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驸马她登基了》青山游侠

60、密室

　　白贵妃闺名白昙，作为白国公独女，早早便请封为香昙郡主，当年姿容之盛，被赞为长安第一美人。

　　白昙比兰国公世子略长几岁，而莫问天实际是世子妃林灵的师弟，莫问天到长安时，香昙郡主已是白贵妃，他只在随世子妃进宫时，遥遥拜见过一面。

　　但今日一见镇国公主，公主与当年的白贵妃五官并不仿佛，但却都是绝世的容貌，气度更是一个阴戾一个高华，但皆有傲世之姿。

　　莫问天向慕容焰行礼，但方才还睥睨傲然的镇国殿下，却是十足的贤良淑德，他柔柔笑着，手上却极稳地抚着莫问天不让他行礼，道：“义父不必拘礼，今后都是一家人，本宫会和明郎一同孝顺义父。”

　　且不说莫问天如何欣慰，明昭早是无语，慕容焰真是惯会做戏，这般假模假样的孝顺儿媳，亏他也装得出来。

　　明昭忙道：“请义父过来实在是有要紧的事儿，义父可还记得当年国公府的密道？现在公主府修葺，镇国殿下方知密道之事，看来此事并未泄露，那当年之事，便颇有疑点——我想再进密道。”

　　莫问天来时便一直在思量关于旧宅是何事，如今听完明昭的话，果然是密道，但是令莫问天没想到的是，朝廷竟是不知密道之事，那当年世子和世子妃为何会消失？

　　他见明昭虽似平日那般云淡风轻，但眼中却暗藏急切，到底是亲生父母，即便希望渺茫，但还是会心存一丝幻想。

　　莫问天见在场仅他们三人，便道：“随我过来。”

　　他径直走向假山，却没有走进假山中的景观小径，而是从假山背面攀爬至顶，莫问天旋开一块半分不起眼的石块，假山顶上便露出一个黝黑的深洞，竟是穿透了整座假山，直通向不知名的深处。

　　莫问天对明昭和慕容焰道：“深约两丈，你们须把握好劲力。”便率先跳了进去，明昭和慕容焰相视一眼，便也鱼贯而入。

　　洞口虽狭，其中却别有洞天，莫问天见他二人也顺利下来，便边往前带路边道：“这就是当年我和世子世子妃逃进的密道，因为假山临近朱雀长街，所以密道并不长，往前走二十步左右，便可出去了。”

　　明昭细细看着密道，慕容焰手执一精巧的火折子给她照明，走到一拐折之处，此处是密道中最宽敞之处，但亦浸透了鲜血，因时隔十数年，而呈现出暗沉黑紫之色。

　　莫问天低声道：“当时逃到此处，世子身受重伤，命陨在此，世子妃身中剧毒又悲痛欲绝，但为了腹中孩儿，拼尽性命，诞下明昭。”

　　慕容焰幼时见惯深宫生死，少年时便纵横沙场，又执掌权柄多年，自认已是心冷似铁，但此时此刻，他心中只有不忍和怜惜。

　　明昭垂眸看着石壁上的血色，眼睫轻颤，“于地底最黑最暗之处，她盼着我昭昭如日，明明如月—”

　　她倏而抬眸，莫问天本以为明昭想再了解一些她父母的旧事，却听她清冷如冰的声音道：“修建密道便是要快速便捷，为何在此处会有弯折？”

　　明昭一寸寸抚过这里的石壁，终于在一极不起眼之处，发现一块凸起，她模仿莫问天方才的转法，旋转石块，随着石壁中沉而远的声音，洞中也落下许多沙土，待尘烟散去，露出一极黑极暗的入口。

　　看到这露出的密道洞口，莫问天也震惊地睁大眼睛，明昭一把夺过慕容焰手中的火折子，率先迈步进去。

　　密道斜斜向下，四壁光滑，通道宽阔，可容四人并行，一看便知是由能工巧匠精心打造。

　　明昭三人往前走了十数米，才到达底端，估测已经进入后湖之下，明昭看着方才经过的石阶上皆有陈年的血迹，一颗心，亦不断下沉。

　　她稍稍驻定，平静了心绪，正要回头同莫老头说话，忽然发现身侧石壁隐蔽处竟有一处空间，里面似乎有人。

　　慕容焰和莫问天见明昭直直看着身侧石壁，忙走上前，亦发现石壁有异，往其内看去，心中皆是一惊。

　　明昭缓步入内，只见这处石洞亦曾是精心设计，石床石桌都是打磨精细的大理石，只是原本覆盖其上的锦绣绫罗都已经破败不堪，满是尘土。

　　而石床之上，两具白骨并肩长眠。

　　明昭只一眼，心中便已知这是她的父母，即便她曾心存侥幸，但此刻就如梦醒一般，不容她逃脱。

　　即便明昭自幼失祜，早已习惯了无父无母地生活，但亲眼见到亲生父母的尸骨，亦令人痛断心肠，明昭并未悲戚呜咽，只是泪盈于睫，便如断线之珠，滑落在这后湖不见天日的密道之中。

