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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咎由自取 ...

  •   “吴大人,您请吧!”张立甩了一下手中的拂尘,转身迈出门槛,虽说是“请”,却有五个侍卫上前擒住吴端卫,不由分说地押着他往外走。

      “张立你个阉人!这辈子也只能捧魏嫦奉的臭脚,我虽沦为阶下囚,也比你不伦不类的强!”情急之下口不择言,礼义廉耻都被吴端卫抛之脑后,如今事情败露,他自知活不成。自从魏嫦奉登庸纳揆,朝廷便无一日安宁,左镜明独揽大权,魅惑君上,这三年拔出萝卜带出泥,处置不少人。

      “吴大人此言差矣,皇上的脚臭不臭我是不知的,但您的尸首定会在乱葬岗发臭。直呼皇上名讳,罪加一等,不必带回牢房,就地处决。”张立不紧不慢说道,丝毫没有被刺激到,只是轻声唤来一名侍卫,朝身后递了一个眼色,他便拉直手里的麻绳朝吴端卫走去。张立啐了一口,走出礼部侍郎府,留下身后一地咒骂和惨叫。

      吴端卫,若不是你,也不会蹉跎娥英的锦瑟年华。张立心中恨他恨得牙痒,吴端卫干的恶毒事何止这些,把他剁了喂狗都算便宜他!

      “师傅,您这么干,会不会有人议论啊?毕竟——毕竟皇上让您带回去。”小临子匆匆忙忙跑出来,险些在门槛上摔了一跤。

      “吴端卫嘴里吐不出有用的东西,他夫人前个夜里刚死,对外声称久病成疾,不治而死。他儿子在柏裕元年就已被接去琉沣城的庄子。所有的线索在他这里算是断了,既已无用,不如杀他吓吓幕后黑手。”张立敲了敲小临子的脑袋,师徒二人一齐往宫里走去。

      正值深秋,乾始殿外的银杏叶泛得金黄,白果掉在地上,踩烂以后极易腐烂发臭。偏皇上喜欢银杏树,又爱食白果,张立只好命人日日守在树下,若有果子掉落,便赶快收集起来。

      殿内,光禄大夫正立在殿下与皇帝商议下一步的行动,张立进入殿中,默默站在左镜明身后。

      徽朝有规,不得直视龙颜。张立只能在左镜明的遮掩下,一下又一下瞟着上位者的面庞,时间易逝,总有人容颜不改。

      “张立。”魏嫦奉从张立左脚踏入的那一刻,心思就不在殿下的臣子身上了,左镜明见状赶紧告退。

      “奴才在。”张立从袖子里掏出一封密函,毕恭毕敬地呈上,在魏嫦奉稳稳接过后,便退后三步立正,不敢有一丝僭越。

      “陛下,这是侍卫在吴端卫死前截获的密函,里面除了对自己儿子的嘱咐,再无其他。”

      闻言,魏嫦奉将密函放在桌上,挥手让他下去。下棋也会遇到一筹莫展的时候,魏嫦奉对于如今的局面并不担忧,多行不义必自毙,古人的话总是有道理的。更何况,吴端卫在世间仍留有一丝血脉,其中必然有人暗中帮衬,现在时机未到,自然无法抓那个人。

      左镜明从皇宫东侧门走出,没有回府,而是上了马车往西郊驶去。京华城西边有好几个处罚犯人的刑场,乱葬场也在附近,世人对妖魔鬼怪之说多有忌讳,所以那里总是人烟稀少。一路上,商贩的叫卖声渐渐远去,左镜明坐在车上闭目养神。

      这二十载过去,她对那些奸佞滔天的恨意无一日消停,只是如今自己位高权重,很多事更是急不得,若是耐不住性子,不仅打草惊蛇,还让自己站不稳脚跟。再怎么恨,也只能换上笑脸,面对以后的日子。

      路还没有走到尽头,马车就停了脚步。驭马的副官掀开帘子,示意左镜明下车。穿过灌木树林,一座私塾在满眼金黄的树林里显得温暖,书声琅琅是除了风吹树叶“沙沙”外唯一的声响。

      夫子透过窗户注意到了左镜明,只瞥了一眼就继续教书。这位大名鼎鼎的女官是这座私塾的主人,每逢休沐,便会来到这里视察。

      左镜明不愿打扰里面学习的女童,见她们一切安好,便转身离去。左镜明自认无上善若水之质,她做错的事早已不能用离经叛道形容,建这个专供弃婴的私塾,也只是希望能给心里带来一点慰藉,愿家人泉下有知能少诘责自己几句罢了。

      其实,京华城西不止有刑场和乱葬场,还有弃婴塔。

      来这里的人,若是抱着孩童,必是来弃婴的。他们往往害怕有损阴骘,回去后对自己的一番作为闭口不谈,只在谁家为了孩子愁眉苦脸时点上两句。若不是年幼的左镜明亲眼所见这番作为,真是不敢相信这种敬畏三尺神明,又偏做伤天害理之事的矛盾会出现。

      弃婴塔仰起头也望不到天日的阴森,曾盘踞了她无数个梦。

      “大人,您可是触景生情了?”一旁跟随侍奉的陶悠然出声打断左镜明的神游,
      “也是,今日农历九月初八,明天就是重阳节了。这么好的节日,有人登高赏菊,也有人垂死挣扎。”

