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3 ...
-
13
“你还好吗？”
“还好……你呢。”
“嗯。”
接着便是短暂的沉默。
萧白率先开口：“对不起。”
“没事，我洗一洗就好了。”段淮说完，走到了水池边，捧起几捧水，清洗身上的污渍。
就在刚刚，段淮正抬着萧白的下巴，努力给他进行人工呼吸，正当他低下头的时候，萧白的身躯忽然开始抽搐，然后是剧烈的咳嗽。
然后萧白忽然之间睁开眼睛，挣扎着直立起身，那些因为溺水混进他胃里的水，如同火山爆发一样，冲出喉管，一股脑地吐在段淮的脸上。
“哦……”
萧白应了一声，撇了撇嘴，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看着段淮的背影。
他真的没有生气吗，萧白有些懊恼的想，刚刚实在是太尴尬了。
哨兵的背影，像是湖面的倒影，映入萧白的眼珠里，哨兵的衣服早已经湿透了，此时正豪无空隙地贴合在哨兵的躯干之上。
连同那大理石雕像一般的起伏和纹路，也清晰可见。
萧白下意识地加重了呼吸。
就像是一缕火星掉落在干草堆里，晚风吹过，一触即燃，火焰吞噬了茫茫的草原，黑灰色的烟雾覆盖了天空，热气腾腾，连地上的水洼都要被烧干了。
“萧白。”
“……”
“萧白？”
“啊，哦哦……”
恍然间，听到段淮叫他的名字，萧白才猛然惊醒。
天空下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雨，才把燃烧着烈火的草原浇了个彻底。
“我在呢。”萧白连忙说。
段淮看了他一眼，伸出手，覆盖在他的额头，额头是微凉的，可能是泡在水里太久了，体温有些偏低，但萧白的脸又是白里透红，看起来精神状态还不错。
“冷吗？”段淮问他。
“有……有点……”萧白结结巴巴地说。
段淮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湿漉漉的衣服，他这样的哨兵，自然是不惧怕冷气，但萧白这样的向导呢？
段淮不是那种感性的人，可他看着萧白浑身湿透，头发垂落，贴着肩膀的模样，之前那些对他的做妖的行为的懊恼与埋冤，都消失了。
“唉。”
段淮叹了一口气。他脱下湿透的衣服，放在脚边，对着萧白挥了挥手：
“过来。”段淮说。
萧白直接傻了：“干什么？”
“帮你取暖啊，我们哨兵的体温通常会比向导或者普通人高一些。”段淮说：“你最好也把湿的衣服脱下来，不过，不脱也问题不大。”
“……”
萧白只觉得身体里有一个疯狂鸣笛的蒸汽火车，发动机燃烧着木炭和煤块，车轮正在轰隆轰隆地运作前行。
“不行，这太过激了！”萧白捂着脸说。
“哈？这怎么就过激了？”段淮实在不理解他的脑回路，难道他觉得这是在挑衅吗？
段淮提醒道：“体温偏低是很严肃的事情，要认真对待。”
“我……我不冷了。”
“真的？”
“真的，真的，我不冷了，我也没有失温，我刚刚只是随便说说。”
“行吧。”段淮说：“如果你还有其他不舒服，一定要和我说。”
“懂了，懂了。”萧白赶紧说：“你先把你的衣服穿上吧。”
段淮看了一眼扔在地上的又湿又冷，皱巴巴的衣服，“算了，穿上了更冷。”
“哦……随便你。”萧白撇了一眼哨兵那结实的腹肌，嘟囔着说。
然后又是一阵尴尬的沉默。
一个向导，一个哨兵，都心怀鬼胎。
是不是应该先提一个话头，段淮心里想，现在找到萧白了，首要任务转变成了离开萧白的精神世界，要怎么哄着他，才能让他带我离开这儿呢。
这！也！太！羞！耻！太！尴！尬！了！
而此时，萧白却陷入了无尽的懊恼之中，天呐，他刚刚了干什么，他让段淮误会了什么！
萧白的心里乱成了一团毛线，现在，他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唇边，脑海中却不自觉浮现那个屏幕里，段淮给他做人工呼吸的模样。
