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道第一万人嫌[重生]》人形蜜糖

28、决裂

　　林沉璧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正午，灿灿金光从窗外洒进屋里，他晃了晃手臂，血已经止住了，正酸酸胀胀地疼。

　　昨天夜里他发烧晕了过去，只隐约记得有人接住了他，林沉璧抬起右臂凑在眼前，定定地看了一会，新缠的绷带，新换的药香，新的衣裳——

　　肯定是沈昭来过了。

　　他翻身下床，腿脚还有些软，途中踉跄了一下。林沉璧小跑到一个上锁的箱子前，从满箱的包裹里翻出个银镯子，这玩意是以前沈昭给他玩的，他看着值钱，就全都给收拾了起来。

　　沈燕受伤他也有责任，昨天沈昭在，林沉璧没脸凑上去，今天趁着沈昭在先生那上课，他挑个时间偷偷买点小玩意给沈燕道歉。

　　去往沈燕住处的路远些，林沉璧背着她昨日丢下的弓，又去膳房换了好些沈燕爱吃的甜食抱在怀里，缓步走着。

　　沿途碰上宫人，那些人见他如同白日见了鬼，垂下脑袋贴着墙面和他擦肩而过，恨不能钻进土里。
　　林沉璧觉得好玩，亦步亦趋地跟在两人身后，他们快些，他也快些，他们慢下来，林沉璧也停下脚步。

　　“你看，那不是穆安侯世子么？”

　　“是他，还是躲远着点吧，听说他会招小鬼，小心看你不顺眼，半夜鬼上身弄死你！”

　　林沉璧嘻嘻笑了两声，站在宫道中央扭头望向两人，那目光就像是匹瘦骨嶙峋的野狼，盯着两人缓缓抬起手指贴在唇瓣，眼看就要咬破手指做法，两人被他盯得汗毛倒竖，吓得尖叫一声，也顾不得还有旁人在，连滚带爬得跑没影了。

　　他抱着食盒站在原地，看着两人见鬼一样仓皇逃窜的身影，弯下腰哈哈大笑。

　　“…林沉璧。”

　　林沉璧抱着食盒的手一僵，笑声戛然而止。

　　那个声音离他不远不近，徐徐走到他身前，问道：“你要去哪？学堂？”

　　他抬起头，沈昭就站在不远处，看这个方向应该刚从沈燕那回来。

　　回想起右臂被包扎好的伤，林沉璧复又笑了起来，抬手就要跟他打招呼，却听沈昭说：“若是要去学堂，那就不必了。夫子因昨日之事气极，已经和父皇打过招呼，特准你再也不必跟着他学习，以后你是想学巫术，或是还要养那匹狼，都随你去。”

　　林沉璧一怔，忽然一股难言之感攀上心头，他紧攥着弓带的指尖几近发白，垂眼不敢看他，讪讪笑道：“……不去更好，我又不是那块料，反正也不是第一天看那老头不顺眼了。”

　　他觉得喉咙有些发干，应该是早起太匆忙，没有来得及喝水的缘故：“那温先生不给我上课，你还会教我吗？”

　　沈昭不答，勾手道：“过来。”

　　林沉璧踌躇了一下，走到沈昭身边。沈昭伸手将他随意绑起的头发散开，一丝不苟地替他重新扎好，拔下发间的簪子簪到他的头上。方才沈昭的手指若有若无地拨弄着他的头发，林沉璧被他蹭到脸颊，不好意思地避开他的手指，缩了缩脑袋。

　　“我十天休沐一次，休沐期又要温书复习。”沈昭推开他，“况且你的伤还没好全，学与不学，不必急于这一时。”

　　林沉璧抬起头，怔怔地看着他。见沈昭没有开口的意思，他嘴巴张了张，突然说：“你也觉得我是个祸害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

　　沈昭皱着眉头，看向他，语气严厉：“你性情乖戾，又不服管教，背着人在宫中饲养野狼，若非这次伤的是沈燕，你可知要惹来多大祸患！若长久以来一直如此，你迟早要吃大亏。”

　　林沉璧听了，反而咧嘴嘻嘻笑了起来，轻轻道：“你看，说到底还是为了你妹妹。你那么心疼你妹妹，为什么不心疼心疼我呢？”

　　他这话一出，就立马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嗓子一噎，扭过头闭着嘴一声不吭了。

　　可心里到底还不是滋味，林沉璧踌躇着心想，如果沈昭能哄他一下，就一下，那他就立马道歉，错都在自己，他日后肯定好好读书，再也不碰巫术道法了，就连小黑，他也能忍痛割爱，把它送回山上去。

　　可是好半天，他都没有听到沈昭出声。

　　两人相对无言，良久，他才听脚步声缓缓响起，却离他越来越远。

　　林沉璧钉在原地，好半晌才回过神。他垂眸，取下肩上的弓，撒腿朝沈昭跑去，不由分说地按进他怀里，却一眼也不敢再看，笑嘻嘻地扭头跑远了。

　　食盒是送不出去了，他没脸再见沈燕，可弓是一定要还给她的。

　　“对不起啊，叫你生气了。以后我不会再去找你和沈燕的。”

