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如芒刺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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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府花园，凉亭。
桃香端着点心果子，伺候在许若娟的身侧，而许若娟则是皱着眉，目光出神。
自从上巳节结束之后，詹枚就处处都避着她。眼看着时间这样一天一天的过去，许若娟的心乱得简直像被一群蚂蚁在不断地啃食。
不把婚事敲定下来，她寝食难安。
“娘子，枚哥儿来了！”桃香小声提醒她道。
整理了一下裙摆的褶皱，许若娟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压下了眉宇之间的厌烦，表情变得凄婉而又哀盼。
白皙的十指在古琴上翩翩起舞，指尖轻触琴弦，悦耳的古音便自然而然地从琴弦中，缓缓流出。
这是詹枚回院子的必经之路，刚拜访完好友的詹枚，此刻心情极佳，他的唇角噙着一抹淡淡的浅笑。
在路过凉亭时，听到了熟悉的琴声，他停下脚步。
抬眸一看，一位身着粉裙的女子，正端坐在石凳之上，动作娴熟地抚弄着古琴。
女子身姿曼妙，一袭云锦轻裳随风微动。
衣袖上绣着的兰花纹饰，随着她抚琴的动作轻轻颤动，腰间的碧玉锦带勾勒出了她盈盈一握的纤细，显得其身段更加袅娜。
琴音时而激越如飞瀑直下，时而低回如夜莺轻啼，不停地在诉说着无尽的情思。
她的神情专注而又宁静，仿佛与世隔绝。
眼前的这一幕，让詹枚回想起了，他和许若娟初见时的场景，也是这样的一个午后，他在花园里遇见了抚琴的她。
后来他才知道——原来她就是母亲口中所说的那个，要来家中暂住一段时间的许家表妹。
一曲而终，詹枚目光中染上了几分对于过往的怀念，他迈开步子走向凉亭，在距离许若娟一步之遥的位置站定，开口问道：“表妹的琴音，听起来为何这般伤心。”
“鸿雁在云鱼在水，惆怅此情难寄。”许若娟低垂着眉眼，似乎在回答詹枚的问题，又似乎只是在随口感叹。
到底也是曾经放在心尖上的人儿，更何况，那些事情说到底，都只不过是詹钦霖一个人的错罢了，要不是他，自己现在……
心绪几番流转之间，詹枚已经踏入庭院。
他半是玩笑地执起许若娟的手，柔声说道：“所念之人，就在眼前，表妹又何必叹雁哀鱼？”
见她不说话，只是低垂着头，詹枚又轻轻地抬起了她的下巴。
却不想，抬起头的许若娟，竟然满脸都是泪水。
她泪眼婆娑，声音哀怨地说道：“这几日，我都未能见上表哥一面，虽然我们生活在同一屋檐下，但是这样，与相隔千里又有什么区别呢？”
许若娟脸上那一颗颗晶莹的泪珠，像一颗颗坚硬的石子，砸开了詹枚的心防。
捏着许若娟的下巴，詹枚忽然间开了窍：
是啊，谢若仪的确才华斐然没错，但是女子无才便是德。像詹钦霖那样，天天被自家娘子比下去一头，有什么好的？
娟儿她虽然才情略输一筹，但是却胜在了温柔小意。
“这几日，总是有同窗邀我去家中做客，”随口编了个理由，詹枚在许若娟的身侧坐下，揽住了她的软腰，“都是表哥不好，疏忽冷落了娟儿。”
“呜呜。”许若娟小声啜泣，就连哭声，听起来都十分动人。
花园的另一个方向。
詹云晴皱着眉，看着凉亭之中相依偎的二人，眼中闪过了一丝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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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前。
古朴素雅的书房外，詹云晴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叩响了房门，“父亲，是我。”
书房内安静了片刻，而后才传来声音，“进来吧。”
看着端坐在书案之后，严肃威严的父亲，詹云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到现在，她都依旧无法置信——这样的父亲，竟然会与姨母之间有扯不清楚的关系。
詹云晴打量的目光，看得詹韦行有些如芒刺背，他放下了手中的书卷，沉声道：“为什么这样看着为父？”
垂在袖中的手指微微攥紧，詹云晴张了张口，嗫喏了半天，最后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头。
“有什么事，你直说便好，为父还有其它的事情要忙。”见她不说话，以为她是又看上了什么新鲜的衣裳首饰，詹韦行拾起书卷，随口催促道。
在蜜罐子里长大的詹云晴，从小就没有受过任何的委屈。但那天晚上看到的场景，却像一根长针一样，在她的脑海中，反反复复地刺痛着。
“那天晚上，我看到了。”
不悦地皱起眉，詹韦行抬起头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指甲用力到掐进了肉里，詹云晴硬着头皮说道：“在姨母的院子外，我看到了。”
翻动书页的手指在空气中顿了顿，詹韦行直到此刻，才终于认真起来，“嗯，我知道了。”
