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仅是喜欢薄荷》无尽夏的影子

23、早点回来

　　自从上次在曼尼达酒店差点被修杰坑了过后，那小子没再在宋楠面前得过好脸色，直到宋楠伤口拆了线，差不多好全，修杰才拿着大包小包到他的出租屋探望。
　　彼时宋楠正在跟着说明调染发剂，一打开门看到他，心里只感叹还好许珩去律所了。
　　抬脚踢了踢放在地上的那些营养品，他双手环在胸前，嫌弃地啧了一声。
　　“你就拿这些东西来看病？”
　　宋楠还顶着那头明显的紫雾色，许珩说这个颜色衬得他白，也更显小，他就是觉得某个字眼让人很不舒服，所以想把头发染回黑色。
　　“怎么了？”这小老外长得高高大大，这会儿蹲下身一一细数着那些营养品有多好，最后也不忘补充，“这些可是我从我奶奶那里摸出来特意给你的。”
　　“……”
　　这孩子真孝顺呐。
　　不过宋楠觉得他很不上道：“花这功夫，还不如给我送钱，送东西都送不到人心坎上。”
　　被白了一眼，修杰瞬间福至心灵。
　　他怎么就忘了，眼前的小美人再也不是当初那个淡泊名利的学生了，此刻恨不得钻钱眼里。
　　“说吧，找我什么事。”
　　宋楠重新拿起装着染发剂的小碗，心不在焉地用那个小勺子搅和，这味道有点呛，他始终皱着鼻子。
　　修杰好奇地盯着他的动作，片刻后才想起自己今天的来意。
　　最近他找人关注着马特那边，发现对方一直在忙碌些什么，似乎还没有回去的打算。
　　“路易斯倒台，这边的事情必须有人接手。事情发生得突然，他肯定急于找到新的靠山。”
　　宋楠倒是不觉得稀奇，这件事说起来其实挺简单的，路易斯在这个位置上太久，他们之间的交易早就不是一星半点了，这么个关键节点突然出事，放在F国的一系列生意当然会受到影响。
　　他淡淡瞥他，面上没什么表情：“例如，你家那边。”
　　“你多虑了。”修杰立马严肃表示不可能，“我爸不沾这些。”
　　宋楠耸肩。
　　修杰也没当回事，认真道：“我来是想告诉你，线人透露，马特在这边有个地下拳馆，我们的人跟了段日子，猜测他今晚会去，所以就好心过来问问你，有没有兴趣。”
　　“赌黑拳？”宋楠眉心一紧，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你的意思是，他不只有路易斯一座靠山？”
　　“我只是猜测。”修杰点头，“毕竟用赌局贿赂的手段危险系数太大，过于冒险。”
　　宋楠却摇头。
　　“不是贿赂。”他放下小碗，扯了张湿纸巾擦手，“应该是讨好。”
　　总有人喜欢暴力，也总有人喜欢血腥，没有什么刺激的活动能比赌黑拳更讨这类人欢心了，毕竟，在黑拳的拳场上，死个人什么的，不算困难。
　　修杰不认同：“在这个时候？谁会这么蠢。”
　　“说不定就有这样的疯子呢。”宋楠眯眼，朝他伸手，“我要去看看，你再借我点钱。”
　　“……”
　　这哪是借钱的态度。
　　修杰无语：“你已经欠我两张卡了。”
　　“我不跟你写欠条了吗？”
　　“就你这搞慈善似的挖新闻，这一辈子都还不上了。”修杰已经习惯了，摆了摆手，“算了，这次我买单，不用你还。”
　　“这么大方？”
　　“小美人，说句良心话，我什么时候对你小气过？”修杰双手摊开，又没什么脾气地说，“那我一会儿来接你？”
　　宋楠拒绝了：“不用，你把地址发我，我打车过去。”
　　不然许珩那边没法交代。

