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梦》六碗米饭

2、我和你一起走

　　这节课是自习，教室里还算安静，偶尔会有小声讨论题目的声音。林随真正带过来的书没几本，收拾好桌子后，便随便抽了本杂志看。
　　组里好几个人看向她，她翻书的动作也丝毫不受影响，高二虽然没有高三那么紧张，但每天要刷的题和作业也不少，几人只是好奇地看了几眼后，便又埋下头遨游题海去了。
　　一节课过得很快，下课时，林随还没把杂志翻完。对面的秦锐憋了一节课，终于可以说话了。
　　“林同学，你刚刚看的是什么书啊？”
　　林随举起杂志，把封面那一页给他看。
　　“学海无涯。”
　　秦锐看着上面的内容哭笑不得，“下面一句该不会是回头是岸吧。”
　　“应该是吧。”
　　林随撑着下巴，声音懒懒的。
　　顿了顿，突然从口袋掏出一把糖果，伸到桌子中央，“你们吃糖吗？”
　　林随这张脸，只要表情好一点，就看起来十分乖巧，虽然组里几人对她打人的事情有些隔应，但此刻见到本人，又觉得似乎没也那么讨厌。
　　“吃！”
　　“我也来一颗。”
　　“有什么味儿的。”
　　这个组包括她在内总共七个人，四个男生，三个女生，看起来都蛮好相处，想吃的就拿了，不吃的也说了句“谢谢”。
　　“我要吃草莓味的。”
　　“我要橙子味的。”
　　秦锐看江赐一个没拿，“班长，你不吃吗?”
　　江赐合上作业本，淡淡地回了一个“嗯”字，拿着杯子离开了座位。
　　秦锐乐呵呵地道：“哎呀，我们班长太热爱学习了，不爱说话，不过你要是有学习上的问题，可以问他，在这方面他还是会说几句的，但如果你想要问我的话，我也是不介意把你往阴沟里带的哈哈。”
　　旁边的陈萱噗呲一笑，“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比你有那么一点。”
　　“我看你是想挨打了。”
　　这两人看起来是组上的活泼分子，打打闹闹，有些好玩。林随撑着下巴看他们，几分钟后，江赐回来了。
　　林随又把目光移到他身上。
　　江赐敛着眸子假装没看到，脚勾着凳子坐下，手往抽屉里摸去，便摸到几颗硬硬的东西，他顿了一下，手往旁边挪了挪，拿出了一本练习册。
　　林随笑了笑，终于将目光收了回来。
　　下午第一节课是班主任的生物课，□□平时看着慈眉善目，讲起课来却十分有趣儿。
　　林随靠在后背的墙壁上，往黑板上看的时候恰好能看见江赐的半张侧脸，他的睫毛很长，眼眸微微垂着，似乎是在做笔记。
　　连着几日的雨，今天也没出太阳，教室的灯开了一天，冷白的光照着人，江赐的皮肤看起来更白了。
　　林随眯了眯眼睛，往前靠了一点，偏头发现正对面的女生正看着自己，不过片刻，又转头看向了黑板。
　　一中下午上完两节课后还有两节自习，下午年级主任不在，班上有些爱说话的人按捺不住，逮着人就聊天，纪律委员说了好几次，才消停一会儿。
　　秦锐是个话匣子，似乎对她这个新来的班级成员十分感兴趣，一下课就逮着她说话，陈萱和他一唱一和，让原本犯困的林随一点睡意都没有了。
　　放学的时候，又下起了雨。
　　教室里还有些一半的人在写作业，林随在的这个组只剩江赐和一个女生，女生好像叫李雅君，就是上生物课时盯着她看的女生。
　　“班长，你能不能帮我看看这道题，我解到这一步的时候，解不下去了。”
　　林随刚收拾好书包起身，听见这么一句，下意识往她卷子上看了一眼，她的视力还算可以，能瞧见上面的题目，是一道数学题，之前写的练习册上有遇到过，她记得当时写的时候，并没有觉得多难。
　　但林随没那么好心，人家问的不是她，自然不会多管闲事，她将书包拎了起来，那边李雅君已经坐在了江赐的旁边，两人讲得认真，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她要出去。
　　她和江赐坐的这一排是竖的，后面是墙，左边一排是横着的，最右边的桌子顶着墙壁，将她左侧的路拦住了。林随现在只能从右边出去，右边是江赐和已经坐在另一组T字横排的李雅君。
　　思考了几秒，林随舔了舔嘴里的糖，手往左边靠墙的桌子上一撑，借手和腰部的力，将自己翻了出去。她个子高，跨个桌子不算难事，而且他们这组靠近教室后门的位置，落脚的点是空地，也不用担心会撞到别的组的东西。
　　这种方式出去很快，不用让来让去，我谢谢你，你不客气什么的，人少的场合，又没有大人，林随实在装不了一点乖。
　　身后似乎有人“诶”了一声，林随没怎么在意，拽了拽书包带子，转身走出了教室。
　　一中除了周日，每晚还要上三节晚自习，林随是走读生，回家吃个饭的功夫，一来一回，基本没有时间干其他事，不过她今天请了假。
　　晚上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校门口梧桐树枝丫上的叶子还挂着雨珠，悬了半晌，才“嗒”的一声掉在地上。
