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虚坞》凉尘cl

33、礼物(上)

　　开学后的一节体育课，陈星尘和梁洛雨手拉着手在学校里散步。她们一个暑假没有在学校了，绕着校园的各个角落里转一转，看看哪朵花偷偷开了，哪棵树又悄然黄了叶。
　　熟悉的流浪猫还趴在食堂门口的石板路上，一个假期未见似是瘦了很多，陈星尘觉得它是日常被学生投喂惯了，丧失了捕食能力，同学放假它自己找食物就吃不饱，活活饿瘦了下来。
　　陈星尘听着它的叫声实在可怜，便买了一包小零食，和梁洛雨一同蹲在地上喂它吃着。
　　陈星尘：“洛雨，我今天去找了季老师，让她帮我报名今年的竞赛考试。”
　　梁洛雨：“嗯，什么意思？”
　　陈星尘：“正常的流程是等到高三再去考试，但是我想今年便去，顺利的话，也可以早一年读大学。”
　　梁洛雨：“为何......这么着急读大学？”
　　陈星尘：“我想着能早点读书，就能早点毕业。”
　　梁洛雨：“你想早点毕业？为什么？”
　　猫咪听不懂她们的对话，只顾着贪婪的吃，还不满于两人投喂的速度，抬爪来抢陈星尘手中的食物包装纸。陈星尘呵斥了一声，叫猫咪听话。
　　然后又转头温和的对梁洛雨解释道，“毕业了，好赚钱。”
　　梁洛雨听到后愣了一下，不解的问她，“你着急赚钱做什么？”
　　陈星尘：“洛雨，我需要早一些独立生活。”陈星尘没有解释更多，只是抖了抖包装袋，把里面剩下的零食倒在了地上，任由猫咪舔舐。“......钱作为这个世界的通用货币，就是必不可缺的资源。有了资源，我才能独立行动。能独立生活，我才能.....有把握长久的和你在一起。”
　　“星尘......”梁洛雨似懂非懂望着她，眼神复杂却又温柔，“你不用想这么多，我不会离开你。”
　　陈星尘轻轻摇了摇头，梁洛雨果然还是没有办法理解她的意思。
　　如今在梁洛雨的年纪看来，一句许诺也许就够了，但是陈星尘必须思考更遥远的、也是更现实的问题。
　　眼下摆在她们面前的，是即将到来的长久的异国。她们没有独立的经济来源，就没有自由来往国内外的能力，就未可知下次见面要多久以后了。
　　再拉到更久的未来，是她们想要长久的在一起要面临的性别问题，梁洛雨家庭的阻力、还有经济的差距。
　　这一切都要求她必须早日赚到钱，这是她二人能继续走下去的底气。
　　陈星尘活了这么久，学术科研小有所成，各种杂书读了很多，却唯独没学过赚钱。
　　她能想到的赚钱方式，还是读书毕业找工作。她想尽可能压缩这里的时间，让一切快一点发生。
　　何况，等梁洛雨出了国，市一中的生活对她再无任何吸引力。
　　陈星尘：“洛雨，有些事情......你且相信我就好。我早点去读大学，一定是对的。”
　　梁洛雨：“我相信你，星尘。只是，我希望你不要因为和我一起，给自己这么大压力。”梁洛雨摸了摸陈星尘的脸颊，“我不需要你赚什么钱，我们将来......可以一起赚。”
　　“嗯。我是要等着把梁大画家的画卖了赚一笔大钱。”陈星尘强挤出一个笑容，她不想再更多展开这个话题了，原本她也只是想告诉梁洛雨提早考试的事情，旁的事情她不想说。
　　她一个人想这些就好了，如果可以，她希望梁洛雨未来永远也不用为这些事发愁。
　　她用脸回蹭着梁洛雨的手，忍不住又吻了吻了她的手指。
　　梁洛雨第一次没有因为“梁大画家”的称呼与陈星尘打闹，她还是觉察得出，陈星尘心思沉重的很。
　　梁洛雨：“对了，星尘。”
　　陈星尘：“嗯？”
　　梁洛雨：“周末过生日，你有什么安排吗？”
　　陈星尘：“唔，没有。你呢？”
　　梁洛雨“陈姨周末要去上海办理签证，爸爸最近为着准备出国的事，忙到很久没回家了，想来也是没办法陪我的。”
　　陈星尘：“那......岂不是我们可以一起？”
　　梁洛雨：“嗯，我想你要是没别的安排，我们......”
　　陈星尘：“当然没有别的安排！”陈星尘抢答着说到，难掩惊喜。
　　她并没想过能和梁洛雨一起过生日，这意外之喜让她刚刚所有复杂的心思都烟消云散，开心的拉着梁洛雨站了起来，“我们刚好可以在城市里玩一玩，再一起吃个蛋糕好了......”
　　“好。”梁洛雨笑着应答。
　　陈星尘又絮絮叨叨的规划了起来，像个考了100分的小孩子般，兴高采烈的。梁洛雨见她眼里终于重新又有了光，才欣慰的一起笑了。