      左镜明伸手揉了揉陶悠然的脑袋,惹得她像包子一样鼓起脸。“大人,您又轻薄微臣。”陶悠然一改刚才的伤感,边走边生闷气。

      左镜明瞧她又是一副讨喜模样,真觉得自己没栽培错人,这个副官哪里都好,该正经时从来没办错事,闲暇时还能给自己带来点烟火气。

      “怎么了?我拉扯大的小姑娘,今天是与我生分了不成?”左镜明笑着逗弄她,两人有说有笑地走出树林。左镜明总是在和陶悠然相处时,感觉自己还活着。

      上了马车,左镜明重新开始为朝廷的事劳心焦思。吴端卫一死,上至权臣侯爵,下至芝麻小官将惴惴不安,生怕御麟卫下一个踹开的就是自己的府门,此番惶恐之风无益于陛下广开言路之愿。

      偏偏与始作俑者打过正面交道的,只有自己和当今圣上,若没有直接证据揪出他,旁人对此人的所作所为更是不知一星半点。先帝在时,此人便狼子野心蠢蠢欲动,待徽琮宗驾崩,更是掀兵造反剑指京华,欺师灭祖之态,甚至不顾宗祠皇陵。

      “大人,有个人倒在路中间。”马车外,陶悠然轻声汇报情况,等待下一步指示。

      左镜明从不理会这些事,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万一救了个“陷阱”,岂不把自己栽进去。待马车停下,陶悠然跑去查看情况,还没回到马车前,便冒冒失失地喊:“大人,大人!您快来看,我怎么感觉有点像霍恩公家的侯爷?”

      坏了,若是霍祈三这个小子出了事......左镜明不敢细想,急急忙忙走下马车,提着官服下摆跑过去。陶悠然已经将原来脸朝下趴着的霍祈三翻过来。血污掩不住他的面如冠玉,庭如满月,左镜明还未靠近,便已分辨出了他。

      “悠然,把马车驶过来,等会你我将他抬上去。”陶悠然听了吩咐,立马起身去办,左镜明从胸口的衣服掏出一小巧瓷瓶,倒出一粒丹药放在霍祈三嘴中含着,又在腰间的荷包里取出一片参片压在他舌下。

      陶悠然驾着马车过来,两人合力把男人放上去。回去的路上,左镜明没有再在马车里坐着,而是和陶悠然一起坐在外面守着。

      “大人,舟车劳顿,您还是去里面歇息吧,如今伤心费神之事太多,万不可坏了身子。”陶悠然委婉劝说,左镜明却充耳不闻,只是安抚性地捏了捏陶悠然的脸,转头继续留意周围环境。

      光天化日之下,贵族之后被暗算。左镜明如今怎么都不敢放松警惕,更何况霍祈三虽为侯爷,却因根基不稳从未参与到朝廷的波诡云谲之中,老恩公更是走得早,此番肆无忌惮的刺杀之举,她实在想不出缘由,只能提高戒心。

      马车先驶去了恩公府,府里一片寂静,无半点侯府的气派喧嚣,连门口洒扫的人也不见踪影,萧瑟落败之态,让左镜明都有点遗忘了霍山启在世时的烈火烹油之景。

      许是丹药和参片起了作用,左镜明听到马车内悉悉索索的声音,掀开门帘,霍祈三正挣扎着坐起来,见来者是她,霍祈三不顾嘴角的伤口,扯脸呲牙笑着说:“清影阿姊,你怎么来了啊?”

      “清影”是她以前的字,左镜明总能被他没大没小的模样整得无从下手。

      “今日下朝,我奉命前往西郊刑场,回来时见你倒在路中。”左镜明不想把自己的动向透露给他,她对老恩公的死早有猜测,如今多方势力牵涉其中,少节外生枝,避免把霍祈三卷进来总是好的,霍山启有恩于自己,她绝不能害他的儿子。

      “意外,都是意外。”霍祈三混不在乎地摆摆手,又动动胳膊晃晃腿,示意自己并无大碍,见左镜明神情没那么担忧了,才接着说,“清影阿姊,你还记得西市的馄饨摊吗?今天我打发张裕买馄饨,结果却遇到山匪打劫,掳了桂香妹妹去。”

      徐桂香,馄饨摊老板之女,左镜明对她印象甚深。虽然徐家仅一个馄饨摊谋生,却从未亏待桂香,还叫她以自己为榜样,每每她和霍祈三去吃馄饨,徐夫人总会把桂香推过去给自己背诗,小姑娘背得珠圆玉润。

      见左镜明不答话,霍祈三便接着讲:“我这脾气哪能忍?我立马拽着张裕往山上跑,‘唰唰唰’,电光火石之间,他们便一个个倒在了地上。”他边讲边比划,像是感觉不到臂膀上的伤痕。

      “嗯,霍大侠总如此威风,他们一个个不敌你手,怎么你伤得如此重?”左镜明双手抱胸听他解释,霍祈三也不急不忙,一副说书人娓娓道来的模样。

      “那群土匪见情况不妙点了信号烟,我怕有后援,就让张裕抱起桂香先跑,我还没来得及下山,就被人从后面踹了一脚,然后——眼睛一闭一睁,我就来到阿姊你的马车上。”

      霍祈三仍然嬉皮笑脸的模样,左镜明听他避重就轻,便知此事不简单,心里留下好些疑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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