忆,我控制我的手脚,我叫江寒枝,不是没有人心的妖魔。”江寒枝近乎嘶哑地吼叫,向周夕辞辩驳。
“自欺欺人。”
“先生。”江寒枝陡然转声,轻轻呢喃,或许只有此刻我才可以光明正大地盯向你。只是,你伪装的太拙劣。
流出的血液隐入黑暗,必要时露出獠牙。
江寒枝毫无痛觉般抽出心口的剑,扔在地上,周夕辞被黑气禁锢,江寒枝冰凉的手拂过周夕辞的脸颊,似不舍,停在修长的脖颈,一点一点箍紧,直到眼前的人没了气息,黑气吞噬它残逃的一切,手中皮囊消散,庞大的幻境随之消失。
江寒枝席地而坐,背靠大树,破损的心脏逐渐修复,痊愈。江寒枝哂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