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拾落叶》风千信子Hyacinth

8、008 两小无猜（8）

　　汹涌的浪花拍打着无人的海岸，不安感也随之涌上心头。
　　“都愣着干嘛，去找人啊！”
　　周越一声令下，身边几个保镖立马分散找人。

　　刚离开没多久，怀里的那位神明就微微颤抖着，慢慢地恢复了意识。祂紧紧咬着唇，伸手抓住眷属的衣服。
　　“回去……”
　　“你受伤了。”
　　“你走不走？”
　　“你得先把伤治好。”
　　行，你不走我走。
　　眨眼间，神明小姐就从怀里消失不见了，眷属对此有些恼火，“能不能不要这么胡来啊！”
　　至少把我先带上啊！

　　系统吃力地拽着许知乐的衣领，“宿主，我快撑不住了……”
　　祁愿站在那堆尸体前，满脸嫌弃，常乐刚刚为什么不顺手把这些垃圾清理了啊。
　　“宿主，您先别操心那个了，快过来帮帮我吧！”
　　祁愿走到系统面前，目光微微一眯，仔细打量着，却并没有要搭把手的意思，“你再不松手，我觉得你就要勒死他了。”
　　“可是松手的话他不就摔下去了嘛。”
　　“你慢慢放他下来不就好了？”
　　系统恍然大悟，“对哦。”
　　系统遵循着祁愿的话一点点将他放下，没过多久，许知乐便醒了。
　　头昏昏沉沉的，这种感觉真是再熟悉不过了。
　　祁愿见他醒了，蹲下身来打算询问些什么，恰巧许知乐抬头，准备起身，“嘶——”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他的眼睛瞬间瞪大，他弯腰捂着下巴，眼角闪烁着细微的泪光。系统伸手想关心一下，但一张嘴就忍不住想笑。伸出的手最终还是用来遮挡自己不禁上扬的嘴角。
　　许知乐下意识地摸了一下磕到的地方，随后缓缓起身。
　　“我说你——”祁愿直起腰板想抱怨些什么，但一时又找不出什么强硬的理由，“算了。说点重要的吧，刚刚发生了什么你还记得吗？”
　　许知乐一愣，视线落在祁愿的脖子上，那里有一道很明显的痕迹，看上去像是被谁掐过。
　　祁愿见许知乐不说话，也不高兴再追问下去，反正于他而言，许知乐知不知道自己被控制这事，根本不重要。
　　『宿主，我们要不要也去张其那边看看？』
　　『可以，说不定有些人也会赶过去呢。』
　　『嗯？什么？谁？』系统对他的话有些摸不着头脑。
　　祁愿注意到许知乐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便抬手遮住脖子，道：“别看了，赶紧走吧。”
　　“去哪？”
　　“去看看张其死透没。”说着就越过许知乐大步向门外走去。
　　许知乐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眼那堆尸体。搞不清的事情越来越多，身体逐渐被一种未知的恐惧吞噬。
　　祁愿走到门口，感觉背后一片寂静，他放慢脚步，回头一看，许知乐正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堆尸体，他停下脚步开口问道：“你不走吗？”
　　许知乐被他一喊，回过神来，“走的。”
　　系统跟在最后，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尸体不见了。系统咬咬牙，心一横，招呼也没打一声，就离了队伍。