　　“——那你周六下午等陈姨走了就过来我家里住吧，然后周天我们一起行动。”
　　“——好！”

　　周六清晨陈星尘醒的特别早，几乎是天一亮她便醒了，因着脑子兴奋，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了。她只好起床到操场上一口气跑了几圈，回到寝室冲了个澡，才觉得舒坦很多。
　　陈星尘精神满满的换上衣服，收拾好背包，装上了她给梁洛雨准备好的礼物和一套换洗的睡衣，便等着梁洛雨给她发送信息。
　　虽然她觉得受困于环境和资源，她们好像只能做贼般“私会”，但是陈星尘已经很感激了，毕竟等到梁洛雨出国，她们下次能一起过生日，还不知要什么时候呢。

　　到了梁洛雨的公寓，已经是下午了，陈星尘忐忑的敲了门。
　　门锁打开，只见梁洛雨穿着一件黑色的T恤和深蓝色的七分牛仔裤，与她雪白的肌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让陈星尘越发确认了梁洛雨白种人的基因。
　　且她平时束起来的头发也披散开来，带了些自来卷，展示着少女的自信和成熟。陈星尘见惯了她穿学生装，却没有见过这般打扮的梁洛雨，不禁呆望了一会儿。
　　梁洛雨：“干嘛呆着？进来。”
　　陈星尘：“哦。”
　　梁洛雨：“等我5分钟，马上就好，你随便坐。”
　　陈星尘赶紧进门，把背包放好在沙发上，然后乖乖的坐下来开始等着梁洛雨。
　　待梁洛雨梳妆完毕，看到两膝并拢，乖像个小孩子端坐着的陈星尘，忍不住笑了出来。
　　陈星尘还以为是衣服哪里不干净了，忙低头寻觅，寻了半天却也没寻得个所以然。没想到她这个慌张的样子更引得梁洛雨的喜爱。
　　陈星尘：“你......干什么笑我？”
　　梁洛雨：“看你可爱。”
　　陈星尘：“啊......？”
　　梁洛雨走过来，低头在陈星尘脸蛋上亲了一口，陈星尘这一侧脸瞬间红到了脖子处。
　　“走吧，害羞鬼。”梁洛雨亲昵的摸了摸陈星尘的头，像是主人对着宠物说话一般，然后径直走去了门口。
　　“......”
　　陈星尘不想自己又被调戏了，却也只能赶紧起身跟上。
　　“——等等我。”

　　她们今天的计划是去西城区的市区公园，离学校的距离不远，走路大概半个小时的样子。陈星尘早就听班上同学说过这里的湖光山景都打造的不错，只不过在一中读书一年多，她都没有时间和心情来这里逛过，梁洛雨更是不会出门游玩，于是她们一商量，今天这里就成了两人周末时光的第一站。
　　刚进到公园里，陈星尘就看到入口不远处有个出租自行车的地方。
　　她扫了一眼景区地图，发现这里远比她想象的要大，自行车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陈星尘：“洛雨，我们租辆自行车吧。”
　　梁洛雨：“好啊。”
　　陈星尘付了1小时的押金，便推了一辆带着后座的自行车出来。梁洛雨趁这个时间研究了一下景区地图，迅速规划好了游览路线。
　　陈星尘凑到梁洛雨旁边，一起看着景区导览图，她瞧着这七扭八拐的路线，颇有些头疼。“哎，我这个手机没办法拍照，等下好容易迷路。”
　　“没事，我都记下来了。”梁洛雨很轻松的说到。
　　陈星尘：“啊？这么乱的地图，这么快，你就记下来了？”
　　梁洛雨：“嗯。我也不晓得，想来也许我对线条和结构比较敏感？”
　　陈星尘：“看来‘梁大画家’的天赋确实还可以再开发......”

