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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2、第 14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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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声音,营帐之中三人纷纷看向门口,只是三人表情各不相同。
赵依人与丁执满心欢喜,迎上林清瑜,“小姐,你醒了?”
“阿瑜…怎的刚醒了就过来,你身上还发热吗?军医可瞧过了,宋求文,将军医寻来!”
林清瑜喊了一声:“不用了,在府上军医已经瞧过了。”
宋求文掀起帘子探了一眼,见林清瑜已安抚住丁执,当即放下帘子退了出去。
将军府谁说了算,还是很好分辨的。
林清瑜将醒来之后的事情说了一遍,赵依人与丁执对着她一会儿摸额头,一会儿摸脉搏,将她逗笑。
“依人何时学了医术,竟还会把脉了?”
赵依人面上羞赧,“军医随意教了一些。”
知道林清瑜爱干净,不喜天热出汗,这几日赵依人日日替她擦身,有时候守在她的床头不知能做什么,便会忍不住去摸她的脉搏。
只有在跳动的脉搏提醒着赵依人,小姐还活着,小姐没有死,让赵依人也有了坚持的动力。
林清瑜宽慰二人:“我醒后军医已经看过了,并无大碍,也是军医告知我,说你们都来此处寻谢安之了,我方才赶来。”
听她提及谢安之,三人才想起营帐之中还有一人。
林清瑜看向面目全非的男人,他身上穿着青州军的银甲,只是并不完整,只有一副胸甲,肩上的与腿上的盔甲并没有穿戴上,故而衣袖和裤子都脏污不堪。脸上更是,青一块紫一块的,八成是被用了刑。
她挪开视线,看了丁执一眼,而后看着赵依人,赵依人垂首:“小姐,是我一时情急对谢二公子动手,你要打要罚都可以。”
说着,她就要下跪。
林清瑜忙伸手将人拉起来,赵依人身材高大,她一时间没有拽动,还是丁执伸出援手,“你家小姐何时说要罚你了?”
林清瑜轻声道:“他杀了赵大哥。”
所以赵依人动手并不算什么,更何况,她方才在帐外听见了谢安之那些嘲弄之言。
人在屋檐下,竟然还敢拿乔,还敢威胁赵依人?
仗着是谢家人,仗着有谢承之那样一个阿兄,便敢这般为非作歹?
林清瑜冷笑一声,看着谢安之。
谢安之心底发毛。
他便是再愚蠢,也猜出来,林清瑜也有前世记忆。从她在谢家第一次刺杀他时,她便得知前世所有事情,否则,一夜之间,人的变化怎么会那么大?
她拥有前世记忆,却什么都不肯说,始终扮柔弱装乖巧。谢安之想起他初到云县之时,林清瑜所问的有关孟渊的问题,那时候他没有察觉,如今想来,每一句话都在套话,都在问一些前世的林清瑜没有经历的、所不了解的事情。
谢安之遍体生寒,忽地觉着眼前看着弱风扶柳的小姑娘很是可怕。
“人既醒了,那便用不上我,丁将军送我与阿兄团聚罢。”
继续留在青州指不定会发生什么,还是回到谢承之身边,他的安危才有所保障。
“阿兄……”林清瑜轻声笑道,“谢二公子当初在我面前一口一个‘残废’地叫他,用那些诗词文章勾引我这个与谢承之定有婚约的‘阿嫂’时,怎么就没想过他是你阿兄呢?”
