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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晚来天欲雪 ...

  •   千年前,世界陷于混沌,诡异的雾气遍布于空,魑魅魍魉行走于其间,生灵苦不堪言。
      众生信仰,众人朝拜,于是神明诞生于世。
      神明说,他诞生于爱。
      可是有很多人,他们想得到金钱,想得到国家,更高的座位。
      他们叫嚣着,请求着神明铲除一切非己的事物——称之为异端。
      神明却只是淡淡的说:“不可”
      责骂着,怪罪着,无中生有着,他们涌向庙宇,于是庙宇坍塌,信仰破灭。
      孤独是永久存在的理由,孤独有着圣像般的庄严。
      神明却嫌自己太累太孤独,于是神明坠落,再不渡众人苦。
      从那之后,世界绽放与枯萎交叠,安宁需拖着苦难的影。

      从此未来的神,有血有肉,为神更为人。

      山上是漫无边际的雪,条条晶莹剔透的冰凌从树上垂下。
      萧瑟的寒风吹过木屋,木屋沉重的吱呀声与微弱的咳嗽声交叠响起。
      木门突然被推开,橘色的火苗也随之扭了扭腰身。
      少年在门口拍了拍肩上的雪,提着一把水灵灵的蔬菜进了屋。
      刘海略微遮住了眉眼,少年拨了拨头发,露出了纯澈的浅色双眼。
      是一张干净却又出挑的过分的脸。
      “咳咳,弃堀,回来了?”
      “是,爷爷”沈弃堀回头。
      切了几片用年猪胭脂而成的腊肉,和蔬菜煮在一起,不一会锅里就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散发出了迷人的香味。
      沈弃堀盛了一碗,用勺喂给老者。
      老者却没有张嘴,而是用衰败灰暗的眼睛盯着沈弃堀,眼中有波光粼粼的泪水在闪动。
      “弃堀,我知道我熬不过这个冬天啦。”
      沈弃堀低下了头,头发在脸上投出一片阴影,看不清表情,泛红的眼角却在白皙的脸上格外明显。
      “当年你刚到这的时候,咳咳,都只有那么小一点,咳咳。”
      “等我死了,你就别待在这,山里了,记得去找他们拿回,你亲生父母给你的东西……”老人蹙着眉头,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沈弃堀能感知到爷爷的生命线在一点点消散。
      他却无能为力于正常的生老病死。

      等埋葬了爷爷之后,沈弃堀在小木屋里沉默地坐了一天。
      他们为了钱收养了他,然后把他扔给了守林员老爹。
      花言巧语拿走了老爹多年积攒下来的钱买了房,却在他翻山越岭,去找他们为爷爷治病时,用嫌恶的表情将他驱逐出了家门。
      尽管沈弃堀知道再多的钱也治不了爷爷的病,他只是想让他们哪怕装也给爷爷一点关心,在生命的尽头。
      沈弃堀忘不了那一张张挤满横肉的脸上,露出的那种恶心的表情。
      爷爷却只是沉默了一会,摸了摸他的头。
      生活在山中,守了一辈子的林。
      葬于雪山之巅。
      “待到明年春天,就下山吧。”
      沈弃堀抬头望向远方的天空。
      那里仿佛有一瓶红色墨水被打翻,翻滚成了诡谲的玫粉色,与白色的雪山尖缠绕在一起。
      诡异的气象反射在沈弃堀淡到极致的眸子中。