　　等送走修杰，宋楠就没心思染发了，抓紧时间将自己的设备找出来，挑选着，最后也只拿了两个微型监听器和两颗追踪器，想了想，将一个微型摄像头藏在一件牛仔外套上。
　　做完这一切，许珩正好拿着钥匙开门进来。
　　“你回来了。”
　　他笑着将外套挂回衣柜。
　　“给你带了律所附近的一家中餐。”许珩将门合上，看过来，“在做什么？”
　　宋楠若无其事地将那个小碗拿在手中，一脸为难：“在和染发剂，打算染成黑色，这个颜色太扎眼了，但是好像有点困难，我还没自己染过呢。”
　　许珩眉眼间是无奈的神色。
　　“染发剂里面化学物很多，对身体不好。”他顺手倒了杯水，走近，手掌捋了捋那头柔软的碎发，“可以再等些日子，黑发长出来把这一截剪掉就好了。”
　　“那太久了。”宋楠接过那杯水，小口小口喝着，带笑的眸子澄澈发亮，“你给我染吧。”
　　许珩对着他的笑脸很难说出扫兴和拒绝的话，突然将他手上喝了一半的杯子拿了过来，然后直接牵着他的手往洗手间的方向走。
　　染发剂的味道确实比较难闻，许珩捏着那个罐装瓶，盯着上面一圈外语斟酌了好一会儿，宋楠等了片刻，最终将那个黑色罐子抢了过去。
　　“没什么好看的，染发剂都是这样。”他一只脚迈进那个小型浴缸里，拿着花洒朝他晃了晃，“你给我洗头发？”
　　许珩拿他实在没办法。
　　“等我一会儿。”
　　他走了出去，再回来时身上的西装外套已经脱掉了，然后他站在镜子前摘下手表，将袖子折了几折掠到手肘边，这才走了过去。
　　宋楠已经背对着他靠着在浴缸里坐下了，脑袋枕着冷冰冰的浴缸，眼睛紧闭着，脸上的神情是放松且惬意的。
　　他其实没用过这个浴缸，内里轻微的洁癖虽然随着这些年东奔西跑的生活克服得差不多了，但他还是接受不了这个不知道被多少人使用过的浴缸，可即便不用，他在搬进来之前就用消毒水清洗了一遍又一遍，消毒酒精都喷过好几瓶。
　　许珩用脚将小凳子勾到身前，大张着腿坐下后就拿着花洒试水温。
　　宋楠的头发很细，哪怕染过那么多次发质也依旧很好，摸在手里滑滑的，比他性子还软。
　　他说：“以后别染发了。”
　　“好。”
　　宋楠本来也没觉得一定得染个颜色什么的，只是他的脸长得太像三好学生，出入一些地方时多少有些格格不入，那个模样吸引来的目光惨的大半是好奇与兴趣，对他做事很不利，染个花花绿绿的头发就不一样了，看上去就是个混混，至多得到一些鄙夷的轻视，做什么事都不奇怪。
　　但是既然许珩不喜欢，那就不染了，戴假发套虽然很不舒服，但也不是不能忍耐。
　　“冉隽停的庭审结束了？”他突然想起来这个事。
　　“嗯。”许珩在手心里挤了点洗发水，浴室里很快是薄荷味的清香，“迟延在他身上安了个不轻不重的罪名，又以积极配合的名义给他争取了缓刑，他们暂时只能待在F国，直到缓刑期至。”
　　宋楠嗯了一声，没再多说。
　　两人都安静了下来。
　　许珩的动作很轻，浴室里连水流的声音都开始催眠，宋楠逐渐开始犯困，然后就真的沉沉地睡了过去。
　　听着那平稳均匀的呼吸声，许珩取下墙上挂钩上的干毛巾，动作很轻地给他擦头发，怕吵醒他，又很小心地将人抱出了浴缸。
　　模糊间似乎听到了很谨慎的说话声，身边似乎有人，一双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很快又安静了下来。
　　张助理带着发型师离开，再是匆忙关门时也没发出丁点声响。
　　宋楠醒来时才发现自己睡在床上，身边坐着的人正在看书。
　　他眼珠子转了转，一阵头脑风暴过后，他仍旧有些迷茫地揉了揉脸。
　　察觉到他的动作，许珩抬腕看了看时间。
　　“睡醒了吗？”他放下书，掌心覆在他脑门上，温暖的热意相触。
　　宋楠还是很懵，双手撑着床坐了起来，环视一圈，外面已经差不多黑了。
　　“我什么时候睡着的？”
　　“三个小时前。”许珩揉了揉他的黑发，眼里略显满意，“饿了吧，我去给你热饭。”
　　他说着就翻身下床。
　　宋楠心里一阵不妙，起身拿过手机，发现上面果然多了几条未接来电和十多条消息。
　　啧。
　　怎么就睡着了。
　　他懊恼着，匆匆忙忙穿鞋，边打开衣柜拿外套边头也不回地跟许珩打了声招呼：“我不吃了，一会儿有约，跟几个朋友出去吃。”
　　许珩手上一紧，眸色逐渐冰冷下沉，又不动声色地敛了回去。
　　“什么朋友？”
　　他声音有些暗哑，里面是克制不住地紧绷，但此刻焦急的宋楠没有察觉。
　　“就跑新闻的时候认识的。”他随手抓了个棒球帽，临出门前还不忘凑过来抱他一下，“我今晚可能会很晚回来，你不用等我。”
　　话音刚落，他还没抽身就被许珩回抱的双手窟紧，微微一愣，宋楠笑着，温柔哄他：“好啦，就是去聚聚，吃顿饭，很快就回来。”
　　许珩还是没有松手，默不作声地紧紧抱着人，宋楠也不敢硬推开，只纵着他拉深这个拥抱，良久良久，男人还是松开了他。
　　宋楠听着头顶的一道叹息，莫名听出了其中的无奈和无力，没来得及捕捉，就听到许珩缓慢的声音：“早点回来，我在家里等你，还有，别受伤。”
　　宋楠面上错愕，只一瞬便面色如常。
　　“就是去吃顿饭，怎么会受伤呢。”他主动圈住他的脖子，不太自在地递上一个吻，短暂又不好意思，“我会早点回来的。”
　　宋楠抽身就溜了，跑得比兔子还快，关门的声响挺大，容易被旁边的人投诉。
　　许珩站在原地，定定盯着那扇门，不知道僵持了多久，他才深吸了一口气。
　　他说谎了。
　　自从住进这间出租屋开始，他就在某个角落放了颗监听器。
　　不仅仅是怕马特找到他，也是怕宋楠偷偷跑掉。
　　今天下午的那场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所以才能在那个时间赶回来。
　　他不想宋楠这么冒险，但又实在心虚，那杯水终究没舍得让他喝完。
　　不想宋楠醒来后的诘问，不想五年后好不容易缓和正常的关系降至冰点，更不想宋楠觉得他是压力。
　　可是，这段关系真的正常了吗？
　　他叹息，拿出手机，还是拨出了那个许久不曾联系的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