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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后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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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昭陷入很长很长的梦境,梦里似乎有辉煌壮丽的皇城,数不尽的衣着华美的丽人在其中穿行,她茫然地跟着她们,却又似乎知道自己要去什么地方。
辉煌的宫殿转瞬燃起了熊熊的大火,不知为何,明昭却不害怕,她静静站在一棵繁盛的桂花树下,等待着,直到从燃烧的宫殿中慢慢走出一个人,明昭笑意盈盈,对那人喊道:“清雪—”
慢慢从梦境中醒来时,明昭一时恍惚,隐约看到窗外漏出的日光,觉得时辰不早了,清雪竟没喊她去上早朝,她惫懒地偎在软枕上,直到听到身边镇国殿下的声音。
慕容焰这个午觉睡得神清气爽,他就像是吸足了精气的狐狸精,美目潋滟,神色餍足。而明昭就是被榨干了的书生,她因为睡得太久醒来反而有些昏沉,星眸微眯,似乎分不清今夕何夕。
慕容焰轻笑着揽过明昭,哼道:“醒了?睡得跟猪一样。”他从紫檀木小几上取了一只剔透的红玉荷花杯,递于明昭唇边。
明昭嗅到了清甜的香味,便就着镇国公主玉手,抿了一口,是冰镇过的荔枝膏水。
冰凉的汁水滋润了喉咙,也让明昭清醒了过来,她竟在长生殿一觉睡到了申时。
不知何时,她竟在长生殿这般自在了,就像是在明霁院一般,能安心地沉睡,或许明昭之前没意识到,她对曾经令她不安和警惕的镇国公主,已是十分的信任。
慕容焰似乎早就醒了,他倚在床上,饶有兴致地看着明昭那双风流多情的眼睛,从刚醒来时懵懂迷茫的模样,渐渐清明,之后眼珠子就滴溜溜地转个不停,也不知又打什么坏主意。
明昭一抬眼就撞进一双含着笑意的深邃的眸子,不似慕容焰平日总带着讥嘲戏谑的笑意,而是十分纯粹的,甚至带着几分温柔的幻觉的,柔和笑意。
只是明昭再认真去看时,慕容焰已起身,令宫人进来服侍更衣,道:“快起来更衣,还要随本宫去公主府瞧瞧。”
镇国公主府
其实,明昭每日上朝时骑马经过朱雀长街,都会见到这个黑沉乌木匾额上的五个大字。
长安城里除了大明宫,最显赫的宅院便是这处镇国公主府,只是明昭从没想过,有一日她会以驸马的身份踏进这座府邸。
盖因这处府邸原是曾经名震天下的卫国公府邸,当年白兰之乱中,兰家家破人亡,国公府就此荒废,只是不知慕容焰如何做的,竟把他的公主府建在了此处。
听莫老头说过,那时卫国公世子刚成亲,那场令长安城惊叹的盛世大婚,也使卫国公府邸风头无两,街头巷尾都传颂着世子与世子妃的佳话。
明昭幼时曾遥想过那些未曾谋面的亲人们,所生活的府邸,一草一木,一砖一石,都是他们曾存在的印记。
但是此时明昭慢慢踏进镇国公主府时,心情竟十分平静。来时路上,慕容焰便已同她说过,当年白兰之乱中,皇帝曾下旨火烧国公府,必要将逆臣乱党诛杀殆尽,当年旧物,除了荒草丛生的废墟便什么都不剩了。
公主府建成多年,虽然慕容焰不常来住,但镇国公主权势滔天,自然有仆从如云,收拾府邸。
明昭略看了看,即便她自己便是喜好奢侈享受的,亦觉得公主府已十分的精致华美,恍若仙宫,没有什么再修整的必要了。
但慕容焰却是兴致颇高,他带着明昭一路从仪门走到正殿,细致地将公主府内况同明昭一一说明。
后面的墨双心中长叹:“殿下一年都不过来一次,偏偏在婚事定了之后拿着公主府图纸端详了许久,现在终于能巴巴地跟明侍郎介绍了。”
明昭虽作恭听之状,但心中越来越无语,为何她要住在正殿?为何要让清雪搬来公主府?镇国公主不住长生殿了?
