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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第二章 苏小手的回忆:我眼中初见的唐文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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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梁水水精心打扮一番后出去寻找机会去了。
      而我,步行向不远处的一家单位走去,内心包裹着一个极大的秘密。
      我神情异样地在路上走着,好奇地看着身边来来往往的人,心想这里面也许有一个就是他?在以往那么多日日夜夜里,就因为他生活在北京,整座城在我的眼里都亮了起来。
      终于来到了那家影视公司的门外。
      那个在我的心里含过来噙过去了无数遍,在我的想象里高不可攀、神圣无比的所在,竟然是一栋破烂不堪的旧楼。然即便如此,我还是全身的细胞都激动起来,环顾一眼四周,这就是他天天办公的地方,这里面的人多幸福啊,可以天天看见他。他在哪一个窗口里呢?我贪婪地看着院里的每一个角落,一草一木在我的感觉里都那么神圣、异样。
      那家叫“光芒万丈”的影视公司里,有一个叫唐文轩的文学编辑,这就是我抛弃了南方小城里的一切独自闯荡北京的最大隐秘。
      我原是一家企业宣传科里的宣传干事,整天写些枯燥的宣传稿。
      我忘了哪一天怎么就买了一位叫唐文轩的作家的散文集,砖头那么厚,那像是从一个太过遥远的陌生山谷里吹来的神奇声音,一阵阵地吹拂着我,将我枯燥的生活忽然就熏出了一股香气,一些话也从我瘦削的身体里隐隐约约地长出来,散出来,似乎抓着了,又一下不见了。
      我迷醉于唐文轩的文字。这是个怎样柔情百结的男人,他强烈的爱,他的心痛,他整个人散发出的心香足以让百米之内的小草们起舞。而我也是个情感特别丰富的女孩,“这里有一个和自己相似的生命!”我发出了这样的惊叹。
      而且,作家只比我大几岁。我的心中起了一场强烈的震荡,差不多的一块时间土壤,别人的田园里一茬又一茬,一片又一片的谷物长出来,耀眼金黄地挂在那里,而自己的园地里一片荒芜,我忽然觉得原来习以为常的日子再也不堪忍受了。从那以后,我业余时间也摸索着写点散文了。
      天长日久,唐文轩文字的缠绵、细腻深刻地影响了我。
      “哦,你永远也想象不到这最初的、你对我的意义,你的文章像是自天而降的引导我的手,是那个繁华似锦的世界向我开启的第一道神奇的门。”我经常对着一片空茫里的唐文轩诉说。
      我经常看到唐文轩模模糊糊的、充满情感隐私的文字,那些文字把唐文轩渲染成了一个神秘的男人,而因为那丝神秘,我搜唐文轩的一切文字,想感觉出他确切的生活。
      从作家简介里我还得知,唐文轩是北京“光芒万丈”影视公司里的文学编辑。
      我写下了生平的第一个电影剧本,投给唐文轩。虽然没有采用,但唐文轩回长途电话了,将自己的意见细致地说给我听,告诉我剧本写作的基本套路,从而使我对影视剧本,有了入门的认识。
      我胆怯细小的声音因为激动和紧张而抖个不停。
      “写得不错,继续努力吧。”唐文轩温柔亲切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
      泪水瞬时濡湿了我的面颊,“我有这方面的才能?我真的可以走这条路吗?”我问自己。
      我永远记得第一次跟唐文轩通电话后的情形,我惊喜得轻成了一股风,似乎整个世界都变了颜色,墙壁上,水泥路上,到处是绽开的笑意,我穿着一件棕色的风衣走在街上,那是个秋天,到处是落叶,我看着街上的人,一个挨一个地看他们的脸,他们能看出这个年轻的女孩内心包裹的巨大幸福吗?
      之后,我们便经常通电话。
      只要拨一个号码,便能触到他的声音,这是怎样一种温暖的感觉。那是一双牵拉我的手,在这个空茫的世界里,只要他在,我便对这生充满眷恋。
      我一次次地问过自己,这世上还会有比唐文轩对自己更好的男人么?会对我每一丝细微的情绪感兴趣;会考虑到我生存环境的每一个细节;会像他那样,凡事慈悲为怀,以一双柔善的目光,看透了世事的一切细微;会像他那样,从骨子里对我心怀尊重和好奇;而不管他自己多忙,面对我的打扰也柔声细语,从不示厌烦?
      大概不会有了。永远,也不会。
      “我们要各自都好好的。为了对方。答应我。”我在电话里对他说。这是多么重的托付,当我成为一个老太太的时候,假如很孤苦,我就指靠他从精神上支撑着了,他必须在,必须让我抓着。
      文轩原本是一个忙人。即便我巴不得天天都能听到他的声音,只是,“别去骚扰他,如果他喜欢安静。”我常对自己说。
      只是。一次元旦,唐文轩寄给我的贺卡上写了“握手”两字,我的身体便“腾”地被燃起来了,右手的滚烫两天都褪不下去。假如两人之间有一天真亲昵的话,具体会是怎样的感觉?从产生这个念头的那一刻起,我便决定,我要辞职去北京投奔他!
