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道第一万人嫌[重生]》人形蜜糖

27、受伤

　　“阿璧，阿璧！这里！”

　　林沉璧躲在泽春园高耸的杂草后，听见声音后探出一个脑袋，向她招招手。

　　沈燕背着弓从墙上一跃而下，噔噔噔跑到林沉璧身边，推了他一把，挨着他旁边蹲下，把自己也藏进草丛里。

　　她今天偷换了身小太监衣裳，脸上弄得灰扑扑的，神情却格外兴奋：“你说的那匹小白狼呢？快给我看看！”

　　沈燕听说林沉璧前些日子救了匹狼，她长这么大就只见过泽春园里温驯顺从的狼群，说是狼她倒觉得和狗没什么区别。

　　所以甫一听说有匹野狼能看，登时好奇心大起，一大早就火急火燎地瞒着她哥翘了课，约林沉璧来了泽春园。

　　“我哥总叫我不要和你玩，”沈燕脱下弓，拍了拍衣角沾上的晨露和湿泥，“说什么怕学坏怕学坏，他自己却天天霸着你，真烦死他了！”

　　林沉璧一怔，讪讪笑了起来：“我就是很坏，沈昭说的也有道理。不过他可没有天天霸占我，我也很久没见过你哥了。”

　　“是吗？不可能啊，他天天去你那找你。”沈燕藏好弓，拉林沉璧起来在他身边左右探头：“快别提他了，小狼呢，在哪里，快给我看看。”

　　“我藏在假山后的树洞那。”

　　“公的母的？”

　　“公的。捡回来瞎了只眼，是你哥找人救的它。”

　　沈燕跟在林沉璧身后，踩得地上脆枝脆叶咯吱作响。这里到泽春园的假山要爬一个土坡，土路四周都是野生的树木枝杈，地方偏僻，一般都没人愿意来，久而久之成了林沉璧最喜欢的一块宝地。

　　爬上土坡后便见一株百年久的高树，林沉璧指着树旁的一个简陋木瓦窝：“就是这里了。”

　　熟悉的声音传来，一匹通体雪白的幼狼从窝里钻了出来，嗷呜叫了两声，拔腿扑进林沉璧怀里。

　　林沉璧抱着它的脑袋，用额头蹭了蹭，扭头对沈燕说：“要不要摸一摸？不过你要小心点，它怕生，会咬人的。”

　　沈燕含糊地应了一声，上下打量着那匹瘦骨嶙峋的狼，目光和剩下的那只幽绿的眼相对。

　　“它腿脚不大好？”

　　“被人射了一箭，瘸了。”

　　沈燕哦了声，“那它有名字吗？”

　　林沉璧：“有，就叫小黑。”

　　沈燕哈哈大笑：“小黑瞧着也不怎么凶啊，怎么我哥天天在我耳朵边磨嘴皮子，说是怕我被咬了，死活不让我跟你去看狼。”

　　林沉璧心道你哥也警告我不要带你来呢。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起身往树后走，沈燕叫住他，问他做什么去，林沉璧摇了摇手中的空碗：“我去找之前藏在这里的肉糜，它该吃东西了。”

　　沈燕蹲下身子，拿了根树杈逗小黑玩：“那你去吧，我在这看看小黑。”

　　林沉璧不放心，再次叮嘱她：“你不要随便逗它，它脾气不好，会咬人的。”

　　“行行行知道了，怎么跟我哥似的…你快去快回。”

　　林沉璧远远地看了她一眼，朝山丘另一头走去。

　　他蹲在树下，借着高耸的枝干探头往回看去，确认沈燕看不到后，咬破手指掐诀召出纸灵。

　　草地里妖风微动，一张纸凭空出现。他私下里这种事已做过许多回了，现在更显得轻车熟路，低低道了声“去”，纸灵便往饲兽司方向飘去。

　　饲兽司的东西要不出来，他又不愿意找沈昭帮忙，只能出此下策。

　　好在林沉璧每次偷的不多，不会被发现。

　　纸灵很快就带着肉糜飘回他手里，林沉璧爬起身子，又找出一罐藏在这里的牛乳，揣着东西小跑回去。

　　还没爬上坡，就听一个陌生声音叫道：“我说最近怎么总听见有野狼叫，原来真在这藏了匹狼啊。”

　　“修兄，你看这狼眼不眼熟，像不像三殿下打猎丢的那只?”

　　林沉璧的脚步一顿，听见沈燕不耐烦说：“不想被咬就滚远点，谁准你们跟着我过来了？”

　　那几人相互对视一眼，乐了：“郡主可不能这么说，我们也是好心提醒，你总和那个煞星待在一起，我们是怕他伤着你。”

　　“多谢好意，不过我哥没叫你们也离我远些么？我怕是没还被克死，就先被你们几个的臭味熏死了！”

　　“你！……信不信不要紧，”那人阴恻恻地笑了，“反正你哥这次是叫我们先把这匹狼的狼头剁下来喂狗！”

　　剑风似是有形，林沉璧瞳孔一缩，再也顾不得怀里的肉糜牛乳，飞奔着就往回跑去，却听沈燕一声尖叫，紧接着狼吠叠声而致，震彻森木，惊得附近的鸟兽做群鸦散，陌生的惨叫声接连不断地响起，林沉璧气喘吁吁地跑到沈燕身边蹲下，焦急问：“怎么了？”

　　一抬头，却见小黑绿瞳圆瞪，身子突兀地弓起，露出的犬齿沾满了血迹。

　　那几个人被吓得不轻，脸色煞白两腿颤抖，见那白狼相貌凶恶还欲再咬，连剑也不要了，扔了东西拔腿就跑，小黑呲着牙就要追，林沉璧情急之下扑出去抱住它的身子，小黑应激之下却把他也当做了要杀它之人，拱起身子挣脱林沉璧的束缚，露出獠牙扭头一口刺进他的手臂。

