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神何日不摆烂》壹笺

29、搭救

　　圣尊原本空无一物的桌上此时多了一张赤色的网，里面还有一个已经昏睡过去的小人。从君量的角度看过去，那个小人就如同一块小小的石头一般。

　　“是你让司法天军跟着教习仙君一起去北辰捉拿空行的？”

　　“是。”君量直接承认了，“下仙此前见神上在诸神参会后与月尊神上提及空行，知道他对神上极为重要，因此才会派去天军捉拿，但下仙还是愚钝了些，最后还得是日尊出手才将其拿下。”

　　“你做事的确比斯年成和更贴合本尊的心意，上次帝神被魔族带走的事也是。”

　　君量将身子躬得越低了些：“神上过奖，能为神上排忧解恼是下仙的荣幸。”

　　“嗯。”圣尊将头靠在撑在扶手的右手上，“等下次升仙擢拔时，本尊会提你更高一阶的。”

　　君量面上不显，但内心早已澎湃，连忙撩袍跪下，对着圣尊高呼：“多谢神上赐恩。”

　　却不知道高处的圣尊倨傲地俯视着他，如同看一个小丑一般。

　　“只是下仙还有个疑问。”

　　“哦？”

　　圣尊也没让他起来，默认了让他跪着继续问。

　　“斯年元君是尊上派去北辰宫的吗？”

　　“他呀。”圣尊沉默了一瞬，“他拿着御尊的神令，主动向本尊请令镇守北辰保护帝神，本尊岂有不允的道理。”

　　圣尊再度看向跪着的君量：“你起来吧。”

　　“是。”

　　“将空行带去和桑灵州，让梵天烈火炼化了吧。”

　　“下仙遵令。”

　　在黄纹白袍的仙人踏出圣尊宫的时候，另一边，绿纹的仙人急匆匆地来到了泽水殿。从空着的房顶中央落下的悬空瀑布，如同文雎此刻内心的愤怒，急于排解。

　　“珑泽。”

　　殿中的敖珩本在指点自己手下的仙君给凡间施云布雨，听见文雎这声，便让他们退下，自己迎上了现在看上去还很平和的文雎。

　　文雎在他身前站定，开口：“珑泽真君仙上可有兴趣观摩一下下仙近日新作的画？”

　　敖珩一笑：“当然可以。”

　　文雎在他应答的那一刻，就从怀中将八幻图拿了出来，凭空展开，只一刻就将二仙卷到了画中。

　　“珑泽！！！”这下，他再也不用压制怒火了，转头就对着敖珩，“你答应过我不取空行性命的。”

　　“我没有要取他性命。”敖珩依旧笑着，看着怒火中烧的文雎，“我一个仙阶哪来的权力能取其他仙阶的性命。”

　　“你！难道不是你给君量通风报信让司法天军过去，众目睽睽之下坐实空行欲闯北辰杀害仙人的罪名？”

　　“这难道不是司法天军自己闻着风过去的吗？”

　　敖珩全不在意此时文雎的目光，走向木屋前的石桌，坐下，拿起桌上的玉杯，在手中把玩起来。文雎见他不在意的样子，上前一把将他手中的玉杯打下，那杯子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

　　“你我一开始便说好了，我让斯年提前到北辰宫外拦下空行，按天规将他拔除仙根贬回凡间即可。如今他当着日尊和其他天军的面杀了教习仙官，天界如何还能让他全身而退？”

　　“那也不是我让他杀了教习仙官的。”

　　敖珩并不对文雎刚刚打落他手中杯的行为感到生气，只是重新拿起了另外一只。

　　“许是他本就野性难驯，所以才会在北辰宫外妄造杀孽。”

　　“你！”他这句话，让文雎抓住了以前忽略的地方，“教习仙官是你指使的？”

　　“诶，没有证据，这话从何说起。”

　　敖珩右手撑在石桌上支着头，向上斜望着文雎。

　　如果是这样，那么教习仙官和司法天军一开始明面上打着帝神的旗号对空行的放纵不约束，就更说的通了。等等，难道他的死，也是——

　　“你从一开始就想要空行的命，是吗？”

　　“呵。”敖珩轻笑了一下，“空行跟我无冤无仇的，我作何要他性命。”

　　“你取了教习仙官的命，死无对证，谁还能知道你与他谋划了什么。”

　　“诶。”敖珩将自己手中的玉杯重重放下，“如今天庭所有的神仙都知道，负责教习新仙的仙君是死在了空行的一棒之下。文雎，你怎么能说是远在泽水殿的本仙杀的呢？”

　　文雎将手中的拂尘一扫，四周的水墨景色纷纷褪去，再度归于画卷中，飞入他的长袖里。

　　“珑泽，多行不义必自毙，你我就此分道扬镳吧。”

　　说完，他挽过拂尘就要离开泽水殿，却不料对方此时开口说道：“文雎啊，你以为我跟你都是棋局两端的执棋者，殊不知，你也只是我棋盘上的一子罢了。”