似乎是没听懂詹韦行的话，詹云晴重复了一遍，而后，声音有些哽咽地说道：“那天晚上，从母亲的院子里跑出来之后，我看到父亲在深夜，一人进了姨母的院子。”
“所以呢，你想说什么？”詹韦行略微直起了腰，垂在书案上的手指，轻敲了下桌案。
不解地眨了眨眼，詹云晴的声音中满是不可置信，“我看到了啊，我看到父亲你和姨母……”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詹韦行给打断了，“既然你没什么要说的，那就出去吧。”
詹韦行面色不变，看起来甚至还有一些冷漠。
他不悦地掀了掀眼皮，似乎对她刚才说的那些话一点反应都没有。
以为将这件事情戳穿之后，父亲会后悔，或者是着急弥补，又或者是让她守口如瓶，但是詹云晴唯一没有设想过的，就是现在这样的结果——父亲竟然毫不在意。
“父亲，你难道就不怕我把这件事情告诉母亲吗！”詹云晴被他这种毫不在意的态度，刺激得有些崩溃。
“呵。”就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詹韦行轻轻地合上了手中的书卷。
他靠着椅背，满不在乎地说道：“去吧，告诉你母亲。”
比一向敬爱有佳的父亲做出了丑事，更让詹云晴痛苦的是，他这种无所谓的态度。
“父亲和母亲成亲二十余载，这么多年从未纳过一个妾室，就连通房和贴身伺候的女使都没有，为什么现在会…”说着，她眸光一厉，“我知道了，都是那个女人，我现在就去——”
“我不纳妾室，并不是因为你的母亲。”詹韦行的语气，平静得甚至有一丝诡异，“如果你把这件事情闹大，我会直接与你母亲和离，重新再娶。”
“重新，再娶？”重复着父亲的话，詹云晴的目光有些迷茫。
“你兄长现在闹着要娶娟姐儿为妻，如果你把这件事情说出去，他要怎么办？”詹韦行目光凌厉地望进了詹云晴的眼中，“和离之后，我会让人把你母亲送回陈家。”
“父亲，你难道是疯了吗！”听完他的这一段话，詹云晴近乎癫狂，将什么伦理孝道都忘到了一边。
她只想——骂醒自己的父亲。
詹韦行的目光，从始至终都十分冷静，哪怕到现在，他也只是语气冰冷地说道：“嬷嬷教的规矩，你都忘到哪里去了？”
“规矩？”咀嚼着这两个字，詹云晴觉得有些滑稽。
“行了，你自己去想想吧。”留下了这样的一句话，詹韦行便大步流星地走了。
只剩下了詹云晴独自一人，跪坐在地，掩面而泣。
痛苦之后，便是像迷雾一样的洪水，淹没了詹云晴的口鼻，她浑浑噩噩地从父亲的书房中走出来。
结果却碰巧在花园中，遇上了满面笑容的兄长。
父亲刚才说过的话，在她的脑海中再次响起。
“我会与你母亲和离，重新再娶。”
“把这件事情说出去之后，枚哥儿他会怎么样？”
头痛欲裂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詹云晴蹲在地上，眼中的泪水，霎时间，夺眶而出。
等到凉亭中的二人，有说有笑地离去之后，詹云晴这才红着眼，漫无目的地往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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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里提着詹钦霖特意让人从揽月楼里送来的糕点，谢若仪和芽绿边走边笑地往霖院的方向走去。
“娘子，你看。”芽绿率先发现了，边走边哭的詹云晴。
秀眉微蹙，踌躇片刻，谢若仪终究还是将手中的糕点，递到了芽绿的手中，“我去看看她。”
握住了她的手，芽绿摇了摇头，“娘子，云姐儿是长房的人，还是不要……”
谢若仪还记得，那天詹云晴拉着自己的手说“以后不论遇上了什么事，都可以去找她时”，她眼中的真诚。
动作轻柔地拂下了芽绿的手，谢若仪的语气温和却又不容置疑，“既然我看到了，那我就不能不管。”
云姐儿是个好孩子。
低着头，抹着眼泪的詹云晴，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双素雅的绣鞋。
“云姐儿怎么在这里？”从袖中拿出干净柔软的锦帕，递到了詹云晴的面前，谢若仪小心翼翼地问道。
呜咽着接过了她递来的锦帕，詹云晴摇了摇头，“走着走着，就到这里了。”
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霖院，谢若仪轻声哄道：“前面就是霖院了，要不要进去坐坐？”
已经哭成了小花猫的詹云晴，在得到了安慰之后，忍不住又抽泣了两声。
看出了她的尴尬，谢若仪体贴地拍了拍她的后背，拉着她的手，一边走一边说道：“今日我得了好吃的点心，云姐儿赏脸，来尝尝看吧。”
此刻的詹云晴，既不想回屋，也不想面对长房的任何人。于是最后，她就这样半推半就地跟着谢若仪，进了霖院。
提着点心的芽绿，跟在二人身后，也一起进了霖院。
“芽绿，你去拿个干净的帕子，打盆水来。”谢若仪拉着詹云晴在圆凳上坐下，朝芽绿吩咐道。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如芒刺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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