      肉包子散发出刺鼻的香味,和各种味道混杂在一起;旁边的中年男人刷着短视频,发出震耳欲聋的笑声,一下一下像针一样刺着沈弃堀的耳膜。
      坐在最后一排的沈弃堀皱着眉头,感觉胃里翻山蹈海,下一秒就能吐出来。
      班车平稳地运行着。
      在通过一个隧道过后,沈弃堀却突然感觉到光线比之前暗了,雾像蜘蛛网一样,一点点笼罩了上来。
      “让一下,俺到家了”身边的中年大妈对沈弃堀说。
      沈弃堀没多想,侧身站了起来。
      “师傅,停车”大妈大声吆喝道。
      司机踩下刹车,发出了尖锐的摩擦声。
      心脏好像也被尖锐物品重重划过一痕。
      “娃娃,你往前走走”老式座位的过道过于狭窄,哪怕站在一边沈弃堀瘦削的只有薄薄一片,大妈也没能挤过去。
      沈弃堀捏了捏鼻子,只得跟着往前走。
      车门打开的那一刹那,大妈不知道哪来的牛劲,一把把沈弃堀掀了下去。
      踉跄且懵逼的沈弃堀:“?”
      大妈胖胖的身子堵住了退路。
      在车门关闭的那一刻,回头的沈弃堀突然看到司机的表情由痛苦扭曲至呆滞,如同一条拧巴的麻绳。
      沈弃堀的瞳孔狠狠收缩了一下。
      毫不犹豫,沈弃堀扔下了手里的小包,敏捷地追了上去,用力拍打着车门。
      他看向司机的眼睛,却发现根本控制不了他。
      班车却依旧运行了起来,车上地人如同看疯子一样看着沈弃堀,哪怕读出他的口型是“下车”。
      车辆继续向前平稳运行,却是直线运行。
      直到前车轮越过了马路的边线,车上人们的表情才一寸一寸变得惊恐。
      沈去堀眼睁睁看着它坠入山崖,直到发出巨大的爆炸声。
      爆炸的火花转瞬即逝,在冰原中消失殆尽;而余温却一下一下舔舐着沈弃堀的脸。
      “这是什么……”沈弃堀咬了咬下唇。
      用冰凉的手掀开翻盖手机,却发现没有一格信号。
      沈弃堀回过头,身后哪有什么中年大妈。
      向远方看去,已是草长莺飞的三月,大地却丝毫没有转向毛茸茸的迹象,反而散发着阴冷诡异的气息。
      拢了拢有些发红的手指。
      手指迅速翻飞,结了一个印。
      在第一次通过手势的不同,就能控制一些特殊力量时,沈弃堀就没告诉过别人。
      为了保护好逐渐衰老的爷爷,沈弃堀只能暗自摸索,总结,在冻得人骨子发冷的雪地里,掌握了很多结印手法。
      但是这一场灾难发生的太突然,完全超出了沈弃堀的预料。
      一个小小的蓝色的球翻飞进了爆炸后的大巴。
      毫无生命迹象。
      沈弃堀的眸子暗了下来。
      在原地蹲了半个小时,却依旧不见救援的身影。
      自从异端逼近,情况不断紧急后,哪怕是最古老的人工大巴车,都安装了紧急救援程序,只要检测到轨迹不对,就会派出救援人员。
      意识到不对,沈弃堀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脚,向山下走去。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
      几小时后,沈弃堀走到了山脚。
      山脚驻扎着很多军用帐篷,但是都没有亮灯,散发着死一般的寂静。
      没有安装感应设备,甚至没有人放哨,沈弃堀走到了军营之前。
      一个帐篷里突然发出痛苦的□□声,随之是器物摔在地上的巨大响声。
      “为什么医生还没有到?他们到底有没有把人命放在眼里”嘶哑的怒吼声传来。
      随之是长久的沉默。
      沈弃堀安静地站了一会,掀开帘子走了进去,对上了一双疲惫而又通红的眼睛。
      “你是谁?”有人问道,眼中流露出一抹惊艳。
      “我今天上午坐大巴下山。”沈弃堀对于这种目光有点不舒服。
      沈弃堀感觉到旁边男人弯曲的脊背突然直立了起来。
      “然后司机好像不受控制一样,把车开下了山崖,发生了爆炸。”
      男人眼睛里的光亮一寸一寸熄灭了,痛苦的低下了头。
      “疯了,他们真是疯了……为了挖一株雪莲,死了这么多人……”
      “你们,派两个人去看看异端扩散……车祸情况;你,带他去休息。”男人沙哑地命令到。
      其中两个人哼哼唧唧的出了门,嘴里满是抱怨。
      沈弃堀看到身旁男人手上的青筋暴起,却硬生生忍了下来。
      一个长相斯文的男生带着沈弃堀走进了另外一个帐篷。
      “你成年了吗?你长得好像我弟弟。”男生笑着说。
      沈弃堀察觉到他和刚才极度悲哀的氛围完全不融合。
      “刚成年。我可以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吗?”
      男生又笑了一下。
      “我叫陈霂,是派到这里的技术人员,如果你问他们肯定不会得到答案,但我可以告诉你。”男生自然的在床边坐下。
      沈弃堀的睫毛扑闪了一下,有些疑惑。
      陈霂眯了眯眼睛,戏谑道:“弟弟,那你知道什么?”
      “历史书上的。”

      百年前,昼夜温差猛增,植物与动物诡异变异,在黑暗的雾里,出现了连向不知名空间的空洞。
      资源耗尽,异端逼近,世界适宜人类生存的空间不断浓缩,人类被迫斥重金开启了主城区计划,把所有能源,军事力量从内向外环状倾斜,开启了一场用牺牲与舍弃作为奠基的革命。
      20年前,帝国的领袖为了扩大空间,守护人类,又率军进行清剿异端……

      “那你知不知道,领袖死于内部人员的暗杀,而继承人从那以后也消失不见。”
      “预言家们都说帝国的血脉中断之时,就是帝国的倾覆之日……”
      沈弃堀把视线集中在陈霂的脸上,问道:
      “那跟今天死的人有什么关系?”
      陈霂讥讽地勾了勾唇角。
      “上面的人想要雪莲,却瞒着雪山的这一军区小队,只说是特殊任务要他们协助进行,把他们当作炮灰。你说他们要这一拔出来就会招惹异端暴乱的东西干嘛?几十个人的小队,也死的只剩下这个队长和那个重伤的了,多讽刺,活下来的都是这些上面派下来的贪生怕死的废物。”
      “……他是不是把自己也骂进去了”沈弃堀的心中冒出了小小的疑惑。
      陈霂却好似在他面前完全不伪装似的,直白地说着。
      沈弃堀沉默了一会,他想起小时候爷爷也带着他去看过成群绽放的雪莲,散发着独有的诡谲的清香味,纯洁而又圣洁;但
      是随着他长大,雪莲也不知为何衰败凋零了,仅剩下了孤零零的几株。
      山里人都知道雪莲生长地的深处埋藏着价值连城的冰晶,传说是由神明的骨骼蜕变而成。
      但是却没有一个人尝试着挖过。
      所有人都知道,在雪山中,挖去雪莲是对神明的最大亵渎,注定遭受天谴。
      纯净是多么珍惜的品质,纯净是值得膜拜的。
      陈霂说完后,笑道:
      “看来你还真是被保护的很好。”拉开帘子出去了。
      沈弃堀迷惑地瞟了一眼陈霂离去的背影,把冰冷的身体缩进了被子里,摸了摸冻得开裂的耳后皮肤,听着帐篷外寒风呜咽的声音,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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