　　林随收了伞，走进一家水果店，老板娘正拿着几盒新鲜的草莓，往靠近外头的摊子上放，一边放一边招呼她，“小林同学又来买水果啊。”
　　老板娘姓刘，叫刘昭，在一中门口开水果店也有三年了，回头客不少，看多了这群学生的校牌，也能记得部分人的名字。面前这个小姑娘，从上周开始，隔几天就来她这里一次，每次都是这个点，刘昭自然而然就记住她的名字。
　　林随“嗯”了一声，将挑好的水果放到收银台，抬起头来，语气慢悠悠的，“这里的水果好吃，新鲜。”
　　刘昭笑开了花，从旁边的篮子里拿了几个柑橘塞到已经称好的袋子里，“好吃下次再来，刘姐给你优惠。”
　　“谢谢刘姐。”
　　林随唇角弯了一下，边走边将水果装进包里，到门口的时候又说了一句，“下次我带同学一起来。”
　　“好咧。”
　　出了水果店，走了一段路，林随才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在APP上打了一辆车，不过几秒钟，就有司机接了单，地图上显示离这儿有一点多公里。
　　林随左手插在上衣口袋，风吹得有些冷，她不由地缩了一下身子，南方初春时的天黑得很快，路灯早早地就亮了起来，地上一片一片的水渍被照着，反射出淡淡的光，看起来是暖色的，一脚踩下去却是凉的。
　　这边离学校近，隔一会儿就能看到几个学生，林随等了几分钟，看见一个高挑的人影。
　　一中冬季和夏季的校服都是黑白色的，性子冷的人穿起来会显得更冷，比如像江赐这种，他的个子比大部分高中生都要高，却又有着少年独特的气质，在人群十分显眼。
　　林随看了一眼手机，司机还有几百米就到了，她微微侧过身，假装没看见后面的人影，坐上车的时候，她看了一眼后视镜，不知是不是错觉，江赐的目光似乎在这个方向停了一会儿。
　　大概十几分钟之后，林随在中医院下了车，这个点，医院还有不少人，大多是一些老人，手上拎着白色的袋子，在走廊里慢吞吞地走。
　　林随坐电梯上了五楼，正走到一间病房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几声很轻的吸气声。
　　“腿又开始疼了吗？”
　　林随放下书包，走到窗边把开了一半的窗户关上，“外面这么冷，怎么还把窗户打开？”
　　靠在床上的张玉兰“哎”了一声，“下午空调太热了，闷得慌，我就开窗透了会气儿，忘记关了。”
　　年近六十，张玉兰说话还是这么中气十足，要不是前些日子把脚弄伤了，她哪还能本本分分地窝在床上，她这人忙碌了大半辈子，一天不干点活，手上就痒得不行，在医院这几个礼拜，可把她闲坏了。
　　林随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从包里拎出水果，拽了一把椅子坐在她面前，一边削苹果一边道：“别念你那两亩地了，一把年纪了，好好享受不行吗，他们又不是养不起你。”
　　林随不高兴的时候面上不会显什么表情，加上有些婴儿肥，像极了冰冷的瓷娃娃。
　　张玉兰见识过她的脾气，大概也是被自己影响了一点，不高兴的时候脾气又倔又臭，没少和村里的小孩打架，来城里五年收敛了一点，上次看见她乖巧地对人笑，张玉兰差点以为她中邪了。
　　“我又不是没钱，城里规矩太多了，我习惯不了，还是乡下舒服，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张玉兰坐起了身，又摁了摁林随的脑袋，没好气地道：“倒是你啊，又不去上课，我又不是没人照顾，今天中午你妈还给我熬了一锅汤送过来，用得着你跑来跑去的啊，下周我就走了，你给我好好待学校上课，别乱惹事，我骨头还硬着呢，揍你的力气还是有的。”
　　若是别人说这话，林随大概率会装作没听见，然后点头微笑好，但此刻她只是默着嗓子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闷声道：“我和你一起走。”
　　张玉兰愣了愣，“胡说什么，在这里待的不高兴啊？你看你在城里皮肤都好了不少，水灵水灵的，还跟我走，跟我走让你天天去菜园子里打药锄草，晒得你呀，真是的。”
　　说着，又揪了揪她的脸，语气放缓了，大约也是有些心疼，“哎，年轻人总要习惯的呀，有什么不高兴的事多和亲爸亲妈说说，亲生的总不会害你的。”
　　林随低低“嗯”了一声，将削好的苹果塞到她手里，像是赌气般，“明天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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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无名班主任□□，为什么这三个字会被和谐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