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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7、三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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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还瞒了我什么——”
慕容焰与容清雪本各自沉浸在各自的思绪中,竟丝毫没有察觉到内室的动静。
他们闻声,猛地抬头,便见明昭衣衫单薄,静静立于一帘墨色锦帷之下。
她用力抓着身旁的帷幔,勉强支撑着站稳,用力之大连骨节都微微发白。
慕容焰看到明昭,心中便是一紧,但是他顾不得去想明昭知晓这些事会有什么后果,满心满眼都是她脸色苍白,身形单薄的样子,仿佛轻轻一阵风,便会让她消散。
“你怎的穿这么少就出来,吹了风可怎么办!”慕容焰已经快步上前,要拉着明昭进内室暖和一下。
不想,却被明昭甩开了手。
明昭本是在内室安睡,但是那梦结束得古怪,她心中似悟非悟,便从迷惘中醒来。
醒来才发现身上还盖着慕容焰的外衫。
她本欲继续睡,但是却听到了外殿的说话声,明昭如今内力强盛,自然是耳聪目明,自然认出是慕容焰和容清雪的声音。
自从知晓容清雪与慕容焰互为半身后,明昭也发觉清雪的性子变了许多,如今他们两个对上,明昭能够放心他们各自不会让各自吃亏。
她本是好奇这两个家伙在密谋什么,便悄悄起身来听,没想到却知晓了,当年渡魂大法已经失败,若是没有解决的法子,他们二人竟会变成没有神志的疯子。
而容清雪虽然提到了或许有解决的办法,但短短数语中,明昭已然明白其中的风险,一旦出了岔子,便是神魂俱灭的下场。
那日在十里大山,陀罗江畔,从明昭得知慕容焰与容清雪皆是苍梧半魂时,明昭心中隐隐约约有些不安,分裂魂魄,借尸还魂,这都是听起来便诡谲万分的巫术,这样的禁术,怎么可能没有风险——
但是明昭不敢去想,她始终用侥幸的心理得过且过。
在回京路上,容清雪同她细说了当年旧事,也曾笑问她,为何不怪罪他们两个欺瞒于她?
明昭当时勉强一笑,当时她极力压下心中的隐隐不安已经是拼尽全力,哪里还顾得上责怪他们。
况且在明昭心中,即便知晓他们二人皆是半魂,却从未将慕容焰与容清雪看作是同一个人,即便是当初的苍梧,也是一体双魂,如今双魂独立为人,在明昭看来,便是两个不同的人,如何算得上欺瞒。
她希望,这个恐怖的渡魂之术,不要影响到清雪和阿焰的平安。
但是今夜,明昭却用颤抖的声音质问道——还有何事欺瞒!
慕容焰自然也觉察出明昭的不对劲,他心中万分苦涩,前路未知,还惹明昭伤心,但是他却克制不住地,从心底泛出丝丝缕缕的甜蜜。
明昭当真如此关切着他,深爱着他——
从与明昭相识起,她便是那般运筹帷幄,当初身处地底绝境,也未见她失态分毫,后来又得知明昭身中牵机残毒,自幼饱受折磨,可她却是那般乐天豁达的性子,还野心勃勃来到长安,似乎分毫不在意自己性命长短,慕容焰心疼她,怜惜她,却更是倾慕于她。
他从未见明昭这般惊痛失色,慕容焰看到明昭眼底细碎的泪珠,忽然想,此生能得所爱之人真心的眼泪,他也算是死而无憾了。
明昭本是又气又怒,又惊又痛,一时都回不过神来,但是忽然间面前的人目光痴痴,嘴角含笑,明昭忽然感觉自己有了些许力气。
她抬起手,狠狠拍了慕容焰一掌。
怒骂道:“慕容焰,死到临头,你还笑得像个傻子——”
慕容焰理亏心虚,见明昭当真动怒,只好乖巧站在一旁,减轻存在感。
这时,明昭却离开他身旁,快步走向容清雪。
慕容焰不解抬头,却见那容清雪自明昭出现便始终站在原处,此时此刻,他抬眸,眼尾泛红,欲语还休地望着明昭。
瞧着便十分可怜。
看在慕容焰眼中却是万分可恨,他心中怒骂:“贱人,装什么小可怜。”
但是想到今日之事,他与容清雪倒当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容清雪哄好明昭,那明昭也不会顾此失彼,想必也会顺带着原谅他。
明昭来到容清雪身边,虽然仍是怒气未消,但是也没有方才那般,满眼脆弱茫然,让人望之心碎。
容清雪却将头微微转到一边,并不看明昭,赌气说道:“方才你既然听到了,我也不再瞒你,这个渡魂大法如今尚不能解,我与慕容焰神魂互换越来越频繁,或许用不了数年,不过一两年内,我们两个便会面目全非。
你如今是权柄赫赫的国公爷,以后还有的是俊美少年陪你解闷,倒也用不着我们两个半死不活的疯子。清雪便在此请辞,回到青岫山下,了断残生。”
明昭虽然知道容清雪不过是故意激将,但她却没有故意说些赌气的话,只是一字一句,真心道:“你这是何苦?还嫌我心里的焦灼担忧不够么,这样关乎生死的大事,你们居然一齐瞒我,若是早些让我知晓,也多一个人能帮忙想想法子!”