　　“不许，再、说、那、四个字。”梁洛雨斜眼瞥着陈星尘，一字一顿的警告她。

　　“好——从前我不听你的话，如今不敢了。”
　　“为什么？”
　　“你的身份变了嘛。”陈星尘拽着梁洛雨的胳膊，向她撒娇道。
　　“啊？什么意思？”
　　“从前我们是好朋友，我和你是同学间的嬉笑打闹，如今是......”
　　陈星尘顿了一下，要讲出这几个字自己也有些害羞，但她想到梁洛雨刚刚还叫她“害羞鬼”，总要扳回一城才是。
　　她凑到梁洛雨耳边，余音婉转的送了三个字进去，“女～朋～友～”
　　“你！！！”
　　——果不其然，梁洛雨的耳朵瞬间红了。这是她第一次被正式称呼为“女朋友”。
　　只见梁洛雨反手抓紧陈星尘的衣襟，把脸埋到陈星尘的肩上，闪躲开陈星尘的眼睛。
　　陈星尘：“哎，我还没说完呢。如今是女朋友，我得......”
　　梁洛雨：“陈星尘！！！”没等陈星尘说完，梁洛雨便甩开陈星尘跑远了。
　　——撩自己的时候强装淡定，被调戏了一句就羞成这样。果然是可爱极了呀！
　　陈星尘脸上是得意而满足的笑容，她跨上自行车，准备追过去。
　　可当她第一脚踩上踏板，却始料未及的发现——她自打穿越到这个身体后，从来没有骑过自行车。或者说，她现在这幅身子，似乎并不会骑自行车。
　　她试着的蹬了两次踏板，却根本无法保持平衡，尴尬的停在了原地。
　　梁洛雨早已跑到十米开外，但她发现陈星尘并没有跟上来，回头张望，脸色也从羞红转为疑惑，她有些好奇又忍不住担忧的看着陈星尘。
　　而此时的陈星尘只能回以一个尴尬的笑容，如果今天穿的是拖鞋，她真的很想用脚趾抠出一条地缝再钻进去。她脑子里一遍遍的回响着初中生物课上老师的那句“——像骑自行车这种行为，属于小脑记忆。”
　　陈星尘穿越回到学生的身体里，只带了曾经的知识记忆，没有任何肢体躯干上的记忆继承，他们分属于大小脑。
　　——去你m的小脑记忆。谁能来救救我。

　　梁洛雨向她缓步走了回来。
　　陈星尘：“哈，洛雨，我、我很久没骑车了，可能......有点、有点不会了。”
　　梁洛雨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讲话。
　　陈星尘：“我再试一下，应该很快......很快能找回感觉。”
　　其实陈星尘心里一点把握也没有。
　　她从前学骑车可能用了几个小时，如今她大脑虽有记忆，这身子可本就小脑不发达，要用多久完全是个未知数。
　　梁洛雨平静的看着陈星尘在原地摩擦了两分钟，淡定的开口对她说到，“下来吧。”
　　陈星尘只好乖觉的下了车来，惭愧的低着头。她以为梁洛雨是要她还车回去，可没想到梁洛雨接过车把手，自己跨了上去。
　　梁洛雨：“到后面去坐，我带你。”
　　“你、你会骑自行车？” 陈星尘瞪大了眼睛，吃惊的看着梁洛雨。在她的印象里，梁洛雨从小就被她爸爸保护的很好，可以说是每天车接车送，完全不识人间烟火，怎么也不像是会骑自行车的人。
　　梁洛雨：“是。”
　　陈星尘：“还会带人？”
　　梁洛雨：“是。”
　　陈星尘：“你是什么时候......”
　　梁洛雨：“陈记者要是再采访下去，怕是天要黑了。”嘴上开着玩笑，梁洛雨的脸上却正经严肃的望着陈星尘，一双眼好似要把陈星尘看穿似的，是在催她赶紧上来，毕竟她们已经在这里被自行车租赁处的大叔围观半天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俩这是跑到公园里来教学骑车呢。
　　陈星尘赶紧听话的坐到后座，有些紧张的扶着梁洛雨的肩膀。
　　只见梁洛雨轻巧一蹬，车子破开一阵风稳稳的前行出去。陈星尘极少坐在后排被人带着，总感觉有些抓不稳，干脆双手环住了梁洛雨的腰。
　　公园里的人不多，道路两侧绿树成荫，沿湖骑着车看风景，清凉舒服的很。
　　陈星尘本想着自己骑车带梁洛雨，没想到发生乌龙事件变成了梁洛雨带自己。起先她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她很快便调整好了心态，既然梁洛雨车子骑的这么稳，她倒要好好问问看是什么契机让出门即坐私家车的千金大小姐，具备了这项如此接地气的技能。