　　文雎惊愕地回首，只见敖珩站在那水瀑旁，精致的面容让他像一株惑人的美艳之花，不过是带着剧毒的。

　　“你已经在我的棋盘上了，我还会让你下去吗？”

　　“敖珩！！！”

　　“诶，看看这泽水殿的水冷静一下，好好想想吧。你我的时间就像这流不完的水漫长着。”

　　漫长到啊，镇压自己同族的齐天石都已经化形出现在他眼前了。

　　如流淌的泉水般轻柔的女声在御尊宫内响起：“把帝神放出来。”

　　太熙看着对方并不像水般柔和的脸，如此关心，倒教自己好奇她能对只几面的帝神有多少感情。

　　“太熙，你不想让其他神觉得你专权蛮横，就把帝神放出来。”

　　“霁容。”太熙叫到了她的神号，“其他神可没有同你这样来逼迫本尊。”

　　霁容平静地看着他，语气不咸不淡的：“太熙，你知道本尊是为了什么。”

　　“她可未必是——”

　　“无论是不是。”霁容打断了他接下的劝说之语，“本尊既已允诺，便一定会做到。”

　　太熙没有继续说下去。

　　“说来，你把她扶上帝神的位置，不也是为了——”

　　“行了。”这次换成太熙打断了另一方的话，“本尊已经抓到了蛊惑帝神的空行仙君，过几日待他处刑后，自会劝说帝神放弃闭关。”

　　霁容并没有买他的账，再度开口：“一个神族的自由与否，需要取决于一个低劣的妖精吗？”

　　“霁容，她只是个凡人！”

　　“凡人？”对面的神女眼中带了些嘲讽之意，只是不知是在嘲笑太熙，亦或是在嘲笑自己，“太熙，是你让一个凡人登上帝神的位置的。”

　　太熙与霁容对视，彼此眼中，或蓝或紫的深色下是他们极力压抑的情绪还有无法再触及的过去。

　　“太熙，我们都是一样的。”

　　一样吗？

　　“禀御尊神上、仪尊神上，圣尊宫君量元君求见。”

　　不合时宜的仙打断了这二神的思绪。

　　君量得到御尊的许可，刚踏上御尊宫最后一阶台阶时，瞧见的便是两位神明一起在殿下立着，齐齐将不耐的目光放在他身上，吓得他还没有走进宫内，就跪下伏在地上了。

　　“下仙拜见二位神上，下仙是帮圣尊带神令过来的，不知怎么惊扰了二位神上，下仙罪该万死。”

　　“说。”

　　太熙不想听他那些为自己开脱的虚伪之词。

　　“是。”君量稍稍从地上正起上身，眼睛还是毕恭毕敬地看着地面不敢动，“圣尊让下仙告知御尊神上，空行实乃当年神界用以剿灭四海龙妖的齐天石顶上玉石所化，此为三境最坚实之石，今圣尊已决定用梵天烈火将其炼化，使其身魂分离后，将其身焚成的灰烬抹于千魔渊隙结界之上，其魂封于结界之下，可使结界坚固如初。如此，御尊担心的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听君量将话说完，太熙轻哼一声：“呵，圣尊还真是体贴本尊。”

　　不过旋即他就皱起眉沉默了，像是在思考些什么。

　　“太熙。”一旁的霁容开口道，“空行已经被承逸处罚了，那么帝神——”

　　太熙递了个眼神给霁容，对方接收到里面的讯息，没有再往下说了。

　　紧接着太熙对着君量说：“君量，你回去告诉圣尊，说本尊多谢他的好意。”

　　“是，下仙遵令。”

　　太熙见君量起身，背对着他步下台阶，却指着那道白衣黄纹的身影，问起了霁容：“霁容，你觉得本尊座下的弟子比起承逸的如何？”

　　“你们皆是依着自己的喜好挑选的，本尊如何知晓。”

　　“是呀，本尊自己选出来的。”

　　霁容听他语气似乎是在感慨什么，怎么，他突然了悟自己的弟子比不上圣尊的难过了，太熙什么时候跟景椿一样这么关心自己手底下的仙了？

　　“霁容，本尊稍后会昭告太虚。蛊惑帝神的仙人已经伏法，帝神明日就会闭关结束。”

　　“如此，本尊便候着明日了。”

　　说完，霁容甩了一下自己的袖子，准备离去。

　　“霁容，若是长俊，他会同意本尊出兵魔界的。”

　　霁容的背影一僵，在宫中凝了好一会儿后，才如叹气般，悠悠的声音，在这冰冷的宫殿里回响，像风吹过一样，几乎马上消散而去。

　　“太熙，长俊已经不在很久了。”

　　太熙望着霁容离去的背影，直至她从宫外那最后的平线上不见。他才转过身来，一步步重新迈上通向他御尊神座的台阶。

　　长俊，已经不在这世间，一千多年了。

　　他在神座前停住，缓缓坐下，待坐稳那张通体透明的神椅后，原本还落寞的眼瞬间冷如冰霜，望着这空荡荡的御尊神宫。

　　那就让一切，都随你而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