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临万物》找不到露

29、第 29 章

　　“姐姐，姐姐，你等等我。”

　　苏尘在不断螺旋向下的黑暗楼道里呼喊，发出的语音如同沉没深海的小石子，没有激起一丝波澜。

　　李子木在几层楼高的上方，冷眼旁观苏尘的一举一动，再也不愿意往下再走一步。

　　她嘴唇由水润朱红褪为苍白，眼里哀怨，无奈，凄苦的光芒交替出现，如同被抛弃的小媳妇，坐姿不雅地蹲在地上。

　　苏尘握住旁边的楼梯扶手，上面有一层油腻腻的物质，散发着一股腥味，原来的他早就面如土色，如今他只感觉越是恐惧，越是镇定。

　　人只有在恐惧的时候才能勇敢。

　　他深吸了一口气，就像给自己打气一样重复。

　　人只有在恐惧的时候才能勇敢。

　　他越来越容易进入镇定的演戏状态。

　　咚咚咚的脚步声，镇定自若地向下蔓延。

　　依稀间他听到楼道里有女孩在哭，凄凄惨惨，冷冷清清，无比凄美，令人无比同情。

　　“姐姐，是你吗？”

　　周围黑暗的环境，他只能边发出声音，边摸索着踱着步子，生怕一步踏空，就跌了下去。

　　见到哭泣的人，苏尘脸上无比的难看，李子木。

　　“可叹那秋鸿折单复难双——”

　　她的嗓音很美，尾音高挑拖长，如同剧院里的优伶。

　　身上的蕾丝边裙也换成一身纯白的戏服，不知哪里的月光落在她哀怨的脸上，如同舞台中央的剧灯，将她惨白的脸映出来。

　　本来她是在楼上的，苏尘往下走了那么远，却又见到了她。

　　他觉得自己和姐姐此刻真是那折单的秋鸿，失离的大雁，应和歌词，心中又有一番心事不能诉说，不觉有种淡淡的忧伤。

　　明明只要使用俯瞰，他就能控制李子木让开道路，可是他总有一种直觉，使用多了俯瞰，他将控制不了自己。

　　他知道自己是遇到鬼打墙了。

　　如同一个在纸上的蚂蚁，当人把白纸卷成圆柱形时，蚂蚁就永远困在圆柱的侧面，死脑筋地转圈圈，永远也走不出去。

　　他沉默地经过仿佛在台上哀唱的她，头也不回地往下奔去。

　　他已经不害怕了，李子木是他的守护灵，不会有超凡者会害怕自己的守护灵。

　　她现在这副娇怯怯，哀怨的模样，一点也不让苏尘害怕。

　　“痴人痴怨恨迷狂”

　　过了短短五分钟，他又一次经过她，这次她用手掩着脸，脸上颜色中藏着说不尽的苦楚，惹人怜惜。

　　苏尘凝望着这黝黑的螺旋，一圈圈一匝匝向下蜿蜒，

　　如果自己真的一直往下，恐怕自己真得到了地狱十八层之下。

　　觉得深境螺旋，万古长存，人生苦短，天地一尘。

　　有一种巨大的荒缪感在心中涌现，

　　当他再次经过李子木的时候，她没有再哼那首凄美的歌词。

　　只是用手抓住苏尘的衣角，委委屈屈地说

　　“下面很恐怖的，我不骗你，我骗你是小狗。”

　　“你用鬼打墙，阻止我去下面，说明你很在乎我。”

　　李子木点点头。

　　“那你能理解我的心情吗？我也有很在乎的人，她在下面一个人生死未卜。”

　　李子木摇摇头又点点头，显得十分为难。

　　“你是非去不可吗？可是你会死的，你的头会掉下来。”

　　“我不是非去不可，我是一定要去。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你明白吗？”

　　苏尘把这句话说出来，李子木苦涩地看着他，眼中有泪光在闪烁，闷闷不乐地说。

　　“我知道了。你记住，一定要小心雕塑。”

　　“下面到底有什么？”

　　李子木眼睛里流露出恐惧的神色，

　　“无头雕塑。”重重地重复了一句

　　“一定一定不要碰到无头雕塑”

　　“碰到就会死，碰到就会死。”

　　“你一个鬼，胆子这么小？”

　　李子木挑了挑眉，眼里瞬间换成气愤的神色。

　　“我一个女孩子，刚作鬼没多久，怕鬼怎么了，而且我主要还不是怕你死了，我是你守护灵，我也会死。要不是我下不去，我才不怕它哩”

　　就在这时，苏尘的背上传来轻轻的一拍，清脆的声响，苏尘看着李子木脸上悚然的神情，有点无语，这家伙真的是侮辱鬼的神秘，冷酷。苏尘不是完全不害怕，他是麻木了。

　　转头一看，苏灵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姐，你到哪里去了？”