　　周越沿着海边寻找，海浪越来越大，不断拍打着岸边，逼迫他们后退，随后送上了礼物。
　　周越连忙拖走被海浪冲上岸的张其，生怕大海反悔。
　　海浪逐渐平静，神明小姐突然倒地出现在张其刚刚被海浪冲上来的地方。祂手撑着地面，喘着粗气，海水顺着发丝滑落。
　　刚赶到的祁愿远远瞧见神明小姐那副虚弱的样子和一旁被救上来的张其，也猜出了个大概。
　　张其刚被放平便开始剧烈地咳嗽，从喉咙里咳出不少海水。
　　“老板！怎么样？”
　　张其坐起身，抬眸看向前方，周越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空旷旷的，什么都没有。
　　“除了老周，其他人都先回去吧。有老周在，没事的。”
　　几人面面相觑，神色中流露出担忧，周越眼神坚定地朝他们点了点头，那姿态仿佛在说，“放心吧，有我呢。”他们这才稍微放下心来，陆续离开。
　　周越见张其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前方，有些不解，“老板，你为什么一直看着那边？”
　　张其震惊地看向周越，紧紧抓着他的胳膊，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你看不到吗？”
　　“什么？”
　　“神明小姐啊！”
　　原本疑惑的表情僵在脸上，他立马扭头看去，可不管怎么看，还是什么都没有。
　　他不甘心地盯着，目光紧紧凝神，却还是看不到。
　　“你看不到的。”祁愿手插在校服口袋里，慢悠悠地走来，“你的那位神明小姐，现在痛苦地就像是快要死掉了一样呢。”他凝视着神明小姐，无关痛痒地描述着对方现在的状态。甚至好像还有些期待，创世神……真的会死吗？
　　许知乐听着他们的对话，有些纳闷，如果说这位祁愿可以看见神明小姐是因为他不属于这里，那张其呢？为什么除了祁愿外只有张其可以看见神明小姐？
　　神明小姐缓缓起身，一步一步地挪动着，似乎每迈出一步都耗费了极大的力气。
　　“您……伤得很严重嘛？”
　　张其抓住周越的胳膊，有些吃力地站起身来，想要向祂走去。
　　“谢谢您……”久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神明小姐心头一震，有些激动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慢慢转身看去，生怕是自己听错了。
　　月光与海浪穿过他们的身体，她的视线在此停留。
　　“神明小姐？”
　　张其的呼唤拉回了祂的思绪，原本停留在眼中的人影……不见了。
　　还未来得及有所反应，手臂已被眷属紧紧抓住，“跟我走。”
　　直到眷属出现，众人才终于得以看见神明小姐。
　　祂甩开那只手，往后退了几步，眼神坚定，“现在不行！我不会跟你走的。”眨眼就又没了踪影。
　　“靠！”眷属气得不行，一团火憋在心里无处发泄。
　　虚弱成什么样了心里没数吗？！把我当催命符似的躲着，又不把自己的命当命！最后受苦受累的又全都是我……
　　眷属正气的内心有些埋怨，余光瞥见祁愿，没好气地问：“你怎么还留在这儿？”
　　“这事你得问常乐啊。”
　　“这事不是系统操作吗？”
　　“我系统不是归他管嘛。”
　　“也是。”
　　二位，你们的画风不对吧！现在是聊这个的时候吗？