“如今瞧着谢承之追随襄王殿下起兵,不日就要飞黄腾达,倒是‘阿兄阿兄’的叫得亲热了?”林清瑜嘴角微微上扬,眉眼低垂,尽是鄙夷之色。
谢安之面上挂不住,却又不敢反驳,不论他说什么,林清瑜总是能胜过他,更何况她所说的又都是事实,实在不知能反驳些什么。
他只得冲着丁执道:“还请丁将军送我离开,将来我定会在阿兄与襄王殿下面前,为你美言几句。”
丁执听了一耳朵林清瑜与那谢承之有过婚约,心中正惊讶着呢,被谢安之这般一喊,当即回过神来,垂眼,对上林清瑜还有些苍白的面色,“阿瑜…”
林清瑜轻声道:“还请将军稍作回避,我与谢二公子还有些话要说,待说完,我自会将人交给你。”
丁执放下心来,“你退了与谢承之的婚事本就得罪谢家,若是再对谢安之出手,谢家决计不会放过你,纵然你与襄王殿下关系不一般,也须得掂量一番,你与谢承之孰轻孰重。”
林清瑜点点头,表示了然。随即,丁执要拉着赵依人离开。赵依人不放心,生怕谢安之伤了林清瑜,嚷嚷着不肯走,得了林清瑜一个让她安心的眼神,方才不情不愿地跟着丁执离开。
“林清瑜,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要同我说?该不会你眼见被孟渊抛弃,又不甘心跟着丁执这个年逾三十之人,还想来寻我?我可不是什么破烂货都要的。”谢安之说着说着,抬起了下巴。
林清瑜心中冷笑,她实在佩服谢安之为何总是这般自信。
家世、才学、功夫、相貌,比起孟渊和丁执没一样能拿得出手,却还能天真地以为,她非他不可,她爱惨了他。
前世林家出事,她将谢安之当作唯一的依靠,满心满眼都是他,到如今,谢安之竟还会觉得已经刺伤过他两次的自己,还非他不可。
可笑。
谢安之被打肿了眼睛,但林清瑜面上嘲讽之意,他看得真真切切。
这般高高在上,恃才傲物,仗着聪慧看不起其他人的模样,同那谢承之一样可恶,面目可憎!
他吐出口中的血水,恶狠狠道:“林同和因你而死,如今你还能和丁执说说笑笑,林清瑜,你当初活该被除族,像你这般狼心狗肺之人,早晚有一天要……”
“啪——”
林清瑜上前两步,抡圆了胳膊,毫不客气打了谢安之一个耳光。
谢安之愣神,还没反应过来,林清瑜反手又抽了一记。
“我有话要问你。”
她声音冷淡,看向谢安之的眼神中没有一丝波澜。
方才他再提林同和的死,不禁让林清瑜想起高烧之时半梦半醒之间,她恍若置身于太虚幻境之中,四周大雾弥漫,什么都瞧不见。恍惚中,前面有一个声音在呼唤着她的名字,她摸索着往前去,却见一座阴森恐怖的长桥边上,有许多人在那儿排队。
不等她分辨此处是什么地方,耳畔骤然响起林同和的声音,“阿瑜,你怎么在这儿?”
林清瑜猛地回头,见林同和身穿素衣站在她身后,多日不见,林同和好似苍老了许多,额间碎发已然见白。
她再也忍不住思念之情,扑进林同和怀中失声痛哭,可不等她伤心,林同和松开她的手,将她推远。
“阿爹可是在怨恨我陷林家于险境之中?”
林同和摇头,身形越来越暗淡,来不及多说什么,只道:“这儿不是你该待的地方,回去!阿瑜,好好活着!”
话毕,周遭环境扭曲,大雾更浓,等她再睁眼,却发现身处皇宫之中。
陌生的环境,让林清瑜意识到,她正身处梦境之中,耳畔依稀传来几声女人的哭泣,她想她昏迷了,赵依人和丁执一定很担心。
她迫切地想要醒来,可腿却不受控制地跟着脚步匆匆的小太监们往皇宫深处走去。
金碧辉煌的宫殿之中,谢安之的声音传了出来,“殿下当真要将京城所有兵马都交于我?”
殿下?
林清瑜快步跑入殿中,只见九五之尊之位上正端坐着一人,身穿红色冕服,头戴冕旒,熟悉的亲王装束,熟悉的眉眼,正是孟渊。
只是这时候的孟渊比林清瑜在云县遇到的少年孟渊更显老成,眉眼之间是化不开的郁色。
他没有回答谢安之的疑惑,直接问道:“她还好吗?”
谢安之跪伏在地,不用指名道姓也清楚孟渊关心的是谁,磕头道:“阿瑜如今怀有身孕,身子不便,否则下官定然带她来拜见殿下。”
“呸!”
林清瑜啐了一口。
这谢安之当真是厚颜无耻,谎话张口就来,她当年在青州之时,雪地去深山寻他不仅伤了腿,也伤了身子,之后不论是丁执还是临淄王都替她寻大夫瞧过,此生都不能怀有身孕。
他竟这般诓骗孟渊?
