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神何日不摆烂》壹笺

30、割舌

　　这是她被困在北辰的第几日了？

　　瑶瑶从臂弯中抬起头，望着望月车驶过的天际，今夜月尊没有再放出金蝶了，他是要赐予所有的生灵以噩梦吗？

　　但她当下的处境，比那些噩梦还要可怕。

　　几日没有梳理的头发散下几丝在她的额头上，她将头重新埋回自己的双臂中，从那日太熙将她扔回北辰离开后，她就一直是这样抱着膝盖坐在冰凉的地上。

　　这里没有神、没有仙、更没有人。这几日里只有她一个呆在这冰冷冷的世界里，没有谁来告诉她外面发生了什么，她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会死？还是会被抛弃。

　　未知的恐惧如同北辰的寒意将她层层包裹，无法自拔。连此时她也是发着抖，张着微红的眼，看着四周，期望有谁可以出现在这里，给予她一点点暖意。

　　“瑶儿。”

　　突然，有声音在北辰中响起，瑶瑶像是绝望的人抓住最后的生机般，从地上站了起来，着急地向四周看了看，却发现仍然是空寂的。

　　“瑶儿。”

　　再次的一声，瑶瑶听清了，这是将她关在这里的太熙的声音。原本以为抓住光亮的她，再次升起寒意。

　　“叔神。”她的声音里带了些低泣，小小的，跟那日在凌霄宫中时差不多。

　　“瑶儿，你知错了吗？”

　　“我——”

　　她错了吗？许是错了吧，不然叔神怎么会将她一个人扔在这里。

　　“我错了。”

　　“你错在哪里？”

　　“错在——”

　　她错在了什么地方，是——

　　“瑶儿，不该当着众神的面反驳叔神。”

　　“呵。”太熙的笑声凌空回响在北辰的上空，像是割断了瑶瑶最后可以抓住的那线光。

　　“叔神！”

　　太熙的这一声笑后，北辰再度陷入死寂，被再次拉入深寒的瑶瑶，这下慌乱得，在北辰宫中跑起来，奔向四端，不停地唤着叔神，想从这里再次抓住太熙的声音。

　　“叔神，瑶瑶错了，你放我出去吧！”

　　然每当她接近北辰宫的边缘，又会被云雾拉回中央。她就像一只仓鼠被关进了透明的笼中，无论走向哪里，都不得而出。

　　最后，耗尽所有力气的她，归于绝望中，同刚开始一样抱膝坐在了地上，这次她不再控制自己的泪水，任它流下，伴随着她绝望的泣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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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烛、闻澜，你们将帝神从地上扶起来，赶紧给她梳妆。”

　　昨晚哭着哭着就睡着的瑶瑶，意识清醒过来时，听谁念到了她熟悉的名字，她抬起眼，迎她而来的是许久不见的听烛、闻澜，还有觅霜。

　　听烛闻澜见瑶瑶已经清醒，连忙上前，一左一右躬下身用手扶住了瑶瑶的胳膊：“尊上，地上凉，还是先起来吧。”

　　瑶瑶顺着她们的力气站了起来，听烛见她现在头发和衣服乱糟糟的模样，眼睛有些发红。

　　“帝神。”

　　瑶瑶看向觅霜，此时的她早已没了往日那些装出来的恭敬，冷冰冰地开口道：“御尊神上已经在孽仙台等着你了。”

　　孽仙台，就是他们说的处治罪仙的地方吗，叔神为何要她去那里？

　　瑶瑶不自觉地往后退，想要逃。

　　“尊上莫怕。”扶住瑶瑶的闻澜连忙拉住她，小声在她耳边对她说，“其他神上看着，御尊神上不会伤害你的。”

　　瑶瑶听了她的话后，稍稍放下心来。

　　“你们两个。”觅霜左右扫了她们一眼，“速速将帝神收拾妥帖了。”

　　“是，下仙遵命。”

　　说完，两位仙子就扶着瑶瑶坐到了白云桌前，给她梳妆了。

　　“轰隆——”

　　孽仙台，离瑶瑶登位时到过的攀云崖并不远，但这里跟晴空万里的攀云崖截然不同。瑶瑶一踏上这里，万里的高空就劈下了一道巨大的雷影，惊天的雷声吓得没有准备的瑶瑶一怂。

　　然而一双冰冷的手如镣铐般架住了她的手，她往下一看，觅霜正用冰冷的眸子紧盯着她，手上抓得她紧紧的，竟是硬逼着她走上去。

　　瑶瑶也没有其他办法，在这被自己掌宫仙胁迫的情况下，走上了万丈雷倾的孽仙之台。

　　孽仙台是由一块像张开的贝壳般的深黑色巨石构成。贝壳的上部是如爪牙般斜刺出去的根根石柱，底下则是一个极宽的黝黑石台，孽仙台向外的天空同神界其他地方不一样，乌蒙蒙的，不时还有紫色的雷影在灰云间劈过，有些甚至会落在石台上。

　　太熙已经在贝壳上下交接的地方带着几位仙人等着瑶瑶了。

　　“帝神尊上到。”

　　觅霜的声音在雷鸣之下响起，像是大雨即将倾盆前的几滴雨。

　　“下仙恭迎帝神尊上。”