　　主神空间里，常乐看着屏幕里那几位坏孩子的信息，思考着要如何安排他们的去处。
　　直接清除未免太简单了些，不管怎么说，犯了错就该好好接受惩罚。
　　“不是有个专门惩罚这些人的空间吗？直接丢进去呗。”眷属不知何时坐在了身后的椅子上，一只手轻轻伸向桌面上摆放的橘子。
　　“总得有个他们在小世界消失的理由吧。”
　　“就说是被主神惩罚了呗，反正神的事又不是什么秘密。”祂剥开橘子，往嘴里塞了一瓣，待咽下去后继续说道：“这里原本不就有那样的规则嘛。「不要做坏事，神看得到。但愿你不会成为下一个因被惩戒而消失的人。」所以直接丢进去不就好了？何必多费那些心思。”
　　常乐一直操作屏幕的手顿了一下，刚刚那句话是在提醒自己吧。
　　手中橘子剥尽，眷属抬手对着常乐轻轻做了个上抛的动作，紧接着，常乐的身体突然悬空，没有任何支撑。
　　虽说早就做好了被教训的准备，但突然这么一下，还是将常乐吓了一跳。
　　“上次见面的时候，还记得你是怎么评价我的吗？”
　　常乐咽了咽口水，道：“您只关心神明小姐。”
　　“哦？”说着，手轻轻向右侧一扫，常乐整个人被甩出好远，猛地撞向一堵无形的墙壁，重重摔落下来，鲜血从嘴角溢出，身体也像散架了一样。
　　眷属靠在椅背上，目光懒洋洋地盯着自己来回翻转的手。指尖不经意间小幅度地蜷动，随后，一股强硬的力量迅速将常乐拖到脚下，“你不是很清楚这一点嘛，怎么还敢犯下那样的错误呢？”
　　祂四指微微弯曲，轻握成拳，常乐整个身子也跟着蜷缩了起来。
　　好疼！
　　“虽说我也不是什么不会害主的好东西，但伤害主人这种事情，只有我可以做啊。”
　　常乐咬着牙，费了好大力气才说出一句话来，“请……住手……”
　　“嗯？”眷属轻轻摊开右手，暂时放过常乐，“想说什么？”
　　常乐大口喘着气，稍微缓了一下，说道：“那您……为什么没有及时赶到呢？您不是一直都在神明小姐身边吗？”
　　眷属弯下身子，单手托腮，手肘抵在膝盖上，满脸无辜地说道：“没办法啊，我的主人是不吃点苦头就不知道回头的性子嘛。”
　　常乐抬眸看了眷属一眼，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字来，“疯子。”
　　“嗯？那你知道造物也会沾染造物者的性子吗？凡是在造物者手中被精心创造出来的都一定会多多少少沾染些的。那么，你到哪个地步了呢？你不是也曾冷漠地看着某个人死去吗？”
　　“可我从未设计去害他。您呢？您设计过神明小姐几次呢？在我得到的资料里，您总是矛盾的很呢。”
　　“在评判我们吗？”眷属微笑着眯起眼，“你很少这么跟我说话，这才多长时间不见，你怎么变得更祁愿一样冲动乱来了？你忘了吗？我不是我主人啊，祂不会杀许知乐，但是我会。”
　　常乐的眼神里流露出恐惧，疼痛感再次袭来，蜷着身子艰难地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刚刚在海边那孩子的灵魂是你放出来的吧。”
　　“那孩子只是想道谢而已。如果您要追究，利用他的是我，惩罚就可以。”
　　“我有那么不讲道理吗？”眷属话音刚落，自己也觉得好像确实如此，于是又补充道，“或许是吧。不过，我倒是从未质疑过那孩子对主人的敬爱。”
　　眷属站起身，深吸一口气，有些不解地继续说道：“其实你也已经动摇了吧，甚至跟我的主人一样，都想要救那孩子，但你们因为自己所谓的某种原则……原则？分明是枷锁才对。为什么要给自己增加那些条条框框？神何必考虑每个造物的感受呢？明明只要自己愿意，想要什么样的都可以制造出来。”
　　“我是这里的主神啊，既然坐在了这个位置上，至少也要负点责任吧。”
　　“如果起初你也只顾许知乐的话，或许也不会出现现在这么多麻烦事。也不至于现在还要为了以前遗漏的烂摊子而受罚。”
　　“我可不打算成为您的翻版。错了就是错了，受罚都是应该的。”常乐的嘴角轻轻抽动，勉力扯出一个弧度，“我要是当初只顾许知乐，没准麻烦事更多呢。”
　　梦境世界在眷属看来不过就是取悦主人的造物而已。有用的时候就装扮装扮，没用的时候才不高兴多打理。
　　“我不会伤害那孩子的，运气好的话，或许会替两难的你们救他。”
　　看着还蜷缩在地上的常乐，祂有些疲惫地叹了口气。
　　要处理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还是做仓鼠的时候舒服些啊。
　　“记得尽快处理掉那个烂摊子。”眷属丢下这样一句话便如幻影般消失在空气中。
　　常乐趴在地上，见眷属走了才真的松口气。
　　感觉半条命都没了。
　　原本因疼痛而紧握成拳的手轻轻摊开，一束温柔的光从手心跑出，带着些许微风，将祂环绕，治愈着祂的伤痛。
　　眼睛缓缓睁开一条缝，看到围绕着自己的光，心里泛起一丝愧疚，“对不起……小祁愿……”不该将我对于祁愿的厌恶牵连你的，真的很抱歉……
　　我们与你比起来，都太卑鄙了。可……温柔心软的神又总活得痛苦。
　　眼皮沉甸甸的，好似有什么重物压着，无法抬起，常乐的世界再次回归黑暗。
　　你该有更好的人生的，小祁愿。