“怀孕了?”孟渊惊讶,旋即好似松了一口气般,面上浮起笑意,“这也算是了了她一桩心愿。”
林清瑜在一旁看着,心中更是疑惑。
可场中二人看不见她,无人可以为她答疑解惑。
孟渊抬手,拿起一块令牌,缓步走下台阶,将东西交到谢安之手中。
“这是可以调动襄州军的虎符,本王也已告知花问,他会助你收服襄州军。”
“微臣多谢殿下。”谢安之以头抢地,态度是从未有过的恭敬。
孟渊看着他,郑重道:“阿瑜,便托付给你了。”
谢安之:“微臣一定善待阿瑜!”
林清瑜愣在当场。
她始终不知前世的孟渊是何时喜欢她的,就好像这一世的孟渊又是因何而喜欢她,阿娘曾说,有些人是天注定的缘分,只消一眼便能知道那人是你今生所求。而有些人则是相处的缘分,未必第一眼便会爱上,但久而久之,那人在你心中的份量会越来越重。
阿娘用后面的例子来说服她嫁给谢承之,此时想来,孟渊对她许是前者。
愣神之际,眼前场景变化。
夜色如墨,星辰耀耀,林清瑜抬头,正见天渊星闪烁。
收回视线,只见眼前的宫殿窗边,一抹孤寂身影。
不需走近,就能猜出,那是孟渊。
孟渊缓步走向那扇雕花窗棂,窗外是深邃的夜空,仿佛能吞噬世间一切烦恼与忧愁。
他的手轻轻抚过窗沿,指尖微凉。
“挚爱,亲朋,孤家寡人,得了天下又如何。”喃喃低语,落在林清瑜耳中恍如炸雷。
不给她反应的时间,孟渊已拔出匕首,直直地插入心脏。
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时间仿佛静止,
只剩鲜红的血液,在夜色中,那么刺眼。
古朴的匕首,没有一点繁复的雕花工艺,丝毫不起眼。
林清瑜思绪渐渐回笼,看着如今握在手中的匕首,是当初在云县清剿流寇时,孟渊给她的那把,也是孟渊前世用来自尽的那把匕首。
当真是个疯子。
只差一步就能登顶至尊之位,却因失去挚爱亲朋而选择自尽!
林清瑜不论怎么想都不能理解此事,她自梦中惊醒之后,得知丁执抓住了谢安之,拖着病体过来,便是想要向谢安之求证一些事情。
谢安之被抽了两个巴掌,心有不甘,想要反抗。
他不是赵依人的对手,难道还打不过一个柔弱的林清瑜吗?可瞧见林清瑜抽出匕首,他还是怂了。
林清瑜只是泄愤,未必会为了一个小小侍卫而要他性命。若是他敢反抗,保不齐丁执会为了林清瑜而杀掉他。
打落牙齿和血吞,谢安之敢怒不敢言,瞪着林清瑜,等她问话。
“前世你收复京城之中的‘反叛军’,不对,襄州军,究竟是你亲手杀了孟渊,还是孟渊心甘情愿将襄州军交予你手?”
谢安之怔愣抬头,对上林清瑜无比认真的眼眸,一瞬间失神。
“你如何得知此事?”
纵然林清瑜有前世记忆,这等密辛也只有他一人知道才是,孟渊将虎符交予他时,林清瑜并不在场,此事他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连临淄王都坚信是他谢安之斩获敌人首级,收服的襄州军。
瞧见谢安之的反应,林清瑜心中明白了七八分。
“自然是我亲手杀了孟渊!”
“如何杀的?”
“我…”
“于何处杀的?宫外?宫中?哪座宫殿?”
谢安之支支吾吾答不上来,依旧强硬道:“你既有前世记忆,也该记得是我亲手将孟渊的头颅献给临淄王,那时你也在场。”
林清瑜握紧手中匕首。
原来,孟渊自尽后,谢安之还趁机将他的头颅割下来了是吗?
她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机,谢安之双腿打颤,退无可退,脚跟抵着倒地的兵器架,小心地看着林清瑜。
“那已经是前世之事,如今一切都从头来过了。现在我阿兄是孟渊亲信,将来孟渊登基,我谢家有从龙之功,林清瑜,你敢动我!”
林清瑜微微一笑,下一瞬,匕首刺进谢安之腹部,她面上笑意更甚。
一刀拔出,第二刀、第三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