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北望》lian541

3、午休棋局

　　秋日午后，阳光穿过树叶，照进了教室里。斑驳的柠檬黄色印刻在灰白色的水磨石地面上，形成了点点光晕。
　　沈南烟盯着地面的阳光，愣愣出神，挪不开脚，一动不动。她舍不得踩上去，更加舍不得离开。
　　光晕像湖面的波澜，沿着波心慢慢荡漾开来，一圈圈拂过地面，也抚过了心头。光晕有着颜色上的明媚，更有着温度上的热情。恣意妄为地侵占着紧盯着它的沈南烟，攻城掠地，无所不能。
　　这份霸道让略显微凉的室内，多了一点温暖，被包裹的温暖。
　　冯可儿望着沈南烟一个人的徘徊，笑着说：“你是准备化身磨地机，将这地面磨得更光滑吗？”沈南烟推了冯可儿一把，喊她站开一点，别挡住了。沈南烟不顾冯可儿的揶揄，一点不掩饰自己的喜爱。沈南烟很享受这样独自放空的时光，独自一人，心中留白，满是空想。
　　高中生的一天都是满满的，从早读到放学，一天九节课，每个课间都只有十分钟。赶上老师拖堂，再加上预备铃两分钟，课间就没有几分钟。
　　预备铃的时间，语文、英语老师还安排了默写，数学老师安排了每日一题。所以，如果要表现好一点，沈南烟每天都要比预备铃提前一分钟开始做准备。
　　一天都像是在打仗，掐着时间，看着表，忙忙碌碌，发挥得好的时候是收获满满，一个没留神也可以说是碌碌无为。
　　一天当中，也就只有午休算得上多了一点休息的时间的。上午最后一节课下课到下午上课之间，至少有一个小时自由活动，大家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沈南烟一直想，估计是老师自己也要休息，扛不住，所以没有人会来给他们加量。
　　沈南烟格外珍惜这一点点时间，人也不能一直紧张，中间需要换换脑子，休息下。张弛有度才能长久，一直紧绷，就会断弦的。
　　每天的日子就这样平淡无奇地展开了，生活和高一没有太多的不同，只是陪在身边的人变了很多。沈南烟也算适应地快，班上已经认识了一半的同学。
　　这段时间，她趁着午休前的零星时光，和筱苹她们下起五子棋来了，更是认识了很多人。大家下棋，习惯不停地换着对手下。班上，同时开了好几局，一局结束就换一次对手。
　　没有什么棋盘，就是用个草稿本，自己画格子作为棋盘，再拿铅笔下，下完一局擦了再用。手起笔落之间，同学们绞尽脑汁，思考着如何将五个点连成一线。
　　沈南烟技术一般，但她很喜欢下五子棋，因为借此机会可以认识新同学，一边下棋一边聊天，权当头脑风暴后的片刻放松。同学们一起插科打诨，消磨时光，随心所欲。
　　在这之中，沈南烟慢慢地也找到了下棋的感觉，虽然说不出有什么门道，但是凭着细心，多看多想，每走一步多想几步，基本上一个中午也可以赢个一两局。
　　聪明的人还是可以学得很快的，还有同学说这中间有什么诀窍，有一些模型。
　　沈南烟懒得去研究，就像之前367很多同学玩魔方，他们都可以多少秒还原一个魔方，也是靠着一些模型。记住模型要花很多时间，还要记一些对称位置。沈南烟本来游戏就是为了放松，如果玩这些还要费脑子去搞数学，那还不如别玩了。
　　五子棋本来是筱苹他们高一原来班上的几个同学喜欢的活动，慢慢的新班级留校午休的同学也加入了。下得好的还是筱苹原来班上的那几个男生，每次筱苹喊下棋，他们都会参加。
　　冯可儿一般不喜欢参加这个游戏 ，她喜欢看着杂志一边陪着沈南烟聊天。周五的中午，大家玩得特别开心，也许是因为天气特别好，又或者新学期的第一周过去了，迎来了小周末。沈南烟开局得胜，拉着冯可儿炫耀，“成绩虽然考不到第一，你看我是不是有潜力在下棋上拿到第一？”冯可儿淡定地翻着杂志，轻飘飘地说道：“有时候胜利不是因为你有多厉害，而是对手有多差。你看高手等下就换到你这桌来了，估计没机会赢咯！”沈南烟不置可否，顺着冯可儿的目光看过去，筱苹原来班的两位高手正在过招中，不管谁来，她都下不赢啊。沈南烟耷拉着头，盯着窗外发呆。
　　“同学，你怎么还没把上一盘的擦掉啊？”一位男生伸手在沈南烟眼前晃了晃，南烟看了一眼，没动手，反而说：“高手，要不直接算你赢吧！”男生愣了一下，还是拉开椅子坐了下来，一边擦棋盘，一边说：“虽然我很厉害，还是请你尊重一下对手。”
　　沈南烟毫无斗志地开始了一盘棋，下着下着发现这个男生真的很有方法。起手就主攻，直接走三角型，形成“活二”，方便多线开工。等到必须防守的时候，他也注意回防的角度，选择的点都是有助于自己再次发起进攻的。有时，他也直接用牵制的办法阻断沈南烟的进攻，以攻代守。不到十回，沈南烟就败局已显，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懒懒的提不起精神不想再下了。
　　“在高一班上时，就没有一个人可以下赢我的，你没什么需要叹气的，输给我是很正常的事情。”男生气定神闲地说道，“我看你学习能力还不错，认我当师父，我就考虑教你一下。”