      唐文轩的生活是流动、开敞的,有众多的朋友,而我在小城里的生活圈子是闭塞的,我不能让他的好对其他人也施加,我要到北京去看着他,围着他,最终,得到他。
      我事先在电话里没跟他提一个字,便这么义无反顾地来了北京。
      此刻,我们间的距离在一步步缩短。

      2
      “什么?你来了北京?!就在我单位门外?!好,我马上出去接你!”当手机里传来唐文轩惊喜的声音时,我情绪波动得眼睛一下子湿了。我把脸埋在手心里,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从大门口走出来一个看起来非常温良、好脾气的男人在向我扬起着手臂,他怎么认得我?是心灵感应?我的脸上瞬时绽开了灿烂的笑容,远远地扬起着自己的手臂,他也笑了。
      我拂动在他眼睛里的第一眼是种什么感觉?他的容貌出奇的俊朗、魁梧,跟我原来的想象很不一样,
      我原以为,他会很瘦,瘦的像一只大鸟。
      “这就是我心心念念的人么?”我心痛地问自己。我下意识地想和他握一下手,这是很正常的细节,对初次见面的朋友,何况我们已神交了那么久,然而他的手缩着,没有伸出来的意思。
      当然,旁边有门卫,然握一下手有什么要紧么?我只能去捕捉他的眼睛,有多少内容只能靠眼神无言地传达过来。
      我们去附近的酒楼里吃饭。
      “怎么?你将原来的工作都辞了?打算来北京发展?住处都已经租好了?”他吃惊道,面有喜色。
      “我想过事先跟您商量一下,可担心万一你不同意哪,而我来的心,是义无反顾的。”我低下头说。我不能明说:我来的最大目的,是要和你在一起。
      他又问:“跟原来单位的领导关系不好?”
      我的心又痛了一下,只有挨着心的人,才会问这样的问题,因为对一个工薪簇来说,那是事关生存处境最要紧、切肤的事。
      我看着他的眼睛无声地问,“你真的不明白,我是为你而来么?”
      “来北京发展是对的,只是要面对很多难以想象的艰难,首先要应付生存。”他说,在欣喜之余,似乎感觉到一丝压力。
      “生存是没问题的,我在几家晚报的副刊上开设有专栏。我最大的理想是当一名好编剧,而北京有那么多影视公司,”我心怀憧憬道,从包里拿出厚厚的一叠递过去,“我最近又写了几个电影剧本,都带来了。”
      “我看看给提提意见,说说感觉。只是,我公司拍的电影,都是老总点名让他熟悉的几个名编剧写的,
      公司邮箱里每天那么多源源不断的来稿,基本上,都是无意义的,而我这个文学编辑,其实也就是个摆设。”文轩说,神情有些黯然。
      “是这样的么?”我有些失望。
      “而我身上的光环,在你心里也在渐渐褪去?是吗?”他问。
      我摇摇头,深情地看着他。
      他就坐在我的对面。我静静地感受着他,周围的空气,房间墙上的装饰画,和在热闹中静静流淌的时间。曾经,我们通过那么多电话,除了声音的碰撞和缠绕,谁也看不见谁。我曾经无数次地想象,他是什么样子的,穿怎样的衣服。此刻,他就坐在这里,这么真实可触,我看见了他眉眼之间的生动,他绒绒的头发,我有一种恍然若梦的感觉。
      有些事情是这么轻易地实现的,只要我和他从一片空茫里走出来。我曾经对这见面充满恐惧,因为通电话的感觉太美好了,若见面会使什么破碎了,我就再也没有精神寄托了,我在这世上苦撑了这么多年才遇到一个这样的人,若再失去了,我可怎么办呢?
      那个声音,我是想要一生的。
      以前在电话里曾给他说过自己的顾虑。“不会的。”他柔声地安慰我。感觉的事,是天然产生的,谁能事先许诺什么?世间总有些不朽的东西的,我一遍遍地安慰自己,我们之间是那么一种深厚的情感,是不会被琐碎的细节所腐蚀的。
      而此刻,我尤其庆幸这见面了,因为看见了那个美好声音的源头,是个纯良娴静的生命,而即便凸现了我的真实,也知道他不会反感我。
      现在,我塌实了。这是可以成为毕生的朋友。我认定了他。
      他说起自己的生活,现在还是个单身,以前谈过几次不成功的恋爱,正如我以前从他的文字里隐隐约约感觉出的。我顿时松了一口气。这意味着,我们之间,没有明确的障碍。
      我们各自像被注射了兴奋剂似的,两盏台灯一样向对方弯着,忘形地说个不停,他的手偶尔拍几下桌子,我深看了一眼他的手,温厚、白皙,似乎是柔软的,我心里兀地一动,那些短信和邮件就是这只手发来的么?
