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枝》秋禾拾子

9、路易十四玫瑰

　　第三天凌晨过后，他再一次收到消息，这一次的消息是：“今天大雪，疾控中心说路上很可能会出事故，就不用见面了。”
　　“定位。”，他修长的手指轻轻在屏幕上敲击着，回的简短。
　　对面没了动静。
　　萧泊言刚刚被她挑起的心又垂落下来，落寞的看着窗外，雪的确很大。
　　心快凉透了的时候，他想起那天晚上，她曾经用他的手机约过凌晨的计程车，划开手机在那个取消订单里找到了答案，他却又觉得，就这样过去，是不是不太好。
　　但是他也仅仅是犹豫了那么一会，感性还是战胜了理智，他带了个提包，凌晨冒着风雪出去了。
　　路上他想，大不了就在她门口等着好了，等白天的时候再敲门向她道歉。
　　风雪的确很大，尤其是冬夜凌晨刮蹭着脸颊的风，即使他早早做好了准备，也还是手指冻的僵硬。
　　快到余阮家门口的时候，他停了下来。
　　见面带花是礼貌也是习惯与尊重，这次他选了路易十四玫瑰，暗黑红色的，他设想着她也许会喜欢的吧，那家花店是他提前预约加急过的，就算是加急，方圆十公里也只找到了那一家肯做的店，多少钱也不愿配送，他想着，大过年的还在做生意，也许背后也有不为人知的苦衷吧，何况，他亲自去拿，才有诚意，只是除夕这天，路上花店不会开着，鲜切花又只能当天做，否则很快就会边缘有些枯痕。
　　他专门问老板要了地址，为了不打扰对方团年，和他说放在旁边小区的储物箱里就好。
　　于是凌晨两点的时候，他拿到了那束花，小心翼翼的将毛呢衣敞开，不在意温度到底有多冷，把花护在怀里。
　　两点半，他立在余阮的家门前，那束花没有任何损耗，路上的风雪很大，雪花都吹进了他的衣领里，他满不在乎。
　　出门的时候他发现，的确是很恶劣的天气，连树木都被暴风雪折断了，也有砸到人的危险，不知道班车明天是否会停运。
　　也许她是真为他考虑吧，即使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他也情愿相信出发点最好的那一种可能性。
　　因为这样相信她的话，被辜负的人就不会是余阮了。
　　他刚打算在黑暗闭塞的楼道里找个地方坐下，就听到了门内的响动。
　　那种语调他太熟悉了，余阮在他怀里的时候也发出过那种声音，不过他也没有情绪过激，反而是异常冷静的敲了她的门。
　　可能是习惯了，遇到大事发生，心脏反而麻木了，或者是那种明为钝感力的东西吧，更或许不想在她面前丧失最后的尊严，总之有什么情绪阻碍着他的失态。
　　门是一个英俊的男人推开的，他看了他一眼，眼神里看似没什么波动，实则惊涛骇浪，默默比较了一下他们之间的身高，还是自己要高上那么一些。
　　他仅仅只需要一眼就可以通过这个男人的气质判断他的身份，或者是从事金融，或者是什么管事者，总归她看上的男人身份不会普通就是了。
　　那男人出来的时候穿戴虽然有些紊乱，但并不失风度。
　　他不想跟他说一句话。
　　萧泊言进了内室，漆黑的眸子看着余阮一字一句道：“可以让他走吗？”
　　余阮看了萧泊言一眼，萧泊言回看，她的衣裙并不算整齐，比起那个男人，实在是太不顾忌了。
　　她知道他这种反应是真生气了，他生气的时候总是很平静，就像是黑暗来临之前沉没的巨轮之海，寡淡之后是狂风骤雨，他就站在那里，眼神里却颇有些不怒自威的凌厉。
　　余阮并不是会被这种气势吓到的人，她其实并不在意男人的怒气，只是今天，她想选他，人可能就是念旧吧，总爱吃熟悉的那款口味蛋糕，尽管她知道这个比方本就并不恰当，太过物化他了。
　　她对身边的那个男人说了声抱歉，就无情的把对方送走。
　　最后，她把他拉了进来。
　　他进来的时候，那束保存完好的路易十四玫瑰花瓣抖落下来，碎了一地。
　　他垂着眸子瞧了一眼，觉得那碎屑一地的不是花瓣，而是二尖瓣、三尖瓣、主动脉瓣。
　　余阮在发微信解释着，他根本不用猜就知道是刚刚那个男人，客观来说，他还算有风度，说离开，只拿了衣服就走了。
　　即使是挑选一夜情的对象，这个女人也是有些眼光的，抛开道德不说，男人的气质皮囊风度都不错，虽然他觉得这个行为本身有些下流，他想他是具备良好的三观的，但他还是进来了，面对着他根本不愿面对的一切。
　　真讽刺，他甚至没有和他吵上一架，他能明显感知到那个男人也是非常意外的，和自己一样，从他开门的时候僵硬的动作里，从屋子里短暂的谈话中，能猜出来他应该也没想过她还有第二个男人，但他与他的脾气都过于好了，情绪也太过稳定了，人就是这样，到了一定的社会水平与身份，就能保持着虚伪的社交理性，保持成年人的体面，他也许就是那样想的吧，他无从得知，可是萧泊言不是那么想的，他想打他，很简单的想法，但是意识到根本的问题还是在余阮这里，他袖子下面握紧的拳头又松开了。
　　打他没有意义，也不能解决问题，甚至这个家伙根本就连出气的效用都没有，因为，打了他，余阮会生气，会更讨厌他，这到底是出气还是新的痛苦的延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