容清雪这才回转过来,眼中含泪,不言不语地望着明昭。
明昭将他拥住,才发觉他身上寒气深重,想来那玉沙院离这里甚远,清雪深夜过来,已经被寒气侵透。
她拉起容清雪的手,牵着他往内室走去,经过慕容焰时,见这祖宗还孤零零站在这里,明昭心中一软,另一只手也牵了公主殿下。
内室烛光昏暗,暖香融融,那张紫檀雕花千工拔步大床,还悬着花鸟缠枝青罗纱帐,塌上锦衾凌乱,却让人心神放松,昏昏欲睡。
明昭将他们二人牵到床边,便自己踢了鞋子上塌,自顾自扯了凌乱的红霞云被裹在身上,斜斜倚在软枕上,看着傻傻杵在塌边的二人。
到底是心软,明昭在心底叹了口气,但是面前两位都是她明媒正娶回来的夫人,也是她真心想要携手共度一生之人,稍微纵宠些,也是应该的。
想到此,明昭便伸手从壁龛上取了软枕和锦被,分别丢给他们二人,“上来暖和下,我们再细细聊聊。”
容清雪还端着方才的姿态,矜持地拥着锦被,乖乖坐在床边。
慕容焰却是乖觉,他已经想清楚了,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才是正事。
他拿着明昭丢给他的软枕,紧紧挨着明昭躺下,见明昭没有搭理他,还十分主动地凑过去,将头轻轻靠在明昭肩上。
慕容焰的头发轻轻擦过明昭的脖颈,让她忍不住躲了一下。
慕容焰却不肯,就像是伪装温顺的野兽终于忍不住露出野性,他翻过身,两只手轻轻握着明昭的双臂,温柔却又坚定地倚在明昭肩头。
明昭虽然觉得镇国殿下幼稚得可笑,但想想娶回来时便知道他是个什么玩意儿,如今这作态,已经很贤惠体贴了。
明昭倒也知足。
她看着床榻上两位绝色美人,忽然发现,齐人之福,她已经享受上了。
只可惜,眼下却有要命的事,她沉下心,思索着有什么能帮得上忙。
“我虽不知渡魂大法需要如何施展,但是白姥姥她们应当知道,此事暂且不管,现在的难题是,你们之间要两次渡魂,才能解决此事。
我想,我们不妨多做尝试,可以尝试将一个人的魂魄用渡魂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只要我们能做到,两个魂魄能够在同一个身躯上共存,那么,你们两个半魂重新回归同一躯体,应当也是可以的。同时,我们再尝试,将同一个身躯上共存的两个魂魄分开,分别进入一个躯壳,那么你们便也可以再次分为两个独立的人。”
慕容焰本以为深闺夜话,即便不谈风月,也会是情意浓浓。
没想到,明昭开口便说了这番恐怖的言论,即便是镇国殿下,也能从明昭的话中嗅到浓浓的血腥味。
明昭虽然筹谋甚多,但从未做过伤天害命,草菅人命之事,但是此时她说道先用人做尝试,却是十分冷静与果决。
容清雪倒是轻笑一生,道:“都说苗疆巫人生性残酷,嗜血,昭昭这番话,竟比修炼邪术的巫人还要冷酷。”
明昭摇摇头,道:“你们想到哪里去了,即便我不肯让你们死,也不能去掳无辜平民来当药人。
不过要说选试药之人,确实没有人比我更合适,毕竟这长安城中,与我有血海深仇的人多的是,比如那萧妩兄妹,我本是想请他们吃下牵机,也算是以牙还牙,不过既然如今他们能有些用处,倒是他们的造化。”
容清雪点头道:“既然药人有,昭昭说的法子确实可行,虽然半魂玉普通人的整个魂魄会有差别,但是只要我们能做到渡魂大法与逆转渡魂大法都成功施展,理论上说,我与慕容焰之事便能解决。”
其实不是慕容焰与容清雪想不到用药人实验,但这二人皆不看重生死,甚至说他们之前与其是担心渡魂之事,其实不如说是担心明昭知晓。
而明昭却是不同,她素来坦诚自己是“贪生怕死”之人,幼年时能熬过牵机折磨活下来,活到遇到容清雪为她解开牵机之毒,其实并非是运气或侥幸,靠的正是她不屈不挠,顽强的生命力。
如今,她也不肯让慕容焰他们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