      这一刻我想把他的手攥在自己的手里,攥得紧得不能再紧。那么多无法言说的内容靠这手上的力量传达过去。然我是女人,横竖不能主动伸出手去主动攥他的手,那样他会怎么想?既然我那么在乎他,断不能给他留一个轻浮、随便的印象。
      吃罢饭后我们去逛北海、故宫。风里走着他伟岸的身影。我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升起了一阵酸楚,这些年里我们谁也未看见谁,这些年他是怎么过来的?有过怎样的痛和快乐?而过去的岁月里,我遇到苦涩时,他又在哪里?有多少内心悲苦的时刻,我抓不住一个人。他好像从来也不会伤人,是对人完全没有杀伤力的,像我对世人一样。
      在他跟前,我很放松,像只叽叽喳喳的鸟,不停地说话,并不小心一些细枝末节。我们之间的东西太深厚了,不是一些小节能损伤得了的。
      一片树叶落在他的头发上,我非常亲昵地伸出手帮他拿掉,那么自然地,完全是下意识地,像对一个相处已久的亲人。
      他的声音大鸟一样在空气里扑棱棱地乱飞着,在尘土飞扬的街上。对我来说那么尊贵、稀落的声音,怎么能这么轻易地随便撒落?堆满杂物的小店,卖烤羊肉的小摊,这些地方、东西不配栖落他的声音。他的声音应飘在纤尘无染的花园里,一场春天的细雨之后,我们在盛开的花树下仰头、说话,枝头上的花朵因那话语发出微微的颤动,坪上的小草仰着清纯的脸在倾听。
      事后,我升起一种强烈的冲动,想将那些地方重新一一走过,拿着一只瓶子,将他的那些声音都寻找、捡拾回来,放到水里清洗、擦试一遍,洗去所有的灰尘和世俗,然后蝴蝶般装进自己的瓶子里去,想听的时候,就打开瓶盖晃一晃?
      他坐在路边上休息。在我的感觉里,他是强大无比的,然也会累,也会脆弱。过马路的时候,一辆公共汽车庞然大物般从马路中间横冲过来,我们搀在一起站在路中间一起躲车,这一刻我们很弱小,这一刻的感觉很温暖。
      晚上的时候,他送我回住处。两个人坐在公交车上,坐得那么近,彼此能感觉到对方的气息,空气有些异样,彼此相看的眼睛里有些深情,“今天,只这么一会儿单独相处的时刻了。”我想,我垂在那里的手在发出尖尖的谛叫,然而他白皙的手依然垂放在自己的腿上,像一只病了的小兔耷拉着耳朵,像一只不会爬的蜈蚣。
      我心里遗憾着,急着,同时有一个微细的声音对自己说,别去碰他,既然他先不伸出自己的手。
      其实,我也知道,即便我先攥起他的手,也丝毫影响不了他对我的印象,不管怎样,他都不会把我往坏处想,正如我信赖和依赖他?
      下了公交车,就要进小区了,彼此都有些不舍。熙熙攘攘的人群在我们跟前走过。
      这下,他总该伸手握别了吧?再自然和正常不过的事,无形的时间在将我们一点点拉裂,将我们暂时拉向各自的生活。然而他的手臂还是在那儿垂着,不解一丝人意地垂着,像一只不会转动的杠杆。我的右手臂蠢蠢欲动着,然还是没有伸出来。
      我心里苦笑着,扭头走向自己的住处。
      我看见两棵树站在近旁的路边,垂着自己柔软的枝条,各不相干地,明明也有风。不过也好,清白、独立,没有恩怨是非,是的,清白。风大起来了,扬起我的长发和围巾,我下意识地伸出手触摸着风,他清瘦的身体将一天天在这风里走着。
      就要进楼道了,我回转过身来,向他再一次告别。远远地,他终于挥起了他的手,缓缓地向我示意,终于。我忽然一阵心酸,回头走去,再没有回一下头。
      当天晚上,我躺在被窝里,又想着唐文轩,这个夜晚他睡得好么?洁白的被子包裹着他安静的身体。这个时刻如果呆在他的房里,我想隔着被子抱一抱他,亲一亲他的面颊,当然也仅仅是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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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晚,一夜的梦里都是你。”
      第二天,因一时的失控,我在电话里对他说。他在电话里淡淡地笑了笑。放下电话后,我羞愧得想找个地缝钻下去。我的话是否有失分寸、太轻佻了?我们之间是一种那么深沉、含蓄的东西,以他的厚重,这绝不会是他所喜欢的。一个作家的浪漫是外在的,文轩的内心是一个沉静而内敛的人?
      男女之间的交往和情感,是讲究层次的。以我的轻浅,是能和他平起平坐地交往的女人吗?过去已定型了,而以后的一撇一捺,全掌握在自己手里。
      从这以后,时间成了我最宝贵的东西,几乎每晚都读写到子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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