好像踏入了柳树林，柳絮纷飞，扑面而来，柳叶擦过脸颊，拂过双唇，这轻轻地一下，却掌控了他的呼吸。
那一刻，萧白只觉得血液里流淌着柳树的种子，那些种子在段淮的体温保护下，生根，发芽，侵占了他的心脏和大脑。
萧白背对着段淮，他不想面对段淮，好像有什么界限被突破了，这让萧白又羞又恼，他不承认，那是事实。
总之，他就是不想面对段淮。
“萧白。”段淮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我没空。”萧白想都没想，直接拒绝道，下一秒，他又后悔了，他为什么要对段淮是这样的态度呢，他为了救他，费了那么大的力气。
“好吧。”身后的段淮说。
两人又陷入了第三次沉默。
段淮现在处于一种似懂非懂，似悟非悟的状态。
而萧白，萧白现在左手手指戳着右手手指，戳个不停，他回想在彼岸花海，刚刚见到段淮的时候。
“这里是你的精神世界，而我，我是来带你离开这儿的。”段淮对他说。
离开这儿？回到现实的世界？难道段淮也吃了红色胶囊吗？萧白迷惑的想，什么是真实的世界，什么又是精神世界？萧白在这儿生活了不知道多久，可能是几年，也可能是几十年？萧白记不太清楚了，反正在此之前，他从未怀疑过这些。
这儿怎么可能是精神世界呢，萧白掐了掐自己的手，嘶，还挺痛的，手臂上的红印清晰可见。
看吧，连疼痛都这么真实，这怎么可能不是真实的世界。
“你掐自己干什么。”一个声音在萧白耳边响起，萧白吓了一跳，脑袋撞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
段淮捂着鼻子，痛死了，这家伙的脑袋真是硬的，框铛一下，感觉鼻子被铁锤重拳出击。
“对不起，对不起。”萧白红着脸，尴尬的说。
“没事。”段淮说。
“哦。”萧白说。
眼看又要陷入第四次沉默，段淮说：
“你知道该怎么离开这里吗？”
面前是深蓝色的水池，看起来深不见底，身后的通往回头路的门也关得死死的。
“离开，这里？”萧白咬着字，疑惑地摇摇头：“我不知道，我也从未想过。”
“未想过？”
“从我睁开眼睛，看向天空开始，我就一直在这儿，从未离开过。”萧白说。
“你想离开吗？”段淮问他。
萧白抿着嘴，想了好一会儿，他才说：“如果我离开了，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当然，你离开了精神世界，我向你保证，只要你一睁开眼，就能看到我。”段淮说：“就算你看不到我，我也一定会去找你。”
“真的吗，你会来找我。”萧白的眼睛里充满着好奇。
“当然是真的。”段淮笑着说：“你看，我哪一次不是会来找你。”
“……”
萧白没有回答，两人之间，陷入了第四次沉默，但这一次，已经不是无声的沉默。
萧白的心跳声在回应着段淮，咚，咚，咚，咚，他听得到我的心声吗，萧白想，他可是哨兵，哨兵的无感是如此敏锐。
他一定会听到我的心声。
“我还有一个问题。”萧白说。
“什么？”
“算了。”
萧白决定掌握主动权，就像是段淮会找到他那样，他也要努力找到段淮。
他轻轻捧起哨兵的脸，像是捧起溪边的一掌水，接着，他闭上双眸。
段淮眨了眨眼睛，一朵柔软的花瓣飘落于他的唇边，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又以最快的速度离开。
他摸了一下嘴唇，眼前的向导却渐渐变得透明起来。
“萧白？”
他疑惑地喊了一声，没有得到萧白的回答，只是眼前散过千万束光，刺得眼睛生疼。
等他再次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一个熟悉的天花板，一个医疗机械助手在他眼睛前晃悠，用铁一般冰冷的声音说道：
“患者意识恢复中。”
作者有话说第13章 1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