　　除太熙外，其余的仙皆跪拜在地向瑶瑶行礼，从旁的眼里，觅霜仿佛是很体贴般地搀扶着她，但只有瑶瑶知道她双手上坚冰般的寒意，让自己连转身的可能都没有。

　　“瑶儿。”

　　太熙叫了她，声音跟昨晚不同，脸上也带着平日的笑意，但在现在的瑶瑶眼中，这样的笑意已经没有了和蔼的意味。

　　“叔神。”瑶瑶的声颤抖着。

　　“瑶儿来神界快一年了，知道神界多少天条了？”

　　“我。”瑶瑶愣愣地回复他，“我只知道神族不得动情那条。”

　　“很好。”太熙脸上的笑意加深了，“瑶儿知不知道不听话的仙或者说神，会是什么下场？”

　　“我！”

　　太熙这话对上他深海般莫测的眼睛，今天来这里是要给她惩罚的吗？她仅存的侥幸被彻底掐灭，跑吗？可是身后的仙子如同不会融化的冰墙，挡住了她所有的退路。

　　“瑶儿，莫慌。”

　　太熙走到她身前，伸手从觅霜手中抓过她的胳膊，往自己身前一拽，瑶瑶一个踉跄，在离他身前很近的地方，抬起头来对上他那郁色的双眼。

　　“本尊不会伤害帝神。”

　　说完，他强硬的拉着瑶瑶往孽仙台里走，巨大的石柱下，早已安放了两个石椅。瑶瑶被他双手按住肩膀，被迫坐在了冰冷的石椅上，太熙俯视着，凝视着她黑色的双眼，她剔透的眼里，原本还有些光亮，但在他身影的覆盖下，那点光亮已经溟灭了，只剩下满眼的畏惧。

　　“瑶儿，你可要看仔细了。”

　　说完，他正身：“带上来吧。”

　　“是。”

　　太熙坐到了瑶瑶右侧的石椅上，待他坐好后，司法天军压着两位仙人走到了前方石台的正中。

　　“禀帝神尊上、御尊神上，罪仙康裕和游珍已经带到。”

　　“嗯。”

　　太熙点了点头，往自己身后拿着玉笏的蓝纹仙人看了一眼，对方旋即走到台中，居高临下的对台中跪着的二仙宣判他们的罪行。

　　“罪仙康裕、游珍，罔顾天规生情，按律，当受五雷轰顶之刑。”

　　旋即，他朝向那名名叫游珍的女仙：“罪仙游珍，倘若你承认是罪仙康裕引诱你，当可免除这毁身灭魂之刑。”

　　那台中的二仙偏头对望，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坚意，游珍转回向上带着欣慰的笑回复审判的仙君：“我早在天囚狱中说明，康裕与我是真心相爱，并非他引诱我。”

　　审判仙官并不再言语了，他只是重新走回瑶瑶和太熙身前，躬下身行礼道：“尊上、神上，二位罪仙已经认罪了。”

　　太熙对他言道：“按照天规行刑吧。”

　　“是。”

　　他朝向石台中，手中的玉笏被他扔出，那玉笏飞到跪着的二仙头上各自点了一下，然后，从乌色的天上投下了两道蓝色的光柱，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他们的头上，细看，那两道蓝色的光柱中还有一些浮起水雾。

　　“请，九天落雷。”

　　似乎是在映衬蓝袍仙官的话，他音一落，两道深紫色的雷影立时沿着已经画好的光柱，正正劈在二仙的头顶。

　　“咔嚓——”

　　“啊！”瑶瑶被惊得在石椅上弹了起来，看着雷闪过后，仿若抽去了灵魂般，呆愣愣地又跌坐回原位。

　　“扑——”

　　这两道惊雷闪过一息后，台中的二仙直直向前扑在了地上。还有气息的游珍，用最后一丝力气忍着被雷游遍全身的灼烧，转过头来看向康裕，他已经闭上了双眼，身躯如同被风吹起的蒲公英般，一点点散去，这是他身魂共灭的象征。

　　她勉力地张嘴，想再叫一声他的名字，然而出口的只有模糊不清的呜咽。

　　“再请。”

　　仙官的声音同第二道雷一起响起，这下对面的康裕连逐渐消散的身魂也不复存在了，好像他从没来过这世间一样，什么都没有留下。

　　作为仙灵一族，游珍要比康裕修为高上许多，但她也只能挺到这里。她的脑中已只剩轰鸣之声，康裕，康裕的声音她还记得吗？

　　“真君小心，这匹天马性情不太温顺，小心受伤。”

　　这是康裕第一次见她时说的话，后来游珍每次见他，他总是蹙着眉看着月尊驶过的夜空。

　　“真君仙上，你会觉得下仙是在作孽吗？”

　　就连他们被抓那时，他也在望着太虚的天空，不过那日空中划过了没有见过的流星。流星，那是帝神。

　　游珍伏在地上的头转向正前方，她的眼睛早已白花花一片，什么也看不清，但她知道，帝神就在那里。

　　“再请。”

　　瑶瑶只能在这里遥望着游珍的身体，在第三道雷劈过后，在一片紫光里彻底不见。但在这夺去生命和希望的雷鸣中，她的耳边，响起了女孩子的声音。

　　“帝神啊，请你睁开眼，看看你神座下的世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