　　林沉璧笑起来，他眼睛瞳色前，日光下像是琉璃，笑的时候很是漂亮，就像是猫眼一般。

　　可他从前也是不爱笑的，林沉璧性子阴沉孤僻，动不动就哭，师父说他成天阴沉沉顶着个死人脸，难怪没有别的孩子招人喜欢。

　　他年纪小，父母没了以后也只有一个师父肯对他好，他怕哪天师父也因此厌弃他、扔掉他，那他就再也活不下去了。于是就慢慢养成没脸没皮遇到什么事都笑嘻嘻的模样，他那时想，既然眼泪流下来也没人在意，那他哭给谁看呢？还不如没心没肺些，起码能讨到人喜欢。

　　可是后来师父也死了，沈昭骂他乖戾，不肯要他，除了小黑，他现在是真的没人喜欢了。

　　林沉璧笑嘻嘻地一溜烟跑到泽春园小山丘，深春的桃李都开了花，落英飘到他肩上发间，可是身上还是冷的，他的双肩微微颤动，湿意从眼眶漫延开来，大约是早起匆匆忙忙只套了件外衫受凉的缘故。

　　他抱着食盒跑了很久，只想快点见到小黑，抱一抱它，和它一起吃点东西。可刚爬上半山腰，便听见山头传来一阵阵犬吠和人叫骂的声音。

　　林沉璧心里咯噔一下，三步并作两步爬上山顶，眼前场景简直叫他目眦欲裂。

　　那是几个泽春园的侍卫和太监，刀剑齐备，怒吼着拉扯小黑脖子上的锁链，另一手挽着根鞭子，大手一抬，就要抽到小黑身上。小黑的前腿像是被人打断了，抽搐着缩在身前根本不能动弹，林沉璧眼力好，似乎还看见地上一团黑红新鲜的血迹。

　　“住手！”

　　眼看鞭子就要落在小黑身上，林沉璧猛然冲上去扑倒那个侍卫，狠狠把他压在身下。

　　鞭子被甩出一丈以外，那几人被突然窜出来的小孩吓了一跳，缓过神来才冲出两人揪住他的衣襟，按住他的手脚，把人掀了下去。

　　林沉璧后脑被磕在石头尖，钻心的疼痛惊得他蜷缩着呜咽了一声。

　　“小世子，别怪我们没提醒过你，”那人狠狠抹了把嘴，吐了口血沫，“你养的这匹狼要是再出了什么事叫咱们皇上知道了，那可有你好受的。”

　　林沉璧爬起来抱住小黑，直挺挺迎上他们的目光，满脸怒色，血顺着额角流到眼窝有些看不清晰：“滚。”

　　那人耸了耸肩，朝着其他几人招了招手，“走喽，好心给他挪窝他不肯，呸，不就是个有名无实的世子，仗着穆安侯的一点名声还真把自己当主子了！等哪天惹了人，他就知道自己屁都不是，难怪连四殿下都不待见他。”

　　“真是晦气，听说还是他把自己爹娘克死的。”

　　林沉璧只当听不见，抱起小黑检查它的伤势。小黑伤得比他想得要轻些，只有前腿看起来有些骨折，其余都是些皮外伤。

　　他抱着小黑的脑袋，有一搭没一搭顺着它的毛，就在被人砸成一片废墟的窝前枯坐着。这里其实离他们上课的地方不太远，站起来远眺就能看到来往交谈甚欢的世子皇子，甚至安静些的时候能隐约听见他们交谈的内容。

　　食盒来的时候就被掀翻了，糕点碎渣洒落一地，这是用沈昭给他的银镯子换来的，没送成沈燕，也没喂给小黑，到最后竟然就落了个被踩得满脚的结局。

　　林沉璧怔怔地看着碎渣发呆，耳边是小黑呼噜呼噜喘着粗气的鼻音。

　　交谈声传进他耳廓。

　　“四殿下，我听说沈燕郡主被恶狼咬伤，现在怎么样了？”

　　“多谢关心，已经无碍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哎，当年穆安侯名满天下，谁见了不赞一句君子如兰，这穆安侯世子怎么就……”

　　“快别说了。四殿下，那匹狼可处理了么？今日是郡主福大命大，幸好没被伤到，来日这畜生若再冲出来咬人，这可不好交代啊。”

　　“不必担忧，我已命人去处置此事。”沈昭淡淡道，他说着，忽然回首，莫名像是感到有人在看着他，可一回头，却只瞥见满树的桃李花香，和飘落到他面前的花瓣。

　　“该走了，”有人招呼他，“温先生来了，该温习温习昨日学的文章了。”

　　林沉璧回过神，待到周遭彻底安静下来，他抹了把额头上干涸的血迹，从地上起身。

　　泽春园待不了了，他要给小黑寻个别的地方住。

　　林沉璧把小黑圈养在了自己宫殿里。

　　皇帝给他的宫殿不小，只是偏了些，平日宫里的太监宫女也都不怎么干活，更没人肯踏进这里，只有他自己在这住着。

　　林沉璧去不了沈昭那里，就只想和小黑待着亲近。

　　他给小黑上了药，固定好它的前脚，蹲在旁边看它吃肉糜。

　　太监们见了也是敢怒不敢言，曾只敢背地里偷偷骂上两句，偶尔被林沉璧当面撞破，就不情不愿地溜出去吃茶喝酒去。

　　这么相安无事过了一段时日，直到某一日，林沉璧忽然发现沈昭给他的金玉玩物全都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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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天杀的我怎么回事，复制少了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