　　苏灵的回答还是冷冰冰的味道，她身法矫捷，走路没有声音和影子。

　　鬼都发现不了她其实一直跟在苏尘的后面。

　　“一直在你后面。”

　　“那你怎么不回答我，吓我一跳，还以为你出事。”

　　“观察你一个人的随机应变能力，毕竟我不可能永远在你身边。”

　　苏灵走到李子木的面前，面无表情地把自己的高跟鞋脱下。

　　沿着鞋跟缓缓一扭，一把寸长的匕首寒光闪闪出现在手里，同时把另一把匕首递给了苏尘。

　　“你想干什么”

　　李子木惊恐地看着苏灵拿刀逼近自己的脚。

　　“借你一个东西用用，放心会还的。”

　　半响之后，苏灵踏踏脚上的运动鞋，手上舞一圈刀花，将刀藏到自己的裙角下。

　　满意地说，“这运动鞋还行，就是尺码有一点点大，不过这下舒服多了。”

　　留下光着脚的李子木，握着手里残缺的高跟鞋，在楼道吹来的寒风里瑟瑟发抖。

　　“我们要去那里。”

　　为什么你能碰到她，苏尘想问又住了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

　　就和他能目睹死亡的痕迹，让周围人都会讨厌他一样，苏灵会讨厌自己吗？好不容易有守护他的人，他不想冒失去她的风险和危机。

　　“这里才是第一层，我们要去第二层灵境，你的第二扇血门，等一下，别相信任何人，就像刚才那个小鬼说的。”

　　“那你呢，姐？”苏尘咽了口唾沫。

　　“你躲在我身后就行，别放开我的手，知道通关条件吗？”

　　“当然，需要慢慢解密。”

　　“那有那么复杂，找到鬼，把鬼杀了就通关了。”苏灵不满地说了一句。

　　苏尘听话地嗯了几声，看了姐姐手上寒光闪闪的匕首，不觉为接下来的鬼默哀起来。

　　在黑暗的螺旋底下，出现一扇青苔布满的石门，门板上雕刻各种生物。

　　猪，羊，鸡，牛，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

　　他们都没有头，光秃秃的身体，闪烁着清冷的光辉，在冷寂寂的黑暗中，这扇门上的荧光格外亮眼。

　　苏灵开玩笑说

　　“这是明朝人王叔远雕刻的石雕。”

　　苏尘想要笑出声，不过他的笑声冻结在喉咙里，发不出来。

　　姐姐再一次握紧他的手，干净利落的一脚，踹开那扇石门。

　　他屏住气息，感受一股难以言喻的吸力，头脑剧烈的眩晕感。

　　眼中一黑一白的颜色交替出现，再次睁眼时，他来到一间美术室中，周围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石像，它们全都没有头颅。

　　苏尘提了提手，只觉得握着的手冰凉光滑，宛如石膏。

　　他错愕地转过身，发现自己握着的是一座冰冷的女石像。

　　女石像有头颅，是标准西方雕刻艺术的美人。

　　他吓得连忙后退，那本来优美的双臂从她肘部断裂，依旧紧紧抓住苏尘的手。

　　几何线条优美的躯体有种唯美的感伤，一双眼睛含嗔含怒，一道冷光从她眼里射过来。

　　苏尘刚刚看到石像的眼睛痛苦地转了一下。

　　一道红线将她的脖颈和下半身分离开来，苏尘仔细观察女神像的脸蛋，的确美丽绝伦，有种西方古典之美，

　　再瞄了一眼胸部，绝非自己的姐姐，这才松口气。

　　不好意思地把那双石手放在女神像的脚底下，悻悻躹了一躬。

　　突然，女神像的脖颈处咔嚓一声响，她的头沿着红线丝滑地滚了下来。

　　咕噜咕噜的鲜血在脖颈处流淌出来，很快形成一个小血泊。

　　被放下的手掌心接住，那双眼睛的瞳仁突然动了一下恰好对准了苏尘。

　　苏尘在心里疯狂默念人只有恐惧的时候才能勇敢。

　　苏尘从棕色长裤口袋拿出光盘，他的脖颈处有一道淡淡的白痕，而且在加深变红。

　　脚下的鞋底已经石化，石质的灰色缓缓向上蔓延，现实中却什么也看不出来

　　白皙的手腕也有深长的伤口，如同一条烂蜈蚣盘踞在此，慢慢地向胸口蔓延。

　　三处死亡预警，那一条都可以置自己于死地。

　　“不要碰无头雕塑，会死，会死。”李子木的话在灵魂中呐喊

　　真是出师不利，苏尘看着光盘映照下，

　　自己颈上逐渐泛红的白痕，逐渐石化的身躯，手腕上向心脏蔓延的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