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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潮起潮落 浮 ...

  •   宽阔的广场坐落在一片片废弃的高楼大厦之间,中间枯涸的大坑中,还立着一座长久未清洗下,造型隐约可见的雕像。

      说是一个广场,实际上这分发物资的地方和之前路过的那些地方表面看并无两样,都是杂乱不堪,满目疮痍,但这个广场却散发着截然不同的生命力和希望。虽然偶有恶意混杂其中,但是很快便被众人的期盼淹没。女孩儿也是在其中期盼着的一员,她预备今天和小坷在那些人身旁把食物都吃完,不然…她怕小坷可能躲不过追逐的坏人和不再安全的家周围觊觎的眼神。

      昨天来的太晚的女孩儿不知道物资什么时候来,也不敢和其他人交流,只能和小坷依偎着缩在角落,焦急的等待着。

      突然,几辆大车朝着这仍存在一丝希望的区域驶来,远远望去像一只只笨重的工蚁,为蚁巢带回食物也带回希望。随着一点点的走近,它们不停歇地碰撞、清理着面前的脏污垃圾,世界的清道夫一般,清理掉污浊、为新生提供供给。见到此景,人群也愈发的骚动了,恶意一点点失踪,换成了全然的盼望。

      直到它们走到眼前,女孩儿才看到,不知为何,车外挂着好几个蜘蛛一般的人。

      蜘蛛人们穿着军绿色,和卡车融为了一体远远的看不出来。原来是他们清理了一路的大型垃圾,一个个充满汗水跟干净整洁搭不上边的面孔,没有阳光照耀仍然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卡车走近停下后,蜘蛛人一个个从车外跳下,举手投足间都带着庄重和严峻,气质沉着内敛,配上那一身衣服,显得格外干净利索,从车外风尘仆仆的跳下丝毫没有影响到他们的形象。

      他们一半人守着卡车维护人群秩序,另一半人走上前去打开了沉重的后车门,除了外围的荷枪实弹,满满都是食物和水,见此景象,还未来得及骚动起来的人群瞬间停下,变得针落可闻。女孩儿带着小坷不敢跟其他人一起涌向前方排队,只敢缩在角落,企图像昨天一样等到最后人群渐少再去争抢。

      但今天,一切不一样了。

      一个在军绿色群中格外显眼的男人正好衣冠,站到了人群前。他身形挺拔颀长,凛然正气,眉目间透着稳如泰山般的镇定之色,声音沉着有力的说道:“今天开始,以后要领物资需要登记做工,清理城边的沟渠。做不了工的老人小孩儿,领少量物资。”

      话声中气十足,一听就是十分有力量,然而即使如此,话音未落人群就此起彼伏地传来了呼天喊地声。其中声音最为明显的是一群不应该如此的人,他们三四十岁的样子,聚成一团,声音格外明显,甚至盖过了老人们的哭嚎。他们缅怀着二十多年前没有污水的世界,感叹着这几个月的世事变化。比起老人,他们只经历了童年、少年时期的快乐时光就开始面对水污染带来的种种伤害,比起少年,他们又有过美好的回忆,便愈发地不能割舍、无法接受一点点的变革。

      “不想做工的自己离开找吃的,别在这里耽误事。”枪的上膛声虽小,却成功让人群刷的一下鸦雀无声。虽无人肯动、但也无人离开,人们面面相觑。良久,终于还是按照要求,分成了一列列排队登记了起来。

      自话音初初落下,女孩儿便拉着小坷不知该何去何从,愣了一会儿后终是坚定地选择了一队站到末尾去,思索中的她没有注意到小坷始终缩在她的身后躲藏着。

      “你一个小姑娘带着这么个小孩儿站这边干什么,让大人来,你们去那队。”然而,不容置疑地严肃声音打破了女孩儿的幻想,是那个拔枪的领队。本以为能带着小坷工作,然后多赚点食物的女孩儿垂头丧气,踟蹰着不愿意挪动脚步,也不愿意说出家里已经没有大人了这一事实。毕竟,在女孩儿眼中,父母只是因为某些可能的意外尚未回家而已,而不是出了事不在了,于是她只能缄默不语。

      女孩儿犹犹豫豫的样子十分常见,男人呵斥制止后便准备离开。

      这时,女孩身后绑在一起的存在突然不再缩成一团,走到了男人面前,抬头望过来,成功让他停下了脚步。

      “林子,你先去那边转,我在这儿盯一会儿。”跟一起巡视的人打招呼送走了对方后,男人面色沉沉地看向小坷,眼中透露着怀疑与探究。明明只有三四岁模样却眼神平淡温和,原本成功装作普通小孩儿模样让他忽视了存在,却又在最后自己暴露到人前的熟悉面孔——正是昨天无意‘救下’的小孩儿。