　　沈南烟心想，这个人下棋是厉害，但也太自大了吧！动不动就要当别人师父好为人师啊！沈南烟一时无语，加上困意突然袭来，脑子混沌，不知道说什么。
　　正好铃声打响，要午休了，沈南烟借机双手一摊，表示认输，成功略过了回答。大家也纷纷起身，收起草稿纸、橡皮擦和笔等物品，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准备午睡了。
　　暑热还没散去，沈南烟总觉得午休怎么都睡不够，导致一下午精神状态都不怎么好。她一到下午就别容易昏昏沉沉。有时候一边瞌睡，还得强打精神，控制身体，以免被老师发现。意识在模糊和清醒之间徘徊，伴随着的是老师那忽远忽近的声音。感觉灵魂被一根风筝线扯着，突然扯回，又随意撒手，反复挣扎，终不得解脱。
　　下午的第一节课，沈南烟一般是极度痛苦的，昏昏沉沉，不能清醒。要说什么时候能彻底清醒过来呢？居然是得等沈南烟失控完全睡过去几分钟之后，再醒过来的时候。这个时候，应该是睡了个回笼觉，人终于精神饱满了，躲回了大脑的控制权。
　　有时候也有例外，比如这天挣扎在睡与不睡之间的沈南烟突然被窜进教室的一阵冷风吹醒了，准确的说是冷醒了。寒意从手指渗入，席卷全身，灵魂的风筝直接被快速抽回，动弹不得，人就一下子清醒了。
　　冯可儿也被吹得一激灵，忙低声喊靠窗的同学关窗户。结果靠窗坐了位不怕冷的同学，对她的需求置若罔闻。寒风还在一阵阵地往教室里灌，一点点把教室温度降低。
　　“这真是个怪人，一下子降温，冷风直吹，也不关窗户。”冯可儿嘀咕道，“你看，就是中午下赢你的那个人。”沈南烟揉了揉睡迷糊了的眼睛，转头看过去，“果然是那位自大的同学。”
　　沈南烟气不过写了张纸条传过去：“唉！麻烦你照顾一下其他同学的感受，关一下窗户，好吗？谢谢。”收到纸条后，他无动于衷。倒是他的同桌不好意思，悄悄起身关了窗户。自大的同学也没阻止，还是盯着黑板，若有所思。
　　沈南烟和冯可儿情不自禁笑出声音来了，还没开心两秒，地理郑老师的眼神立马寻“声”杀了过来。两人赶快端坐，拿起笔，低头认真做起习题来。
　　高一的地理比初中难多了。生地会考的时候，沈南烟凭着一腔热血，努力背完了一本又一本的书，刷完一轮又一轮习题，还算比较轻松地拿到了98分。高中一上来就讲时区，沈南烟总是搞不清楚到底是加还是减。沈南烟静下心来，在草稿本上画了一个简略的经纬展开图，标好题目中已知条件。
　　郑老师正好巡视过来，看到沈南烟的答案，“不错，有进步！思路也很清晰，你去黑板上给同学们展示一下解题过程”。“老师，我是做对了吗？”沈南烟有点不敢相信地问道。郑老师微笑地点了点头，沈南烟激动地跑到了讲台，拿上粉笔，一笔一划细致工整地誊写了一遍答案。那一刻，沈南烟觉得教室特别安静，只有粉笔在黑板上划过的声音，每一笔都在诉说着她的小骄傲。
　　沈南烟一直以来，都不是特别自信的那种，觉得自己是非常平凡普通的人，所有的一切都是不好也不差的那种。虽然，她心里一直憋着劲，希望可以做到更好，只是能力总还是差一点。这次能得到老师的认可，更重要的是做到了自己曾经做不到的事情，对地理多了一份掌控感，这感觉让人特别有成就，内心的欢愉是无与伦比的。
　　下课后，熟悉的纸条又被传回来了。沈南烟有些吃惊，迟疑了片刻，还是打开看了看。“瞌睡徒弟，我不叫‘唉’，冷风吹吹你，不是正好吗？免得你每天下午第一节课钓鱼。你脑子清醒多了没？——顾北辰”。
　　“看那位不怕冷的同学叫顾北辰。名字倒是挺好的，就是太自恋。也不知道有什么本事就一直想着给别人的师父。”沈南烟把纸条递给小雨看了看，顺手扔进了桌边的垃圾袋。
　　“人家这也许叫做念念不忘？”冯可儿若有所思地望着窗边，“他居然发现你打瞌睡了，会不会去举报你。”
　　沈南烟想了想，应该不可能。这种男生，应该最不喜欢和老师打交道，怎么会为了这点小事去举报她了。
　　午休的棋局持续了几周，直到月考前，被胡老师偶然撞破，才刹停。虽然不愿，但是同学们都明白，这本来就是偷来的快乐时光。高二分班后，沈南烟更加明确自己的方向，也明白面向高考的跑道已经展开，必须全力以赴，否则没有好的大学读，将会是人生最大的失败。高考本身就是最残酷的一次选拔，独木桥，你只能凭借自己的努力去走。
　　慵懒的午后，斑驳阳光，配上一群人的欢闹只能永远定格在记忆里。后来，沈南烟才知道，其实胡老师早就发现了。只是，她看到这种换人下棋的方式可以帮助认识新同学，活跃班级氛围，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等大家互相了解得差不多了，她再假装偶然碰到，展开一系列的批评教育，雷厉风行地叫停这项活动。胡老师的严厉与温柔可见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