　　陈星尘：“哎，没想到梁大小姐，竟然会骑自行车，还骑的这么好。”
　　梁洛雨：“怎么，我会骑车你很意外吗？”
　　陈星尘：“你公交车都没坐过吧？怎么会骑自行车呢？”
　　梁洛雨：“我以前在医院的时候，经常在院子里闲坐着，总能看到一个护士姐姐骑车，便央求她教我的。”
　　陈星尘：“唔......那你还同时学了带人？”
　　梁洛雨：“是啊，当时我刚刚学会骑车，一个小弟弟便要我带着她在医院里‘探险’，我那年也才12岁，看他养着病觉得可怜，就大包大揽的和他讲没问题。我骑着一个大人的自行车，后座还带着一个头上绑着绷带的6岁弟弟，在医院里和小汽车抢路，可把看着我的护士姐姐吓死了。”
　　陈星尘：“哈哈，后来呢？”
　　梁洛雨：“后来我爸听说了这件事，训了那个护士一顿，我还挺不好意思的。”
　　陈星尘：“哎？”
　　梁洛雨：“然后他禁止在医院里骑自行车了，特意在进门的地方设置了一个自行车棚，只允许职工把车停到车棚里。”
　　陈星尘：“所以......你就骑过那一次车？”
　　梁洛雨：“那当然不是，我后面还偷偷找那个护士姐姐借过车子，趁着我爸晚上下班后骑过几次。”
　　陈星尘：“想不到你还有这么叛逆的时候，和你现在性格反差很大呢，哈哈。”
　　梁洛雨：“是啊，那时候我什么也不懂。后来......哎。”
　　陈星尘：“对不起......我不该提起这一茬。”
　　梁洛雨：“没事，都过去了。而且若不是那一段经历，我还学不会自行车，今天可就没办法带你了。”
　　经她一提醒，陈星尘又想到了刚刚的窘迫局面，她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告诉梁洛雨，她其实是会骑车的，绝不是故意闹出洋相。
　　陈星尘：“唔......洛雨，我以前真的会骑自行车。我希望你能相信我......”
　　梁洛雨：“嗯。我相信你，不过毕竟你小脑不大发达，就算会骑我也不敢让你带我。”
　　陈星尘：“你......又嘲笑我！”
　　梁洛雨：“嗯？我分明是给你台阶下......哈，哈哈，不要闹！”
　　陈星尘揽着梁洛雨的手忽然在她肋骨处动了动，痒的梁洛雨瞬间歪了车把手，在马路上画了一个大型S弯，才艰难的扶正保持住了平衡。
　　陈星尘：“哼哼，让你取笑我。”
　　梁洛雨：“你就不怕我一个没抓稳，摔到湖里去？”
　　陈星尘：“哦？梁大小姐不会游泳吗？”
　　梁洛雨：“我不会......你会吗？”
　　陈星尘：“我当然会......会吗？”陈星尘本来是很笃定的语气说了前半句，却忽然意识到自己这幅身体可能还真的不会游泳，又尴尬的用疑问句结了尾。
　　梁洛雨：“我问你呢？”
　　陈星尘：“我从前是会......如今......不晓得是不是也忘了。”
　　梁洛雨：“星尘，你真的很可爱，你知道吗？”
　　陈星尘：“不知道，我只觉得你可爱。”陈星尘吻了吻梁洛雨的头发，把头靠了上去，贪婪的闻着梁洛雨身体上淡淡的白茶香。
　　晚风习习，刮起梁洛雨的长发打到陈星尘的脸上，有些酥酥痒痒的，这一刻，陈星尘好想抛下所有的顾虑，什么身份资源的差距，什么年龄和时光的谎言，她只想和梁洛雨谈一场在16岁的年纪该有的简单纯真的恋爱。
　　她好希望，如果时间能永远停在这一刻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