      “盒子叔叔好。”属于小朋友的稚嫩嗓音响起,让面前的男人不由挑了挑眉,不等他说些什么,接着听到了:“姐姐,这就是昨天带我回家还给了我牛奶的叔叔。”这般让他无语的话。

      这场突然的变化是小坷临时起意的结果,本来的他应该极力的保持低调,择机行事。但一旦决定他就不再犹豫,完完整整的演了出来。

      虽然女孩儿口中曾经说着不在意,但始终保护过度的动作,手腕上紧扯着的绳子还是让小坷想尽量的解释。女孩想要赚取更多食物是为了谁,对他而言也是一目了然的。至于面前男人是否会配合,在小坷眼中更加的容易看清。

      果然,听到这话语后的女孩陡然放松了许多,转而期盼的看向面前极其可靠的男人。

      这与昨天截然不同的嗓音和天真的表情让男人一时无语地撇了撇嘴,略一挑眉想要说些什么,转瞬又把话语压了下去。

      毕竟,这么一个昨天还在冷淡的盯着他人,威胁一个一米多高倒在地上的成年男性的小孩儿,今天却变成了这么个怯弱单纯满心依赖她人的样子,怎么能让他不欲言又止。

      他深刻记得当场他们上前帮助时,本误会是受到别人伤害的父子俩,却在听到小孩莫名流利的解释整件事情时而感到愣神——独自在家的小孩儿、居心叵测的坏人、对方无缘无故自己倒下,倒在地上的男人害怕的表情背后明显有所隐瞒的故事情节出自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之口。于是在小孩儿满嘴的不需要帮助下,他们放走了他。今天却变成救助了小可怜的好心人,这般春秋笔法叙述的背后一看就有些有意思的事,不巧,他何律最喜欢的就是有意思的事。

      于是,如小柯所料,他配合了:“这是你家的?昨天我是给了他一瓶牛奶,小事,我们俩一见如故,互相可喜欢了。他还想跟我走呢,是不是呀小朋友?”

      帮助小孩儿掩藏部分真相的话语之后暗藏了一丝逗弄的笑意,想要看到这张脸上露出无奈的表情,然而他得到的只有失望。一贯平淡的表情,转瞬扬起可爱的笑容,小坷朝旁边的女孩儿点了点头,小脸上满是认真。失望过后,再看这般表现,反而引起了男人更多的兴趣。

      “我昨天过来领食物,回去路上耽误了些时间,小坷他可能是等不到我出来找我了,谢谢您送他回家,非常感谢您,盒子…?叔叔?”

      兴味尚未消去,男人便被这个称呼叫地破了功。“咳咳…叫我何律,或者何队都行,叔叔…就不必了。”

      耽误了时间吗?耽误到比沿着城内巡视了半圈的他还晚,不用仔细说,何律也能猜得到一笔掠过的话语背后发生了什么。在这个秩序崩坏的时期,相依为命的女孩子和三四岁小孩儿,可能会遇到什么一目了然,就连国家也无法保护住每一个人,只能力所能及。而这一段的对话,让何律对他们的处境更有了一些了解。于是,他也不再强求让她们家里大人来排队。带着对小坷的探究欲和一丝同情的照顾,何律默允了女孩儿带着小坷排在干活队伍里等待。

      登记成功后的每一天,女孩儿带着小坷早出晚归的干着活。

      虽然在何律的照顾下,她一个小女孩得以带着另一个小孩一起来工作赚取食物,但分配给每人的工作量却丝毫不能打折扣。她分配的工作是种树,每当她艰难地挖着坑时,小坷就吭哧吭哧的拖着小树苗过来帮忙扶着种下,两个人每天极力追赶,勉勉强强地赶上别人一个人的工作量。

      不是没有人阻止嘲弄过,但在女孩儿的坚持和何律的暗中支持下,日子仍然艰难的继续着。

      两人相依为命地干活,几乎是寸步不离。赚到食物也从不积攒,领取食物当场就在分发的人员旁边吃掉,杜绝了再被人追赶抢夺的可能。这么一对看似弱势的组合,却坚韧的在这秩序崩坏的世道中扎下了根,一日一日靠自己存活了下来。

      慢慢,观察着他们的何律也不再专门去注意小坷的异样,不再深思分析异样背后的原因,只骗自己当他是一个可怜的,被迫早慧的孩子。

      偶有休息闲暇,女孩便如之前所决定的给小坷讲讲过去的故事,聊当启蒙。

      她讲着妈妈说过的如银镜一般闪亮,如玻璃一般透明的水。讲着纪录片上水潭 ‘鱼若空游无所依,沙上彩石似翡翠’的景色,讲着高中课程中看过的二十年前没有被排放过核污水的海洋。

      没亲眼见过的描述总是会带着些被现状,被经历所局限的猜想,让亲身经历者啼笑皆非。

      但机械疲惫的日子里,这一丝的啼笑皆非显得梦一般地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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