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风过隙》江行不夜舟

1、冷心性再起波澜（一）

　　“这夏天总算是过去了。”连晴和扯过安全带：“学生马上要开学了吧。”
　　“嗯”江淮锦打了一下方向盘，侧头看了一眼A大的铁栅栏后门，里面郁郁葱葱。
　　过不了几天这里就会门庭若市，五湖四海的学生会挤满这后门的前街后街。前街“求食大道”上特色小吃馆子鳞次栉比，灯火通明，恍若白昼。后街“幸福大道”名字听起来红且专，实际上整条街除了理发造型馆就是清水吧。前街后街常常是你方唱罢我登场，承包了A大学子白天黑夜的大半儿的娱乐生活。
　　求食大道的路灯兢兢业业，幸福大道的路灯向来是个摆设，江淮锦上学时坏掉的路灯在其毕业后的某一天终于是被政府想起来给修了修，可惜好景不长，没多久便又昏昏暗暗时好时坏，湮没在了酒吧红红绿绿的灯牌中，好在灯牌够多，幸福大道倒是不至于黑灯瞎火的。
　　连晴和拿出小镜子细细补起了妆。方块镜子里是一双温润晶亮的眼睛，睫毛浓密卷翘，扑闪扑闪，笑起来十分好看。
　　傍晚的风顺着车窗灌入，连晴和随手把头发挽起来，露出洁净白皙的脖颈。
　　“这风可真舒服啊。”
　　“嗯，是挺舒服的。”江淮锦回应道。
　　“心情很好嘛！”
　　“嗯。”
　　他声音轻悦，带着几丝难以察觉的缱绻。很好听，像是夏天傍晚带着余温钝力的凉风。连晴和忍不住转过头去看他，心情也跟着雀跃起来。
　　江淮锦余光扫了扫眼后视镜，将车速又放慢了一些，自顾自地笑了一声：“真是一点都不行。”
　　“什么？”
　　连晴和没听清，细碎的头发被风吹到脸颊上，有些痒。她伸手将细碎的发丝抚到耳后，探过头，恰好能看到他右脸上浅浅的小痣，笑起来正好能隐在酒窝里。连晴和有些迷茫地又问了一遍：“你刚刚说什么？”
　　江淮锦朝后视镜看了一眼，仔细地观察路况：“没什么。”。
　　连晴和眼神也不由自主地跟过去，后视镜里是后街花花绿绿地灯牌，和一些摆出的招牌板子，零星路人拿着打包的食物，一如往常。
　　“离后街很远了。”连晴和忍不住提醒道，“晚上不是还要去市南吗？”
　　“嗯。”江淮锦应了声，瞟了一眼后视镜，踩油门加速。
　　紧邻后街的舒苑胡同一单元204，一个身影出现在窗口几秒，旋即消失了。
　　胃中的食物慢慢被消化着，皮肤贴着皮质沙发渐渐生出了温度，双腿蜷起，窝成小小一团，使得皮质家具陷进去一个窝，盛起全部的重量。
　　夜色侵袭室内，如隔着一块氤氲着水汽的玻璃罩子，将内外隔绝开来。窗外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室内安静如蜜，呼吸可闻。
　　渐渐地连窗外的人声都模糊起来。
　　踢在脚边的手机在沙发角落里孜孜不倦地响着。
　　蜷起一团的人从沙发上坐起来，黢黑的房间一如往常。睁着眼在沙发上静静坐了一会，才起身开灯，先给自己到了杯水。
　　慢条斯理地做完一切，才从沙发上捞起响起不停地手机，走到窗边，靠着窗台，使劲吸了一口空气，忍不住喟叹一声。
　　附近人家的灯光从窗户里漏出来，空气中飘着楼下饭菜的香气。她就像一个饿过劲的人，闻着味道也已经心满意足。楼下路面上停着一排私家车，让本就不太宽的小巷顿时狭窄了起来，真好哦，都是有家可归的。
　　“莫琦！！”电话那端传来怒吼。
　　当事人踮脚便坐到了窗台上，靠着窗框，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
　　今天的月亮真是圆啊。
　　“啊啊，在呢。”
　　“你还知道你在呢，我当你死了呢！”
　　“啊啊，还没死，不然该通知你来哭丧了。”
　　“呸，你狗嘴吐不出象牙是吧？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要抬杠？不说话我能把你当哑巴啊？是不是？”
　　“啊呀，爹，爹，我叫你爹行吧，咋还欺负老实人呢。”
　　“你给我老实交代，这回在国内呆多久？”
　　莫琦一时难以回答，大约很久，或许下周？
　　两头一时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片刻后，那边暴跳如雷：“你上次说要在国内呆段时间，难道是骗我的？！你不是明天就走吧？啊？说话！”
　　“唔，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她回来主要是为了奔丧，现在亲师已经入土为安。
　　“什么事？咱就说什么事是我不能答应你的？说，都应。”莫琦在对方怒火质变来临之前抢先说道。
　　对方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时难为情起来：“嗯——，怎么说呢，也不是什么大事……”
　　A大有个教授公共俄语课的男老师，这个男老师授课水平如何暂且不论，单论为人处事确甚是不堪。此刻他老婆在学校闹得要死要活的，闹得不仅在师生之间人尽皆知，还传出了这男老师和某些学生之间的流言蜚语，一时间流言四起。学校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负面影响，让其暂时居家处理家务事。
　　说起来这个老师不仅是品行不行，单论起人情世故方面，也是有一点失败的。在家庭里不是个好丈夫，在学校里不是个好老师，在工作中不是个好同事。
　　本系的专业课，分配到了其他老师身上，唯独这个一周三节且没有多少薪酬的公共课，一时间没有老师愿意接手。
　　“啊，是我不能答应的事呢。”立马掐断电话。
　　去当老师？她吗？
　　现在找老师都这么随意的吗？
　　别的不说，单就洁身自好为人师表这一点，她觉得自己不比那个男老师强多少。
　　响起微信信息提示音。
　　“你先别急着拒绝，可以好好想一想。”
　　对方没有得到回应，又语重心长道：“琦琦，你这次回来我看你状态不是很好。你就当是散散心了，和那群没心没肺的大学生呆一呆，没坏处的。”
　　“爸爸要是知道你回到A大当老师，不知道要有多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