明明本以为修葺公主府只是走个流程,毕竟公主长居长生殿,她也有明府,偶尔来住便是。但听慕容焰的意思是,今后明昭要同他一起居于公主府正殿,甚至清雪都要搬到公主府的一处院落里。
明昭正要说话,忽然有一墨影军来禀报:“殿下,后湖假山有异。”
公主府占地广阔,正殿偏殿,亭台楼阁,更难得的是府中有一片天然的湖水,源头正是大明宫的太液池。
随镇国殿下往后湖假山去的时候,明昭发现,虽说是后湖,实则与一大片宅院连在一起,竟形成了楼阁在湖水之上,碧波漾亭台之间的奇景。
寻常宅院皆是正房居于正中,远离院墙,亦远离后花园,而公主府正殿旁一处极规整疏阔的院落,却是两面临水,一面挨着外墙。
方才墨影卫回禀的假山,正在这处院落之中。
在正殿时,深觉檐牙峥嵘,殿宇深深,但未走几步,这处院落又临近外墙,朱雀长街上叫卖声、笑闹声,隐约可闻,竟是闹中取静,墙里秋千墙外佳人笑。
此是那墨影卫道:“殿下请看这处假山,外观长不过五丈,宽不过四丈,工兵营本按殿下的图纸要移去此山,在探查时,发现山体中空,回声萦绕不绝,表明在其中有曲折而深邃的空间,远超其外观之规模,属下不敢耽搁,立时回禀殿下。”
明昭忽然想起什么,便轻轻拉了慕容焰的衣袖,慕容焰令诸人回避,院落中只剩他二人。
“殿下,此事臣或许知晓”明昭长舒一口气,方慢慢道来:“当年白兰之乱,我父母和义父逃到国公府的密道,但是当时父亲重伤不治,我母亲本就身怀六甲,当时又中了牵机之毒,已是无力回天,为了给她未出世的孩子博一丝生机,她忍着筋脉寸断之痛,剖出婴孩,孩子活了,但她已是香消玉殒。
义父曾提起过,当时他带着我从密道中逃出,出去后趁着朱雀长街大乱,方才脱身。等义父到姑苏找到我外公,方安定下来,他曾悄悄潜回密道,竟发现我父母的尸骨已经不见了。
当时他以为是朝廷发现了密道,秘密处置了我父母的尸骨,方回江南为他们立了无名衣冠冢。”
明昭抬眸看着慕容焰,慕容焰也明白了她的意思,镇国公主都不知府中有条密道,那朝廷应该也不知晓,那她父母的尸骨为何会消失,甚至,明昭心中侥幸地有了一丝企望,或许他们没有死。
慕容焰吩咐墨独过来,却是明昭发号施令,她道:“快去明府请我义父莫问天过来,就说是朱雀长街旧宅之事。”
明昭细细思量着幼时莫老头曾无意间同她说的话,当时莫老头曾说过:“国公府是那位开国大将兰国公一手建造的,园中后湖清雅绝伦,专门引了太液池之水,春时碧波荡漾,秋时澄清明净,为了建这处后湖,工期多延了两个年头。
这密道亦是建府时修建的,只是因为后湖之故,修建得极短,出口亦不甚隐蔽,幸好没误了咱们爷儿俩逃命。”
她凝眉望着夏日炎炎下清凉的后湖,对慕容焰道:“方才未曾想起旧事时,只觉这后湖应是天然形成,后人建府于其上,方使布局微乱。
但是这后湖是第一代兰国公建府时一并修成的,那绝对可以布局更为精巧,绝不会这般,若说是为了那段通向朱雀长街的密道,据我义父说,那密道甚短,设计也并不十分高明,当年兰国公可是最擅奇门遁甲的奇才,这不合常理。”
“的确,只怕这后湖中还藏着秘密”慕容焰笑睨明昭。
莫问天过来也至少要一炷香的时间,明昭便和慕容焰一起研究起了公主府地图,虽然白兰之乱的大火已将当初的国公府化成废墟,再建的公主格局与之前已大不相同,但是后湖与假山却是未有变动,甚至正殿亦因要位于中轴而与旧址重合。
慕容焰略瞧了图纸一眼,便道:“后湖若是天然形成便罢了,若是人工建成,那其中湖岸之交错曲折,恐怕大有深意。”
明昭点点头,指着图纸上他们所在的位置道:“单是靠近正殿的这处院落,就大可不必临近湖水,后湖凸出这块,破坏了寻常宅院方正格局。
可见当年兰国公修建后湖便是为了密道,但是那密道又甚短,值得大费周章,延期两年多建后湖吗?”
说话间,莫问天便到了,虽说是早听闻过镇国公主的大名,亦在听闻公主逼婚明昭时对其颇有不忿,却又在知晓公主是白贵妃之后时心生感慨,但今时今日,莫问天才第一次见到这位镇国殿下。
他远远走进时,便见明昭正与公主殿下并肩而立,虽然这位殿下似乎比明昭还高出不少,但二人皆是天人之姿,瞧上去真有天生一对的错觉。
待莫问天走进,看清楚镇国殿下面容时,心中亦是百感交集,与故人真是半分不像,却又仿佛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