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风）人偶回忆录》林泉松声

2、月的诗I（前传2）

　　［米尔莱卡］
　　在一个夏日的午后，刚从午觉中醒来的米尔莱卡飘着朦胧的意识下了床、像往常一样走向他房间里的阳台去吹风醒神。那个阳台也是他在家时最常选择去看海的地方；一个巧妙的角度，让他的眼里倒映出了三层世界：左右两边都挂着海蓝色窗帘的阳台门、阳台外绿树成荫的花园，青枝绿枝中又是同色的天与海。
　　在有限的视野中，每个世界都是一样的大小；蓝色，绿色，蓝色，三种景致一圈箍着又一圈；在三层的世界里，也流动着三层不同的时间：属于这个房间，只会越来越老；属于花园的，接替着枯萎与新生；属于大海的，则自由，时间在此既会流逝，也能稍微回卷。
　　我最喜欢浩瀚的大海，我能通过海感受到精神的无边，世界尽在我心；大海亦让我俯视到了自己的渺小，它的深与广足以让我用整个人生去感怀。
　　但是，海洋，还有山脉和天空，它们在我出生前就在那里了，在我死后也会一直存在，永远永远，没有开始和终点，或许不会存在着任何形式的特别，除非未来的时间吞没了久远的过去、吞没了神在创世时留下的这片小小的痕迹。
　　或许，他在阳台上望见的是水天一色的孤独。
　　他的心里总是装着一些荒凉和惆怅、装着对生命感知的落差和悲伤；有人说它们是虚无的，也有人认为它们属于美学，不管怎样，如果他天生没有这样的心灵，那他就不会成为以后的他，而是一个流于世俗的普通贵族少爷……
　　这时的阳台上没有什么风、光线也很强烈。不一会儿，他就转身走进了盥洗室，一阵哗啦的水声，他的脸和额前的头发都湿透了；他对着镜子用毛巾擦了擦脸，光亮的镜面和光洁的脸衬托着彼此，这个盥洗室仿佛也褪去了黯淡而变得神圣。
　　镜子里的人，五官精致、皮肤白皙、银发微卷、眼眸嫩绿如花园里刚冒出的新芽，即使容貌还留有孩子气，但已能让人捕捉到其成熟后的柔和与惹人怜爱的俊美，毫无疑问得益于他父母的好相貌、得益于他的祖父祖母和他的曾祖父曾祖母……总之是上天的馈赠；毕竟上天也有让平民小伙英俊貌美、身份高贵的爵爷却满脸凶相的“容貌身份不对等”的“恶趣味”……
　　但他的美是有感情和温度的，不能单纯用好看来定义，就像无法判断被埋没的美和被陈列的美到底哪个是对的；虽然他一看上去就有一种大自然的阳光和雨露中赋予他的健康和明亮、贵族教育为他培养出的优雅和沉着勇敢的气魄、聪明伶俐又平易近人，可是他身边的人都没有发现他内在的忧郁、疏离与孤独，隐隐约约，直到纳西斯来到这里。
　　洗毕，他又吃了一个苹果，在片刻清爽的欢愉间忽然灵光一现，兴致勃勃地坐在钢琴前即兴弹奏了一曲；曲调像是夏日里的小憩，慵懒、悠闲、缓慢，他正用最清醒的头脑还原着十几分钟前最困的头脑……这是他自创的《小憩曲》的第一章，如果后面还有的话。
　　下午的日程照例在书桌上展开了。他斟酌着家庭教师给他布置的作业。感悟生活中的文学？很新颖，至少这次不再是拆解分析某个贵族大家不堪入眼的诗作、或者是辨论某个假命题……激起灵感，往往只需要一点外供的灵活和自觉的兴趣。
　　很幸运，他喜欢读书、写作，这都是很好的习惯，而文学中的美学色彩最是让他敏感。在他的眼中，很多事物都是美的，文学也是存在于很多地方的。人生就是文学啊。
　　他第一个想到了美丽的海，接着是玛伦蒂克地界广阔的原野和山林；他见过深谷和陡峭的山壁、山下古老的石头小镇、馥郁的柑橘园与柠檬园……他赶在下笔之前就止住了，皱了皱眉，觉得自己好像跑偏到了地理游记或者写景散文。虽然他非常喜欢写这类的文章。如果可以的话，他很乐意这样活。
　　他看着面前精致的书桌与昂贵的纸墨、桌上的一部部著作、笔记、报纸，文学可以即刻从这里诞生；同样，在乡村酒馆小小的油腻的桌椅边，附近四面八方的消息在那里流通、乡里人最真实的生活在那里沉淀，也有一些作家或诗人专门去那些地方寻找灵感。在那里诞生的文学，和前者又有很多不同之处……就像是水晶杯里的精酿酒与大木桶里的粗制酒那样，就像他和他的仆人们一样。
　　他拿起羽毛笔蘸了蘸墨水，笔在墨水瓶上方悬停住了，他凝视着它。
　　我，审视的人是“我”，可一次又一次书写的是“谁”的故事？
　　他开始写了，写到了太阳落山；他越写越快，思如泉涌，羽毛笔上蘸着的好像不是墨水而是黏在一起的各种思绪，蜡烛在静静地燃烧；纸上欲出思想的黎明，比晚霞还绚烂，如云高飘、如海翻涌，不仅是他的羽毛笔赶不上他思维的速度，连他自己也跟不上自己了……
　　他又飞快地取来了一张新纸，因为有时候他写着写着又有了新的思考，但也有令他烦恼的是，他对原本要写的东西的感觉在另辟了无数条新径后变得不那么浓郁了；如果不扩充，那么他的心会比他的羽毛笔磨损得更严重，转瞬忘却的灵感让他倍感心痛，虽然它们在现实生活中毫无用处。
　　他一直写到了太阳落山、写到仆人把晚餐悄悄放进了房间的小客厅里、写到黑夜将他拥抱……人可以在黑夜中寻求庇护，但是得不到光明。有人来了，他停下了笔。
　　谁会来这里？在他的世界里。
　　一直活在自己的精神中的米尔莱卡，并没有觉得纳西斯的到来是喧嚣，直觉告诉他这像是乐音，像一支钢琴曲。至于这支曲子会变得越来越欢快还是越来越低沉、是笑还是泪、是喜还是悲……都与他们那时独有的纯粹无关紧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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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想要批评建议QAQ