　　神明小姐一直留下的原因是什么，是这个小世界的祁愿啊。
　　祁愿对此非常确信，因此他一直留在海边没有跟周越他们一起离开。他的目光始终聚焦在神明小姐刚刚消失的地方，眼神坚定且隐隐带着些许愤怒。他看见了，刚刚海面上出现的，那个与他有着一样面容的，祁愿。
　　终于，出现了啊，神明小姐。
　　祂不顾海浪的驱赶，伸手拍打着水面像是在寻找什么。
　　看到神明小姐再次出现，祁愿冷笑着转身离开。一直站在身后的许知乐却突然向着神明小姐的方向跑去。
　　祁愿回头看了一眼，并未太在意。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他都没兴趣掺和。
　　许知乐跑上前抓住神明小姐的手腕，神明小姐被这陌生的冒犯吓到，回瞪了他一眼。
　　“放开。”身体太虚弱了，自己根本甩不开对方的手。
　　“神明小姐……请杀掉我吧。”
　　神明小姐愣怔地看着他。
　　“您应该全都知道的，比起张其，我才是没有情感的怪物，是我，是我偷走了祁愿一部分的魂魄，是我的到来害的祁愿这一生有那么多痛苦。藏在我身体里的那位，此刻正在昏睡，求您了，趁现在杀了我吧，让我把那些本不该属于我的情感全都还回去。”
　　许知乐乞求般地看向神明小姐，期待祂可以点头答应。这是他目前唯一的办法了。
　　“您会救他的对吧？他不该是那样的结局的……”许知乐的目光紧紧锁定神明小姐的眼睛，想要从中找出一丝丝的退让之意，“他是为了您才如此的啊，我知道救他让您很为难，但您不是会开启交易吗？不管您需要什么，能从我身上拿走的，您都可以拿去。您不是已经有所动容了嘛……拜托……救救他……他的不幸，全都是因为我，拿我的命去交换是合理的啊……就算不是为了救他，也请为了他今后的每一世都可以比这辈子要过的更加平安顺遂……请您完全清除我……”许知乐的身子逐渐矮了下去，泣不成声。眼泪像断线的珠子，落在沙滩上，被一波又一波的海浪带走。
　　“我……”奇怪而又复杂的情感填满心脏，祂觉得好难受。目光落在被束缚的手腕上，好想离开，好难受。

　　系统回到主神空间，看着倒在地上的常乐，满是担忧地飞过去，“主神大人！主神大人！可以听见我说话吗？主神大人！”他焦急地在常乐身体周围来回折腾。
　　“闭嘴……吵死了……”喊了好几声之后常乐才张口回应他，声音听起来虚弱得要命。
　　“主神大人，您，您还好吗？”
　　“你看不出来嘛……你怎么回来了，把祁愿丢那边没关系吗？”
　　“我不回来您就要死了啊！”他轻轻落在常乐的脑袋上，浑身散发着微弱的光辉，像夜空中温柔的星光。这些光点逐渐汇聚成一条细细的河流，缓缓流进常乐的身体。
　　常乐有些艰难地抬手将他拍走，“省省吧，还不至于落魄到需要你一个小系统来救。耗死你了我还得再造一个，可麻烦了。我已经没什么大碍，就还是有点疼而已，稍微躺躺就没事了。”
　　“您就嘴硬吧，眷属大人说的一点都没错，您真是越来越像宿主了，学点好的吧主神大人。”系统刚准备起身继续，远处就传来嘈杂的声音。
　　“主神大人！”
　　“他宿主是倒一，能量也少得可怜，还是我来帮你吧。”
　　“还有我！”
　　“我也来了。”
　　“主神大人给我们加积分嘛？”
　　“加餐也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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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顺着声音看过去，是其他的系统们，他们急忙赶来，轻轻地落在常乐身上，用自己的力量治疗着常乐。
　　“怎么一下来这么多，吵的我头疼。以及，我这点伤犯不着这么大阵仗，感觉我现在跟个发光的人形灯管似的。”
　　“这样效率快嘛。”
　　大家默契地不再说话，闹哄哄的氛围一下便安静了。常乐疲惫地闭上眼，脸上也露出了放松的表情。
　　小祁愿啊……我好像忽然知道为什么神明小姐如此喜爱你了。

　　海边，许知乐和神明小姐一直僵持着，忽然一股力量将许知乐推开，他毫无防备地摔倒在地。
　　抬头望去，是刚刚要带走神明小姐的那个人。
　　眷属不悦地扫了一眼许知乐，暂停了时间，随后又低头小声询问着神明小姐的状况，“很难受？”
　　神明小姐摇摇头，“没有，你来我好多了，谢谢。”话虽这么说，但笑的还是有点勉强。
　　“跟我回去吧。”
　　“不行。”
　　“你不好插手的事情，比如这个许知乐的事，比如，你喜爱的那个祁愿的事。这些都会有可以插手的人来处理，比如常乐，比如我。”
　　“你去找常乐了？你不许为难那孩子！”神明小姐的声音坚决，充满了警告。
　　生气了呢。仔细想想，已经很久没见祂嚣张跋扈的样子了，还有点怀念了。
　　“什么啊，我明明是在求和啊，怎么搞得跟威胁一样，为什么总是误解我呢？”眷属露出委屈的表情，但神明小姐完全不吃这套。
　　“或者这样，我们做个君子协议，如果你觉得我的处理方式符合你所坚持的原则，那就跟我回去。”眷属变回仓鼠的形态，趴在神明小姐肩上，就像以往那样，缓缓闭上眼，“下次觉得不舒服记得喊我，我会更快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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