　　鲜血顺着他的小臂涌出来，很快染红了一地，林沉璧甚至能听见骨头咯吱作响。他却感受不到疼，趁小黑松开獠牙，撑着手臂跌跌撞撞跑回沈燕身边，额头上满是冷汗，他按住沈燕一直捂着的左臂，声音颤得发抖：“流血了…你流血了。”

　　沈燕左臂有划伤，鲜血从指甲缝渗出，滴落在她衣襟地面。

　　林沉璧撕开自己袖口衣襟，帮她简单包扎止住血，拉起她就往太医署走去：“我们去太医院。”

　　沈燕反攥住他，急道：“你这里也受伤了，流了那么多血，快点处理啊！”

　　林沉璧这才后知后觉起来，方才不觉得，倒是现在右臂钻心刺骨的痛意逐渐放大，他试着动了动手指，手像浸了冷水又痛又麻，林沉璧抬起袖子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撩开衣袖简单用粗布缠好，对沈燕嘻嘻一笑：“我没事，小伤而已，快走吧。”

　　带到两人到太医署时，林沉璧养狼伤人的事已经传遍了。

　　来往太医慌乱地把沈燕请进去看脉，没人搭理林沉璧，他就讪讪目送沈燕进去，自己拔了根狗尾巴草，坐在太医署的石阶前发呆。

　　他心里有些乱，看到沈燕受伤的一瞬他想到的不是她会多疼，而是她是沈昭的妹妹，沈昭一定会恨他的。

　　他竟然会这么想。

　　林沉璧很慢很慢地眨了下眼，他的右手基本感受不到疼痛了，只剩下一阵一阵的发麻，脑子里乱糟糟的，连那几个人经过他身边时的谩骂都没有听清。

　　他枯坐在石阶上快到半个时辰，血浸湿了衣袖变作深黑色林沉璧也浑然不觉，他只是觉得心中惶惶然，不受控的回想起那些骂他煞星、骂他克死爹娘克死师父，甚至于大国师麻衣相面说他福薄命舛的声音。

　　一双锦绣金丝的鞋停在他面前，林沉璧条件反射似的回了神，缓缓抬头看去。

　　就像捡到他的那天一样，沈昭外罩了件淡色外衫，衣襟整齐掐丝精细，他似乎刚从先生那赶过来，呼吸仍有些不稳，鼻梁上挂着汗，林沉璧仰着脑袋看向他，张了张嘴，想认错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沈昭只淡淡扫了他一眼，没多做停留，便大步从他身侧经过，径直走了进去。

　　林沉璧怔在原地，交谈声隔着一扇门从门缝里传进他耳朵里。

　　“郡主怎么样？”

　　“回殿下，郡主只是手臂受了些皮外伤，并无大碍，金疮药用过后已经止住血了。”

　　“只有手臂？沈燕，其他地方疼不疼？有没有受伤？”

　　“没…”

　　“再给她好好看看。”

　　林沉璧抬起左手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脖颈，嘻嘻笑了一声。

　　还好他拦的快，沈燕的伤还不算重。

　　林沉璧从石阶上站起身来，右臂坠坠地发沉。他想去太医署拿点金疮药，可沈昭一时半会肯定走不开，他对沈燕有愧，也不想去了再惹人嫌。

　　无处可回，沈昭那里也去不得，林沉璧索性跑回了自己宫里。

　　他在宫里没什么认识的人，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林沉璧回屋把门一关，烛台也不点，仰头就倒进冷冰冰的床铺里，抱着被子睡了过去。

　　他身心俱疲，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隐隐看到天边忽然暗了下来，紧接着轰隆一声巨响，一道惊雷在门前炸开，陷进被褥里的林沉璧猛地睁开了眼，胸膛剧烈地起伏。

　　他又做噩梦了。

　　林沉璧用衣袖抹了把鼻尖额头的冷汗，抬了抬右手，却觉右手湿漉漉疼得厉害，再低头一看，才发现流的血已经晕红了床铺一角，丝毫没有止住的意思。

　　他熟练地撕下一截衣裳叼在嘴里，挽起衣袖，露出骇人的伤口。由于没有及时止血，干涸的血迹淌了他一整条胳膊，林沉璧解开缠绕在伤口的衣带，咬着牙取冷茶水冲洗，重新裹上衣带。

　　做完这一切，他坐在床铺边，赤脚踩在冷冰冰的地上。屋内昏昏暗暗，他没有点烛台，也没有起身去点的意思，此刻四下安静，除了门前暴雨声就只有他凌乱的呼吸，林沉璧坐着坐着忽然想，恐怕现在他死在这里都不会有人知道。

　　日子像是又回到了以前，没有爹娘，没有师父，只有他自己端着只搪瓷碗漫无目地在街头，运气好了，能要口吃的，运气不好，就被人打得半死，像条可怜的流浪猫狗。

　　林沉璧早就不在乎这些，他命硬，死不了，可他怕被人骂克星、骂他克死爹娘，克死师父。

　　他也怕沈昭因为这件事不许沈燕再和他接触，更怕沈昭因此记恨上他，像那些人一样不再搭理他。

　　昏暗中林沉璧忽的站起身，快步跑向屋外。

　　闪电伴着雷声一下子就落下来了，房门被风吹得咯吱作响，林沉璧掀开门，雨落在他的脸上身上，他往雨里走去，没走两步眼前却忽然一黑，软软地就要向前栽去。

　　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个瞬间里，林沉璧只觉自己似乎落入了一个温热的怀抱里。

　　那个怀抱温柔，厚重，一如他最开始见到沈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