　　明昭是何等的聪慧，至此她已经明白了当年之事，当时世子虽然重伤不治，但应当只是假死，世子妃剖腹取子，将明昭托付给莫问天，让他带着明昭自朱雀长街的出口逃出。

　　但后来，世子应当是又醒过来，身侧看到的却是结发妻子惨烈的尸骨，他也是回光返照，便打开了后湖密道，带着世子妃到此处石洞中，以此为塚，同穴而眠。

　　慕容焰没料想在后湖之下，竟令明昭亲眼见到父母尸骨，心中已是懊恼至极，他只能紧紧看顾明昭，寸步不离。

　　明昭眼神空洞，玉容似雪，仿佛一尊精致的玉像，只有泪水不断地从眸中涌出。

　　明昭心中悲苦难言，她的父母这般神仙眷侣，偏偏因白兰之乱，落到双双殒命的结局，甚至他们各自都是怀着亲眼目睹爱侣惨死的悲痛离开了人世。

　　她心中似有一股戾气，只恨不得将大明宫中那些仇人千刀万剐，碎尸万段，亦难解她心头之恨。

　　慕容焰本就时刻关注明昭，忽然见她眼中流出一行血泪，眼珠猩红如血，周身阴戾之气震荡不休，立即伸手点她任督二脉，旋即将明昭打横抱起，道：“她走火入魔了——”便带明昭飞身而出。

　　莫问天见到故人尸骨，已是心神巨震，一时竟没发现明昭有异，现在回过神来，连忙跟随上去。

　　明昭幼时早慧，即便没有亲生父母在身边，但有慈爱的外公和义父，也算是无忧无虑地长大，即便知晓了曾经的白兰之乱，知晓当年的灭门惨祸，但明昭尚能自我排解痛苦，不论是在出仕之道上汲汲营营，还是在经营势力上夙兴夜寐，都能让她心绪暂平。

　　但是亲眼见到父母惨烈死亡，目睹密道浸透了浓稠黑沉的血色，满怀他们死亦同穴的凄然，令明昭心中怒极，痛极。她脑海中已将一切尽忘，只剩下有熊熊燃烧的烈焰，要将这令人作呕的世间尽数毁灭。

　　明昭一刻不停地在烈火中杀戮，往日风度翩翩的少年侍郎已消失不见，她双目猩红，衣衫褴褛，满手都是鲜血，身上已是伤痕累累，甚至能见森然的白骨。

　　但她不想停下，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是消耗自身精血，在一片火光血色中，杀尽那些看不清面容的鬼蜮影子。

　　但是，冥冥之中，疲惫不堪的明昭走到一片血色的湖泊。

　　水中倒映的却是一身光风霁月，风华无双的明昭，湖中那人似乎在笑她：怎么因为那些必死的烂人，让她如此狼狈。

　　是啊，为什么，大概是不甘，不甘心一对情投意合，本该白头偕老的爱侣早早葬身后湖之下，不甘心开国功勋，本该煊煊赫赫的国公府被烈火烧成废墟，不甘心本该养在父母膝下，受尽父母疼爱的她无父无母地长大。

　　但是，明昭望着湖里的倒影，明白，她更不甘心自己的人生受人摆控，不甘心努力得来的一切轻易被人毁掉，不甘心罪人富贵荣华，仇人安享尊荣。

　　乾坤之柄，应该让更适合的人掌控。

　　明昭静静驻足湖畔，不知过去了多久，她一跃而下，打碎了湖中的倒影，但亦与倒影融为一体。

　　公主府中，莫问天坐在太师椅上打起了瞌睡，但又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忙起身内室一看，发现明昭还沉沉睡着，而他那未来的儿媳，正坐在塌边，小心地为明昭擦汗。

　　莫问天觉得镇国公主对自家明昭真是温柔，若是明昭真是个男子，与公主殿下倒也般配。不过莫问天转念一想，清雪也是贤惠体贴，明昭与清雪才是天生一对。

　　想到这，莫问天忽然有几分心虚，仿佛自家负心儿郎欺骗了公主的一颗芳心，他忙道：“不劳烦殿下了，还是由我照顾明昭吧。”

　　素来对明昭都没有几分好脸色的镇国殿下，此事却面上含笑，道：“义父大人不必客气，身为明昭的未婚妻子，侍奉夫君本是应该的。”

　　若非莫问天早早就听说过这位镇国公主令小儿止啼的名声，恐怕真会把眼前这位公主殿下当成贤惠温柔的儿媳妇。

　　但是莫问天转念一想，公主早知明昭的女儿身，现在这般作态，令莫问天一头雾水，又隐隐忧心。

　　但是面前一脸温柔浅笑的公主忽然扭头，惊喜唤道：“明昭—”

　　莫问天立时将忧心抛至脑后，扑到塌边，“我的乖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